唱片停止。
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苏桃发觉不对劲。
一转头。
谢道石双手背后,站在月亮门前。
神色不辨喜怒。
苏桃吓得一激灵,推开谢寻,飞快提裤子。
越着急,腰带越扣不上。
谢道石走到苏桃身边,帮苏桃扣上腰带。
“这么大个人,连腰带都系不好。”
苏桃提溜着裤子,没吭声。
梨树被风一吹,哗啦哗啦响。
谢道石亲昵地拍了拍苏桃侧腰,把沾上的树皮掸下去。
谢寻也穿好衣服,裤子上留着一点白色。
身上的血附在泥土上,凝成了血块。
他迎着谢道石的目光,攥紧苏桃胳膊。
气氛几乎僵住了。
一只绿色鹦鹉扑腾翅膀,从梨树上飞下来,额头顶一撮黄毛。
它停在谢道石肩膀,张着黑黢黢的尖嘴。
“有人说你,坏话啦,说你,坏话啦。”
“都是谢道石,逼我的,桃也不想,和他结婚,来着。”
“他非要说,结了婚,能给我,财产,那我就,同意了。”
苏桃感觉自己变成了冻桃,发出“咔”的一声。
空气也仿佛凝固成了块状。
“有人,还说,第一个贴贴,给小狗。”
苏桃眼睛一斜,心道不学舌会死?今晚就炖了你。
谢道石拿佛珠穗子扫了下苏桃鼻尖,微笑着说。
“行了,玩儿去吧。”
苏桃应了一句,捡起地上装梨花的硬纸盒。
谢道石又对谢寻说。
“谢寻,我们来聊聊。”
往外走到一半,苏桃回头,一脸幸灾乐祸。
他用口型说。
“你惨了,坏小狗。”
谢寻拍了拍谢寻肩膀,温和道。
“外面冷,进来说话。”
谢寻冷冷盯了谢道石一眼,跟着走进书房。
苏桃侧着头,右边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他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和关上月亮门的咔嗒声。
之后便是一片寂静。
就在苏桃收回耳朵,准备走时,里头传来谢道石头的声音。
“我瞧着,外面有血迹,是你的罢。”
谢道石语气带了些训斥。
“他才多大,你多大?”
“天天搞得血肉模糊,借此恐吓人家,像个野蛮番子。”
“上次你把仓库点着,这次打算怎么着?”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逼着人家同你好?”
谢道石捻着佛珠,语气缓和了些。
“你虽不是道赟亲生的,却也姓了谢,我管教你是应当的。”
“回去好好想想罢,你现在大了,我也不想总关你禁闭。”
“你性子也该改一改,别整天琢磨寻死觅活,殉情一类的,封建思想可要不得。”
谢寻面无表情地听着,半个字都没有。
待谢道石说完,谢寻起身。
“我母亲的镯子,在你那。”
“现在还给我。”
谢道石摘下佛珠,拉开抽屉。
“既然是遗物,那便好好保管。”
“再有,这玉瞧着修复过,已经不养人,别给小孩儿戴,碍着他的运势。”
“人也是同样的道理。”
谢寻目光投向谢道石,冷淡道。
“他向我求婚,我答应嫁给他。”
“名义上我是你儿子,不,是私生子。”
“那么他是你女婿。”
“岳父不顾人伦道德,勾引女婿,用继承财产之名霸占着他。”
谢道石平静地打断了他。
“谢家人结婚,要回梅州入族谱办仪式,连你父亲王昭晖,都是先入谱,再领证。”
“你这个口头约定,算哪门子的婚约?”
苏桃默默点头。
这么一说,他答应谢寻的那些,就可以作废了。
他捧着硬纸盒,把它打开又关上,打开又关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谢寻阴婺的眼睛挪动,锁定门口。
“他离不开我,你大可以去问问。”
“还有,不顾人伦道德,也是你们谢家的传统?”
