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私塾三忌，并非空穴来风。
何卢青刚来私塾上学时，私塾中还未有这样的传言。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何卢青记不清了。但这三个忌讳，他确确实实听人说起过。
以前私塾里不是没有胆子大的学生，他们不信邪，便相继约好夜里来私塾打火堆烤红薯。那时天气很冷，夜里几乎没什么人出来，他们几个人轻易便躲过了村里人的眼目，抱着树枝和红薯就进了私塾。但进去的几人里，有个人第二天便疯了，何卢青到现在都记得那人的名字，叫柳满华。柳满华自此之后便辍学在家，总是满嘴的胡言乱语。
另外几人情况还好些，只是神志不清，休息几天就好了。但自此以后，一些隐秘的传闻就在私塾的学生中传开了。
“千万别去......别在晚上去私塾，水井里有很可怕的东西，柳满华看见了，他看见了......还有哭声......我们都听见了，但柳满华不听劝非要去看，然后他就......”
原本有一些人是不信的，后来又有一个来私塾修缮的帮工在水井边猝死了，这才使传言更加真实。
不能夜闯私塾，不能靠近水井——私塾三忌中的两忌便由此而来。以至于有人将私塾的恐怖与私塾的来历联系起来了，这座大宅院原本生活着许多人，但这户人家却在一夜之间消失，令人不由得猜想出许多缘由。有人就说，那是因为那户人家里的人都死了，所以私塾里的阴气极重。何卢青对此半信半疑，但他仍不逾矩，既然是忌讳那便不能破忌。
而第三忌，在某种意义上说，比前两忌更加可怕。
不能得罪柳宵以及不要在柳宵面前提起柳元，便是私塾中的第三忌。
鬼怪尚且无形，没亲眼见过便不算可怕。但柳宵却是私塾中实实在在的“活阎罗”。刚入学时，因柳元是柳宵的叔叔，故而讨好柳宵的人有很多，何卢青为人老实，他从不搞这样的拉帮结派，只是旁观与柳宵套近乎的那些人被教训。一段时间过后，私塾里的其他学子对柳宵的态度一变再变。
有一回，私塾的墙上贴上了新的课表，柳宵只看了一眼便将课表撕下，玉志斋中也无人敢多嘴质问。而柳宵为何要将课表撕下，谁也猜不出来，毕竟柳宵干过的坏事可不止这一件，他的心思自然无人知晓。
想到这里，何卢青或许大概知道了为何柳宵会将课表撕下。
是因为那上面写了柳元的名字吗？
柳元与柳宵之间的关系外人看不出什么，但应该不至于太差。何卢青皱了皱眉，当下的情形已然是令人心悸，为何还要想着这些？柳宵本来就不是好人，没必要为他找理由开脱。
私塾中的第二忌和第三忌都犯了，他们既得罪了柳宵又夜闯私塾......何卢青在心里祈愿，希望这些事都到此为止，可不能把这些忌讳都犯了个遍。
耳边夜风吹拂，房门砰砰作响的声音响了这么久也让人习惯了，竹林的声响也越来越清晰，而靠近竹林之处便是私塾越僻静之处，那个大白天里都没人敢去的地方便被竹林围绕着。
柳宵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回过头，却正好与何卢青的视线相撞。何卢青率先移开了目光，柳宵没有回避，他的声音很轻，仿佛不想惊扰院落中的一草一木：“目的地就在假山，有人没去过么？”
此话一出，其余的人都没说话。何卢青却心中有数，他自己应该就是一行人中唯一一个没去过假山的人了。因为那个地方很偏僻，即使在白天也不会有人去，而且传言中的水井也在那里。
何卢青心想，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刚想着不能犯忌，现在倒好，不出意外，私塾三忌全被他们冲撞完了。但有这么多人在，若只是在水井旁转几圈就回去也就罢了。
见没人搭理，柳宵也不在意，回过头继续往前走。路过一处池塘，塘中的鱼似是被人惊扰，纷纷在水中游动，发出轻微的声响。这里的布局秦随愈仍有印象，他刚来私塾之时，便是何保玉将他领到这里见了黄应恒。也许是因为过于熟悉，一行人毫不在意地就走过了屋舍。
待他们走过之后，一间房里的灯轻悄悄地亮了起来。秦随愈走在最后面，他却全然未能留意到这样微小的动静。在竹林沙沙作响中，一切都不可觉察。
一会儿过后，房门由内被人拉开。此时的秦随愈等人已经走到了假山附近。
这个地方对于已经来过的的人来说并不陌生，一行人中唯有何卢青心中忐忑。就在前不久，秦随愈和何国器还在这里碰见了柳宵。但此时，秦随愈才注意到那口水井。
