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李琯的死,太清观的清宁也被打破了。
蒋淑妃嚷着要回宫,“那李琯就死在了离道观不远的山道上,谁知道那些凶手是不是还潜伏在道观中,姐姐,咱们还是回去吧。”
她也才二十岁,又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即便已经生育了两个孩子,然而在宫廷中因天子与贵妃的宠爱,至今还是天真烂漫。
嚷了两声没等到姐姐回答,她懊恼地将经书重重砸在了桌上。
蒋贵妃却还是闭目诵经,连呼吸都未曾因她而紊乱几分。
蒋淑妃无法,又不敢施手做什么动作打搅她,看了半晌也还是跟着念起经来,却一声比一声大,一句比一句急。
钟韫与襄陵公主在廊上翻花绳,听到殿内的动静,两人对视了一眼,襄陵公主率先笑出了声。
钟韫由青珲真人带进宫中住了半月,先时她还有些惴惴,觉得自己也不过半路出家,才学了几年的字,倒是越过许多世家贵女,成为公主的伴读,没想到襄陵公主小小年纪却颇具气度,从不曾因她出身卑微而疾言厉色,也不觉与她年岁差距大而不满,倒是时常请教。
襄陵公主听着殿中传来的咳嗽声,皱着鼻子道:“等姨母念完经,夜里又要喊喉咙痛了。”
钟韫也失笑一声,转头嘱咐身后的小道童去将草药备好,以免夜里贵人要用。
襄陵将她手里的花绳翻过来,吐了吐舌头,“师姐你这样做,姨母是不记好的,她只记得是哪一个给她端的药,从不去想后头的事。”
钟韫看她额角出了薄汗,轻轻为她拭了拭,“我做的都是观里应当做的,并不要娘娘记得什么。”
襄陵仰头笑起来,“我知道,师姐都是为了真人。”
她将花绳接来折进袖中,牵着襄陵往后殿走,“公主,该练字了。”
襄陵乖乖跟她走去,却惦记着别的,“也不知做法事是怎么做的?姨母说做法事跟跳大神一样,还有奏乐的,耍刀耍枪的,下回真人做法事,我定要跟着去看……”
到正午时,蒋贵妃终于停了下来,一睁眼便是妹妹因高声诵经而涨得通红的脸。
她弯唇道:“求神拜佛,心诚则灵,你高声咆哮,恐已惊扰仙人了。”
蒋淑妃将还剩大半的经书一把合上,眉梢都耷了下来,“姐姐,咱们回去吧,这太清观里吃得不好,住得也不好,整日除了念经就是念经,真是无聊得很。”
蒋贵妃睨她一眼,“来之前在陛下面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那在陛下面前,我自然是心诚的,可如今这不是出了大事嘛,我看陛下也不在乎我们,京城都出了两桩命案了,他也不说派禁军来将我们接过宫。”她越说越不满,“李琯可是从太清观离开后就遇害了,一日抓不到凶手,这太清观便一日不安全,姐姐,你难道就真的待得住吗?”
蒋贵妃微微一笑,由两个宫婢搀扶起身,还是那句话,“心诚则灵。”
蒋淑妃腾地站起来,没意识到脚下僵麻,险些就要摔在地上了,两个宫婢也赶紧扶住她,“心诚则灵心诚则灵,姐姐顺风顺水的,到底有什么好求的,我……”
蒋贵妃眼神一凛,她马上就闭上了嘴。
“公主何去了?”
“方才与钟娘子在廊上玩耍了片刻,如今已习字去了。”
蒋贵妃满意地点了点头,“取些冰盆浸了果子给他们送去。”
“是。”
蒋淑妃也笑了笑,“那钟娘子倒是很识颜色,姐姐可知道呢,她与今科状元钟令是同族兄妹呢,就是原来给咱们家抬了块匾的那个钟大人同一族里的。”
蒋贵妃自然知道,钟令,她对这人还印象颇深,后来听闻江伯瞻逼婚闹剧,又听说这状元郎还武艺超群,如今听说又从凶手的追杀中侥幸活了下来……她扬眉笑了笑,往昔她在宫闱内,外头的大小轶事、街市热闹都要过了许久才能传到她耳中,如今倒像是自己也身处在那些大事中了。
上郡灯火不久绝,江、 李二人才先后下葬了没几日,京中人又似忘却了那些耸人听闻的谣言一般,七夕一来,满城又是灯市连绵
暮色四合,山英与邻居赵婶子从街上回来,左手一堆药材,右手一堆食材,脖子上还挂着两只被捆了翅膀的野山鸡,钟令看到她进门来时,两只山鸡还在挣扎着伸长脑袋,尖嘴往山英身上钻,不是仰头啄一啄她,偶尔会啄到她脸上的面巾,气得山英张嘴咬它们。
钟令啼笑皆非,上前要帮忙,她一口将鸡头吐出来,“大人,歇着。”
“都买了些什么?”她坐下看山英分拣。
“药,吃的,婶子说,过节了。”她说完又拎起那两只山鸡,“我哥哥打的,给大人,补身子。”
“那下次你去见他们,记得替我谢谢他们,还得带些回礼去,不要忘了。”
山英毫不在乎地摆着手,手脚利落地将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收拾干净了,又将药给熬上,然后连同炉子带药罐端到钟令面前,给她递了把扇子让她看着熬药。