后面的话,苏桃没听清楚,也懒得再听,溜去厨房找李婶。
苏桃取了一块刚做好的梨花酥,塞进嘴里,同时收到谢道石的书信。
对于写信这一举动,苏桃至今不理解。
有什么事发个短信,打个电话呢?同在一个屋檐下,还写信来,专门设了个别墅邮递员,到处寻他送信。
系统先一步识别到内容,在苏桃耳边冷哼一声。
【卖弄风骚的老男人】
苏桃展开信纸,上面满是檀香。
「写给苏先生
好友顾希文常说,
我身上带着略微固执的理想主义。
初听之时,我不以为然,
私认为,我冷静又理智,
从不被外界所扰。
如今却觉得——
那么,就是吧,
成为不可救药的理想主义。
若苏先生问我,
我将一千零一次地回答,
是的,我爱你,
是的,我想你,
来藏书阁找我。
盼复」
苏桃咽下梨花酥,手上又拿了几块,走一步咬一口,去了一楼藏书阁。
苏桃抬头看了一瞬书阁穹顶,目光掠过一头的书架,看到许多古书的刻本和抄本,又见谢道石坐在木椅上,背靠玻璃窗。
他坐在取书梯的第二级台阶上,面朝着谢道石。
“谢探戈,你吃过鹦鹉肉吗?我想吃。”
“明天给你买只鹦鹉吃。”
“不,就吃你养的那只绿毛坏鹦鹉,”
这“坏鹦鹉”一词充满孩子气,让谢道石笑起来。
“馋嘴。”
“我今晚就要吃。”
谢道石捻着佛珠,眼睛里浮现着一种亲切的慈爱。
“我刚刚听谢寻说,你答应了娶他,有这回事吗?”
苏桃东指西指地打岔,“谢探戈,这些书都是什么时候的?给我讲讲呗。”
“别打岔。”
苏桃张开嘴巴,给谢道石展览着上下牙齿。
“有一颗牙是尖的,总磨到嘴里的肉。”
谢道石伸手进去,摸一摸苏桃的尖牙,转头拿起牙戳,一点点地磨平,又用手指一遍遍摩挲。
屋里飘荡着微妙的细微响声,亲亲密密的。
谢道石抽了张湿纸巾,擦掉苏桃下巴上的口涎,收起新买的牙戳。
自从有了小破孩,家里总是预备着许多年轻的用品。
苏桃又听见谢道石问。
“我听谢寻说,你答应了娶他,有这回事吗?”
苏桃转了转眼珠,知道躲不过去。
“没有,他瞎说的。”
“撒谎。”谢道石又说了一句。
迎面是谢道石明察秋毫的目光,苏桃老实地回答说。
“有答应过。”
谢道石没再说话,心里升起一种不快的隐痛。
他随手抽了一本书,翻开书页,里面印着“嫉妒”两个楷体字,才使他感到自己名副其实地处在嫉妒中。
嫉妒谁?
年龄相仿的两个人,在梨花树下,发生了密切的关系,他们俩,已经用他俩的成分,制造了一些小秘密。
谢道石理智地告诉自己,不应该嫉妒。
小破孩不是你私有的,跟谢寻见面这很寻常,即便行为越界,也只是年少贪玩,被教坏了。
谢道石放下书籍,揽着苏桃,坐在他膝盖上。
“苏先生,我很不高兴。”
自从确认了关系,谢道石便不再叫苏桃小破孩,改为苏先生。
“为什么?”
“我应当是,吃醋了。”
“因为我爱你,所以看到你和别人亲热。”
谢道石贴了贴苏桃脸颊。
“我会嫉妒,会吃醋。”
苏桃眼睛略微闪一下光,有些冷漠地想。
这关他什么事呢。
“谢寻性情偏激,容易做出过激的事情。”
“你跟他搅和在一块,没什么好处,还会弄伤自己。”
“听话,跟他断了罢。”
苏桃陷入沉默。
但是,谢家财产可关他的事,快到手的财产不能跑了。
苏桃脸庞稍侧,用脖颈蹭着谢道石的肩头。
“好嘛好嘛,桃儿最喜欢谢探戈。”
“以后再也不搭理谢寻了。”
苏桃说着,对齐书架上的两本书,往里推。
推进去又觉得无聊,瞅见窗外有棵光秃秃的树杈,苏桃突然想到,回去以后,桃子们问他,做人类好吗?