就在假山旁边，水井的井口处被一块硕大的石头压着，像是一道坚固的封印。见此情景，秦随愈不由得产生了好奇——莫非这井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何卢青说不出话，一想到私塾中关于神鬼的传言，他的身体竟开始微微发抖。就算他转移视线不去看那口水井，周围的景象不能让他安心，他只能低着头看自己的脚。
柳宵走到水井旁，他敲了敲那块大石头，转身悠悠说道：“把这石头推开，今天的比试就完成了。”
此话一出，柳文柳越二人倒是习以为常，秦随愈三人皆是愣在原地。虽然柳宵不太正常这件事在私塾里人尽皆知，但......谁都不知道柳宵到底能不正常到什么程度。
柳宵笑了笑：“我一个人带着他们俩肯定不好玩，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你力气大，我力气不比你小。我们合力肯定能把这石头推开。”
秦随愈皱眉：“你到底想干嘛？”
“犯忌。”
何卢青心里骂道，犯什么忌？这明显就是犯贱！
“不行！你说推就推，把我秦哥当什么了？”
何卢青不忿道：“到时候惹出什么事来由谁来担？”
柳宵被这样质问倒也不气，只是说了五个字：“敢做就敢当。”
这回不待何国器上前阻拦，秦随愈就拒绝了柳宵的要求：“这种无聊的事还是你自己来吧，别捎上我。”
柳宵的脸色这才阴沉下来：“你想走？”
说罢，柳文柳越二人就拦住了秦随愈三人的去路。柳文柳越不敢对秦随愈下手，但何卢青与何国器两人却是现成的人质。
柳文威胁道：“不听我宵哥的话，我就让他俩破相。”说罢，柳文走到何卢青身旁，他抬眼示意柳越，柳越便走到了何国器身旁。
柳文恶狠狠地瞪着何卢青：“早看你不顺眼了，刚才进来就你叫了两遍是吧？生怕没被人发现？”
何卢青不想多嘴，只是看着柳文这副嘴脸，还是忍不住说道：“看你这德性，没去当土匪还真是委屈你了。”
“你！”
柳文气急，但他在对骂这件事上向来讨不到什么好处。随即，他从地上拿起一个瓦片，慢慢地靠近何卢青，一边走一边拿着瓦片比划着什么，其含义不言而喻。
“你俩这脸......都长的跟个小姑娘似的，一点都不好看。”
何国器闻言，瞪向拿着瓦片的柳文。柳文这才注意到何国器，一见到柳越站的位置很远，柳文便气不打一处来，他揪住柳越的衣服将他往何国器身边拉：“你站那么远做什么？”
“学着点儿！”说完，柳文便又找了个瓦片塞到柳越手中。
秦随愈冷眼看着这一幕，在这一瞬间，秦随愈对柳宵的印象有了改观。而柳宵只是看着秦随愈，对柳文的做法似是默认，他想看看秦随愈到底会怎么选。
“卑鄙”二字秦随愈已经说不出口了，秦随愈问道：“石头下面有什么？”
“我也不知道，所以想推开看看。”
“石头这么大，你觉得加上我就能推的开？”
这一点柳宵并未否认，他直接点点头。想来对秦随愈的能力，他还是十分认可的。
秦随愈思索片刻，他有些后悔将何国器与何卢青带来了，如果秦随愈一个人来的话，现在遇到这种情况，他大可以直接将柳宵三人揍一顿然后直接回家，但现在显然不能这样做。他只好走到水井边，柳宵对他扯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何卢青见状，情急之下，他未及思考便道：“我......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人了。”
何卢青神色慌张，这或许是他平生第一次说谎：“应该是黄学究。”
对这样的话柳文自然是不信的，他嘲讽道：“是啊，我还看到神仙了，他说他想来救你们。”
柳宵：“......”
秦随愈：“......”
“所以......你们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一个本不属于在场任何人的声音在此时忽然响起，凉风呼啸而过，似乎带着森森鬼气。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朝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那是他们的来路。只有柳宵与秦随愈还保持着些许镇定，但他们此时的心情也绝不平静。
究竟是人还是其他的什么？
只见灯笼朦胧的光亮照射在地面上，那光亮越来越近，最后那人停住了脚步。所有人都没看清那人的全貌，但光亮映照出来蓝色的衣衫，一切都已清晰明了。
何卢青转惊为喜，莫非今天他这嘴真开了光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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