最后才拿起菜篮子开始择菜,她从钟令受伤后才开始学烧菜,至今仍不得要领,烧菜时还需要钟令在旁指点,但是胜在人很聪明,说什么做什么,饭菜倒也算是可口了。
钟令坐在藤椅上,一面扇着火,一边瞧着那菜篮子里的菜,顿觉嘴里都要淡出水了,“山英啊,我听说赵家楼的炙羊肉很是美味。”
山英头也不抬,“我炖鸡汤,也很美味。”
“哈哈,是极是极,不过我听闻那赵家楼的用的羊都是从我们沧州、定州那一带买来的,离家数月,我倒是有些思念家乡了。”
“是骗子,那么远,买过来,羊早死了,而且大人,也不能,吃羊肉。”
钟令懊恼捶胸,唉,失策了,没想到她还记得医嘱。
山英很快便择好了菜,又去烧水杀鸡,一把抹掉鸡脖子,扔进木桶里,几瓢滚烫的开水倒进去,烫一会儿好除毛……
钟令道:“这野鸡若炙烤之后,撒上些花椒、茱萸,少许盐巴,吃起来也甚是美味。”
“不烤,炖的好,滋补。”
她又长叹一口气,唉,是了,滋补滋补,都得带些汤汤水水了,这伤养得,真叫嘴受苦。
她咂摸了几下,回味着不知多久前吃过的美食,面前药罐里升腾起热气,带着浓烈的草药送到她面前,熏得她长吁短叹。
山英处理着野鸡,不时抬头看她两眼,又被她可怜巴巴的眼神瞧得有些愧疚不已,索性背过身去。
洗干净了菜,药炉的火候也稳定了,她将炉子搬到屋檐下,又端着菜进厨舍里去了,不多时檐上升起炊烟,山英在里面催促着,“大人,婶子送的葫芦,切块,还是片?”
她摇着扇子缓缓走进去,“切片做汤。”
“明白了。”
“野鸡也切几片,加些茱萸烧来吃。”
“不成。”
“成的。”
山英黑亮的眸子定定看着她,再不言语,钟令以为她还要说什么,就见她忽然转头,几刀将两只鸡都跺成了几大块塞进了砂锅里。
“唉,你将我当贼一样防了,山英,你怎么信不过我呢,明日大人下馆子去,不带你……”
郑澶与宋管事上门来时,正是饭点,对着虚掩的门口敲了几下,没听到应答,便轻轻推了推,听到了从厨舍里传来了钟令喋喋的抱怨。
“令之。”郑澶喊道。
钟令从窗中露出脑袋,见到是他,晃着扇子笑了笑,“郑兄,宋管事,快请进。”
进门后郑澶还不忘将门给带上,见她从厨舍里出来,“怎还需你亲自下厨?”
“我进去瞧一眼,郑兄与宋管事怎来了?”
宋管事将手里提着的礼品放在眼下,笑道:“今日七夕,离平乐坊不远处的街市上有公主府扎的鳌山,满府俱要来此赏灯,郎君便顺道过来看看大人。”
钟令有些不好意思,“总叫郑兄破费,叫我不好意思了。”
郑澶一笑,上前一步来扶她,“只是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即便不给你,扔在库房中也是堆着,倒是你,既是伤重,好好躺着养病就是了。”
“说是重伤,也不算多重,大夫说走动走动也好。”说着她朝厨舍喊了一声,“山英,一会儿郑大人与宋管事与我们一并用饭,你将鸡炖上,便不要烧其他菜了,去酒楼买几个菜来。”
宋管事不胜惶恐,“钟大人客气了,小人已然用过了晚食,不需另备了。”
郑澶倒是腼腆一笑,“我倒是才刚散值,腹中犹空旷,便叨扰了,不过倒是不必另置酒席,只叫厨娘如常做就是了。”
钟令拍拍他的肩,“不叨扰不叨扰,我家这丫头烧菜的手艺生疏得很,实在拿不出手。”
宋管事笑道:“若是大人需要厨娘,我倒是知道几个好手,都是在各大酒楼里做过……”
“那倒不必了,我也就养伤这些日子用得上这厨舍,待伤好了,便不开锅了。”
山英此时也应着话走了出来,对着客人行了礼便将围裙摘了,嘱咐钟令道:“大人,记得看火,我去买菜,有些菜,大人不能吃。”
“诶,今日有客人,你放宽些,山英,买一道炙羊肉回来……”
宋管事瞧着他们主仆二人的相处,只觉得山英没规矩,便委婉道:“大人今后只会更胜往昔,身边还是该置几个体贴勤快的。”
郑澶也有些认可,“你若嫌麻烦,我叫宋管事去为你张罗几个来,这院里总该有一个洒扫的,厨娘该有一个,一个贴身伺候你起居的,几个护院的,对了,飞飞也该有马夫伺候着……”
钟令讪讪一笑,心想该给山英加几倍月钱了,除了贴身伺候她不曾做,其余的活自己也只搭把手,大多都由她承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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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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