怎么说呢?
其实挺好的,能体验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做桃子时觉得手机是个稀罕物,怪自己没长手长脚。
现在玩得多了,反而觉得没意思,他已经很久没玩植物打僵尸了。
谢道石用手指碰了碰苏桃的脖颈,往上抚,触到了新鲜、柔软如青草般的发根。
他抬起眼,苏桃的眼睛越过他的肩膀,正望着远方。
那低俯的热烈唇瓣,似风吹过水边的眼波,含着成熟水果特有的媚态,和那种盅惑着悖德的稚嫩模样。
谢道石感觉到轻轻的战栗,为苏桃浑身飘溢的青春的肉-香所迷醉。
不由暗自叹息,果真饮食男女,念多少佛经,仍旧不能免俗。
他摘下佛珠,一粒一粒捻过去,稍稍平息,过一会儿,那种感觉又悄悄涌过来。
像岸边的流水,退去,上涌,仿佛湍急的水声。
苏桃拽住佛珠子,无意间,向前顶了下腰。
谢道石心情一下子乱了,他慢腾腾地接着问。
“这样的事,你乐意吗?”
“啊?”苏桃的思绪被打断。
“还是那句话,万事以你自己的意愿为先。”
苏桃歪了歪头,想到谢道石教他的。
不管到了哪一步,不乐意就拒绝。
实际上,他不介意,也不理解人类的羞耻和回避,猫猫狗狗,老虎狮子,不都是这样的吗?
说白了,不就是自然界的那点事儿。
苏桃笑着回答。
“好嘛。”
温暖空调风吹过来,轻轻摇动着帘子下沉重的穗子。
过了好一会儿。
苏桃想起今天是周末,傍晚有美术课,便丢下谢道石,急匆匆跑向画室。
每周末谢道石都会安排人来上课,苏桃最喜欢美术课。
美术老师上完课,给苏桃布置了课后作业——
随心画一幅画,给它写一个人物小传,或者一封信。
苏桃画了一只老虎,虎嘴獠牙,威风凛凛。
忽然想起武松打虎,假如老虎没被打死,活到现在,要对武松说什么。
苏桃咬了咬笔盖,在信纸上写。
—松,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你再打我,你就得踩缝纫机!
—时间过得真快,我离开那片山岗,已经好多年了,树欲静而风不止,虎皮痒而松不在,这些年我想了很多,最后,我想再问你一句。
—松啊,如果那天你没喝多,还会打我吗?
—以上,来自替老虎思考的桃子。
苏桃察觉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阴暗的、污浊的、满是占有的视线,像蟒蛇一样缠绕住他的身体。
鼻子也闻到了一股消毒水味儿。
苏桃耳朵动了动,假装侧身拿颜料,躲开何叙的亲热举动。
何叙闷笑几声,觉得有趣得很。
一段时间不见,他的宝宝成了个竖起耳朵听声音的聪明小动物。
何叙环顾画室,感受到画中的自然气息。
苏桃总是画些快乐的小东西——快乐的小树,快乐的小山,快乐的小云朵。
何叙爱极了苏桃身上的自然灵性,不自禁地再次亲热。
又一次被躲开。
何叙微一眯眼,神色莫测。
“躲我?不给碰?”
苏桃扭头,敷衍地贴了一下何叙。
“碰完了,快走。”
何叙慢慢摘掉白手套,语气是带着叹息的遗憾。
“我不记得我有教过你贴面礼。”
何叙薄唇紧抿,忽地神色严厉。
“谁教你的?”
苏桃一挑眉,神气十足,“就不能是我自己摸索的?”
“摸索?你是怎么摸索的?”
“是谢道石教你的?”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跟着他上哪了?做了什么?”
“不说话?”
“不想说还是说不出口?没法亲口承认你出轨的事实?”
“今天见了谁,跟谁说了话,宝宝能主动告诉我么?”
苏桃在何叙身边时不干别的,就是听这个:见了谁,跟谁说了话,说了什么内容,要不就是,他们要永远在一起,不然会怎么样怎么样。
总是听,也会烦啊!
苏桃用画笔搔了搔头,颇为恼火地一瞥。
“我们还是分开吧。”
何叙低头去瞅苏桃画上的老虎,调笑道。
“宝宝生气了?该怎么补偿呢。”
“没有,就是烦了。”
“就是烦了。”何叙把他的话重复一遍。
何叙头慢慢地抬起来,透过玻璃,注视着苏桃。
眼底黑沉沉的,不知在琢磨什么。
“你认真的?”
“不是说好了,跟我永远在一块。”
“变心了啊,开始厌烦,嫌弃我了,之前怎么不嫌弃?”
“一搭上谢道石,就嫌弃上我了,你就这样喜欢年纪大的?”
何叙扶了扶眼镜框,似无意道。
“宝宝,我很喜欢你的原形,不如再变回一次桃子?”
苏桃头皮一麻,用指甲抠着桌子。
“这个,上次是意外。”
“不是说要分手?给我看看桃子,我就同意。”
何叙,是唯一知道他是颗桃子的人。
想到这儿,苏桃抠桌子的手指停住,老实地坐在何叙怀里,像以前一样,赤脚踩在何叙皮鞋上。
“也,也不是非要分手,我不喜欢你天天问我见了谁,说了什么,我做什么有我的自由。”
“而且,我只是图他的财产。”
苏桃感觉到,何叙阴森森的目光一遍遍在他脸上逡巡。
“是吗,为什么一定要谢道石的财产?”
“我的不行吗?我的财产给你。”
“宝宝,以后我会忍耐的,不会总追问你在干什么。”
“好啊,那你的也给桃儿。”
苏桃从旁边摸出个小青苹果,递给何叙。
“就这么说好了。”
周一晚上,苏桃回家换了件衣服,然后跟事业总们去聚餐。
他明白给甜枣的道理,在述职的下马威后,找个机会跟大家聚一聚,传递信号,借此笼络人心。
收到聚餐通知后,除了孩子生病的陈奕蓝,和突发流感的赵歌宋,还有请了假的常培,其余都是单身汉,没家没口没牵挂,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只能来聚餐。
季邻率先敬酒,他长了一张正派标志性脸,棱角有些严谨、冷峻的刻板。
“要说苏总,还是年轻有为,我向您这么大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第一杯酒,敬您,也敬岁月。”
苏桃笑眯眯地喝了口酒,对于马屁照单全收。
他对这人没什么印象,上次述职时,他只挑了些看不顺眼的人来骂,其余的都懒得给评价。
反正除了大腹便便的赵歌宋外,苏桃都记不住其他人长相,毕竟其他事业总们都长得还可以,保养得当,没什么新奇的记忆点。
不过,跟这群人吃饭真好玩,无论他们多大年龄,都得给他敬酒,他喝什么都无所谓,谁也不会来劝酒。
只要他夹菜,立马有几个人多角度扶桌,保证他要夹的菜不会转走……话题一定是围绕他想聊的内容。
但凡他多看谁一眼,无论那人当下多么慷慨激昂,酒劲上头,都会立马降低声音,收敛起来。
杨熹是第二个敬酒的,声音低调又诚恳。
苏桃努力记住对方的长相。
杨熹抬头纹有些深,但宽肩窄腰,气质松弛,看起来很温暖,自带亲和力。
第三个是王弗,这个人眉眼距离近,有种精明感和智力感,老狐狸似的满腹心机,是之前总叫他拉数据那人。
李岩冷眼瞧着众人献媚,既不敬酒,也不恭维苏桃。
他升到事业总,凭借的是专业和本事,最看不上溜须拍马、裙带关系,也瞧不上苏桃这号人。
李岩自娱自乐般,往肚里灌酒。
敬完酒,王弗对着服务员发难。
“果盘里为什么有桃子?我嘱咐过不要上桃子,我们博士不爱吃桃子,现在,换冰激凌西瓜去。”
“博士什么身份?怎么会吃桃子这样的寻常水果。”
苏桃睁圆眼睛,啪地放下酒杯。
“桃子怎么就寻常了呢?明明有仙气的福果。”
“神异经中有云,东方有树,高五十丈,叶长八尺,名曰桃,而神话中的蟠桃,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可见在神仙们眼中,桃子代表福寿和长生。”
“人的喜怒哀乐,也会寄情于桃,歌颂品德‘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感谢老师‘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表达遗憾‘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更有‘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思念友人的殷殷之情。”
“所以,从古至今,桃子确是有着美好象征的福果,产量高不代表他平凡。”
王弗凑过去,哄着苏桃,“不愧是博士呀,真是满腹经纶,文江学海,定有七步之才,还是常培有眼光,一上来就喊博士。”
苏桃听到七步之才,知道王弗把他比作曹植,不禁得意万分,酒意上头。
他靠在身后的油画上,“嗯,王弗你不错。”
苏桃正要继续发表讲话,却不小心碰倒了白酒量杯。
酒液泼洒在苏桃身上,顺着外套拉链缝隙渗进去。
苏桃脱着稍大了些的浅棕外套,苹果形拉链晃晃悠悠、半推半就地往下滑,露出洒了酒水的宽衬衫。
苏桃解了两颗扣子,衬衫半遮半掩。
微敞的肉-体像清晨的朦胧雾霭,船只似的眼波摇晃,脸颊像是花粉匀合了春水,眉宇间带着英气,蕴含着一股甘美的调和。
观音痣红得不能再红了,滴溜溜地紧咬住额头,如熟透胀裂的水果。
他身后的油画混合着白雪、黄雾、赤金、冷绿、红影,又夹着一丝混冲的蓝色。
肉-体嵌进了油画里,跌进色彩池塘里,成了未干透的鲜亮颜料,雪白纯净而又色彩亮丽。
简直令人目眩。
满场安静。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叮咬住苏桃。
发觉苏桃热情又慷慨地,再次解开两颗扣子。
一瞬间,视线像是把他剥了个精光,蚊子似的咬破皮肉,急不可耐地。
苏桃丢下外套,手肘搁在椅背上,眼睛像蝴蝶般,轻轻地移向他们。
眼皮底下,已经浮现微红的醉意。
他们也像捕捉蝴蝶般,捕着苏桃的视线。
苏桃视线移向李岩。
“我记得,大家都跟我敬酒了,就你没有,怎么了,对我不服气?”
其他人也看向李岩,视线夹杂微妙的恶意,甚至有人开始审视李岩,誓要找出他的不妥。
李岩啪地望一眼苏桃。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但是他还是又看了一眼,然后才握着高脚杯上去。
苏桃眯了眯眼睛,有些头晕。
这个李岩长得就很硬朗,轮廓锋利,眉目深邃,总给他一种侵略感和不适感。
苏桃端起酒杯,往上一扬。
李岩听见酒水哗啦一声,仿佛被喂了一块酒心糖。
他握住苏桃手腕,盯了下苏桃低垂的睫毛影子。
身上的雪松气味“呼”的一下扑面而来,包裹住桃子味,脸上的酒水滴向苏桃手背。
“博士这是生气了?”
大拇指伸进苏桃手心。
苏桃微一皱眉,抖开李岩的手。
光线忽然暗了些许。
苏桃抬眼,发现事业总们全围了上来,是柔和的抚摸般的语气。
“您喝醉了?要不要去休息会儿。”
“博士,听说您对红楼梦颇有研究,正巧,我家有珍藏版的红楼,不如一起……”
“杨熹,你手贴着博士肩膀做什么?”
“感觉喊博士太见外了,叫苏桃可以么?其实,我好几次都梦见你,您是我见过美青年中最美的,也是最有能耐的,只要一看见您……”
“刚听您讲桃子历史,我真是受益匪浅,还想听您再讲一讲,下回您可以来我办公室讲吗?”
“是呀,博士人格魅力和领袖风采兼具,有道是英雄配豪车,车展博士有兴趣看一看吗,当然,折服于您的魅力,豪车我自会送到博士手上。”
“听说您喜欢打游戏,正好我就喜欢研究些年轻人的玩法,有没有兴趣开一局,我做辅助。”
“您会跳探戈吗?这里有唱片机,博士不如跟我跳一曲,我跳女步,您跳男步。”
“就当作消消食。”
“没看见博士醉了吗,还跳什么探戈?博士,我再敬您一杯,对您我真是佩服,不是所有人都像您这样有思想,有能力,跟谢董比起来,您丝毫不差。”
“好博士,白酒太烈,我给您换了青梅酒,是您喜欢的酸甜口味,您一定会喜欢的,您赏脸尝尝看?”
这些好话如同谗言一般,不遗余力地讨好着苏桃的耳朵。
苏桃抬起有些醉意般的眼睛,接过酒杯,尝一口。
酒喝光,顺便把里面的青梅吃掉。
明晃晃的灯光下。
寂静放大了最细微的声音。
苏桃的牙齿和青梅果核碰撞的轻响,仿佛暧昧的、叫人口渴的、乱七八糟的接吻。
他的泛涩鲜桃味儿,他的声音,他的接吻在房内飘荡着。
手指摩挲头发和椅背的声音,被牙齿声盖住。
苏桃舌头一转,要吐掉青梅核。
十几只手一齐伸出来,去接苏桃嘴里的青梅核。
空气陷入凝滞。
苏桃直觉不对,却说不上来。
他自己还不知道,就是这几分迷茫,给他的美貌又添上天真烂漫的风情。
十几个人一起簇拥着,轻柔的诱哄着,白开水一般的灯光,身边黑压压,暖烘烘的气息,叫苏桃有些喘不上气,像要被四分五裂。
又好像包围他的人群开始增长,而后开始蔓延。
苏桃内心有些怵了。
他含着青梅核,往后缩。
“别挤,别挤,再挤桃儿要扁了。”
“回你们位置上去。”
他这样沉不住气的模样,轻易能窥见天真的孩子气,反而让人品味出了懵懂无辜、半推半就的引诱,引得人越发梦魂颠倒,失魂落魄。
苏桃胡乱发了一通脾气,带着醉意下楼。
其余人自觉跟在苏桃身后,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过分远,也拉开了身份差距。
他们一声声恭维着,不动声色地邀请着苏桃。
苏桃随口讲的“冰水把自己冻成冰块”冷笑话,他们都能陪着笑上好一阵,夸赞苏桃幽默。
一楼停车场,有人蹬着滑板,滑向车辆。
苏桃瞥了几眼。
当即,就有人跑去一楼商场买滑板,还有轮滑鞋。
【厌恶值-500】
【厌恶值-1000】
苏桃心里暗骂,这条坏狗又发什么疯。
【宿主,我猜男主是故意的,逼你找他】
【上次你跟他说,会去找他,结果你没去】
【他来找你,你也躲着他】
“行吧行吧,找找找,这一天天的。”
常培早已等在停车场,看见苏桃,迎了上去。
“博士,按照谢董的意思,我来接您。”
其余人不好继续跟着,只得散开。
上了车,苏桃说。
“我不回谢家,你送我去别的地方。”
常培有些惊讶,嘴上回答着好。
他今天找了其他理由,没来参加聚餐,也是间接地表明立场。
即便苏桃是他师傅扶持的继承人,他也不能站位苏桃,谢道石退位的那天,也是他卸任的时候。
苏桃转头问常培。
“如果要跟人聊事情,但不用那么正式,选哪里比较好?”
“推荐一家私人影院,适合一起看场短电影,喝喝酒,这家影院没有监控,私密性很好。”
“博士,需要帮你预订吗?”
苏桃摁开手机,预订上影院。
“车里温度合适吗,要不要打高一些?”
苏桃嗯了一声。
车辆驶入漆黑的隧道。
暖风一吹,酒的后劲上来。
苏桃晃了晃脑袋,约谢寻出来聊天,并且发了一个地址和包厢号。
隧道网络不好,苏桃退出软件,又进入。
软件来来回回闪现,发了四次,才显示送达。
到了天暮,常培送苏桃进去,迎面遇见认识的人。
对方看了苏桃好几眼,又捶了他一拳,挤眉弄眼地。
常培收起笑容,告诫他,“没有的事,你别出去乱传。”
那人笑道,“得得得,我开玩笑的,知道你喜欢女人。”
“但我不知道你恐同啊,不至于吧兄弟,连个玩笑都开不得?”
苏桃没管他们两个,在服务员指引下,往上走。
“听说,这边私密性很好?”
“是的,每层虽有4个包间,但隔音效果非常好。”
“3楼只有您预定了1间,另外几间都空着,包间密码已发到您手机上,输入密码后按靓号键就好。”
一看见苏桃,谢寻便捏住苏桃的胳膊肘,把他推到墙上,嘴唇覆上去,止不住地,翻来覆去地亲。
一边亲,一边去捉苏桃的脖颈,外套上的黑纽扣和苏桃的苹果拉链相撞,叮地扣在一起。
又来了——
谢寻简直像得了接吻病,只要逮住他,不分场合,就是一顿发疯的亲吻,亲个没完,一天能亲八百回。
倘若谢寻看见他原形,高低得把他的桃尖嘬没了。
直到苏桃快闭过气去了,谢寻才放开。
“亲够了哇。”苏桃抬起拉链,把谢寻的黑纽扣摘出去。
谢寻喉结一滚,面无表情道。
“还不够,野狗渴得要命。”
“渴了喝水去,糖葫芦给我。”
谢寻剥开糖葫芦,咬了一颗,侧头又亲了上去。
【厌恶值 20】
苏桃揉了揉嘴唇,沾了一手的糖汁。
谢寻咬了第二颗糖葫芦。
苏桃看着短信,命令道。
“别亲了,想死是不是?你现在输下53986密码,进去开灯。”
包间内亮起,苏桃这才抬脚,准备走进去。
身后电梯叮一声,打开。
不是说,整层楼只有他预订了?
苏桃颇为狐疑,眼睛随着声响转过去。
苏桃惊了一瞬。
何叙,怎么在这?
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谢寻问过他好几次,他跟何叙分手没,他都说分了,可不能叫那条疯狗发现。
苏桃眼疾手快地关上门,拉着何叙走向隔壁包间。
边走边紧急预订剩余包厢。
看着何叙进入包厢,苏桃松了口气。
他给谢寻发了条消息,说他去趟卫生间。
何叙打开空调,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
“宝宝,想看什么电影?”
苏桃心不在焉地回答,“随便。”
他明明只邀请了谢寻,就算何叙监视他,也不能来得这样快。
苏桃思考片刻,低头去翻手机。
不禁眼前一黑。
消息——
发给了四个人。
苏桃立刻拉开包厢门。
叮。
谢道石走出电梯。
苏桃心里一跳。
叮。
还有……顾希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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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总裁文里的小保姆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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