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陆嘉行给她准备了一连串的惊喜礼物后，陆嘉嫣就发现了他的小秘诀，昨天回原来的家拿东西的时候，她恰好翻到陆嘉行衣柜里那件被剪破的衣服。
她恍然大悟。
刚开的她还在想，怎么陆嘉行的袖子里这么能藏东西，原来他是把自己的衣服剪了个大洞啊……
正好新年即将来临，陆嘉嫣思来想去，便想去给陆嘉行买件新衣服，顺便为爸爸妈妈也挑选一些新年礼物。
拐进男装店，陆嘉嫣问店员：“你好，我想请问一下一米八多的男生，要买衬衫的话大概要多大码数的？”
“一米八几的话，我们这边推荐XL的。”
“请问是给您的男朋友买吗？”
陆嘉嫣忙否认：“是我哥哥。”
店员愣了下，笑着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小妹妹，因为我们店最近在做情侣活动，我还以为你是看到了招牌才来买的。”
陆嘉嫣说了声没事，跟着店员走到衬衣区。
只是她自己也没个准头，思来想去没挑好满意的，想着要给陆嘉行打个视频，又觉得惊喜过早被知道就没有意义了，她走到靠近橱窗玻璃的地方，拿起一件衣服比划着。
刚要喊服务员，一转头，一道熟悉的身影赫然闯入眼帘。
少年这次不再只是一个人，他的身旁多了一个女孩儿，那女孩儿个字不高，看着一米五八左右，走在陈旧年身边活像个小手办，两人对话不多，只偶尔搭话。
正在陆嘉嫣疑惑两人关系之时，服务员喊住了她，而不远处的陈旧年，也在听到动静后，鬼使神差地向她的方向望来。
陆嘉嫣感受到灼热的目光，回头，正好撞上陈旧年那道毫不遮掩注视着她的目光。
“陆嘉嫣。”
他主动向她走来，并挑起话题：“你怎么在逛男装店？”
“我想给我哥哥买件衬衫，但是我不太确定他适合怎么样的款式，因为他平常的穿搭风格实在是太多变了。”陆嘉嫣看着他身后自顾自逛着的女孩儿，“她……”
“不是我女朋友。”
陆嘉嫣怔住。
陈旧年却异常坚定：“你别误会。”
陆嘉嫣啊了声，对他的反应有些感到好笑：“我没有误会呀，我就是问问。”
他小幅度的点点头，尽管神色仍是清冷，可略微下垂了的眼角，却莫名显出一派委屈，活像个被冷落了的小狗。
所以，陆嘉嫣再次出声：“不谈恋爱是对的，我也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我们这个年纪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学习嘛。”
陈旧年听着，忽然开口：“你心里只有学习吗？”
陆嘉嫣：“怎么会！当然还有你，有我所有的好朋友和家人，还有我向往的未来。”
闻言，陈旧年才算是被哄好似的，笑了笑。
“那你们先逛？星星还在奶茶店等我，拜拜！”
刚走出两步，陆嘉嫣就又退回来：“哦对了，明天我可能要来你家一趟，我给小礼物买了新年衣服，这是它陪我们度过的第一年，必须得要漂漂亮亮的！”
“好，明天见。”
待到陆嘉嫣走后，那个汪篮走到陈旧年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陆嘉嫣一蹦一跳离开的背影尽显欢脱，让人感受到了无限的鲜活与生命力。
“你喜欢她啊？”
陈旧年收回目光，收起眸中的柔和，回身挑起衬衣：“江叔叔说晚上吃火锅，逛完这儿我要去一趟超市，你可以先回家。”
见他又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汪篮叹出口气：“我回去干什么，我得要陪着你啊。”
“不需要。”
“为什么不需要？我妈说了，你是江叔叔的干儿子，怎么着也是我半个哥，而且……我还挺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小男生的。”汪篮刚凑过去，就被陈旧年躲开，她扑了个空，收回的手落在自己头发上，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有必要吗？我长得不比她好看啊？”
陈旧年专心地挑着衬衣，没理她。
汪篮撇了撇嘴，没再叽叽喳喳。
结账的时候，陈旧年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他毫不在意地滑掉，可汪篮却注意到了他给那人的备注。
所以当陈旧年放下手机跟着服务员去拿东西的时候，汪篮趁机拿起他的手机，点开微信，发现有一个置顶的星标好友。
“陆嘉嫣？”
听着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该不会就是刚才那个女孩儿吧？
想起陈旧年对她和陆嘉嫣态度的反差，汪篮心生一个坏主意，环顾四周后确认了陈旧年没回来，于是立即点击了删除好友，而在这之前，她还以陈旧年的口吻，给陆嘉嫣发了条消息。
【删了，我女朋友说她不喜欢你，以后不要联系了。】
看到消失的好友框，汪篮这才心里平衡了些。
又点开那个被消息免打扰的红泡泡头像，那人发来一条语音。
“小年，今天是你孟阿姨的生日，回来吃饭吧。”
汪篮点开录音按键：“叔叔你好，陈旧年他说他不要去！”
反正早听妈妈说过陈旧年跟他家里关系不好，想来他也是不去的，她就热心一把，帮他说了。
消息刚发出去一秒，耳边骤然响起陈旧年的怒呵。
紧接着手机就被一股大力抽走，可汪篮却死死捏着手机不放，她出手推开陈旧年，跑出商店门，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她吐了吐舌头，摇头晃脑：“陈旧年你有本事来追我呀！你追到我我就给你。”
两人面对面对峙着，陈旧年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开始沸腾，脸颊烫得厉害，紧攥着袋子的手已经有些发麻，可最让他胸口发闷感到无力的，是汪篮那自以为幽默的举动。
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丝毫没有察觉到陈旧年的愤怒。
她还在自顾自地嘲笑陈旧年，可直到发现陈旧年颤抖的身体，她才逐渐停下。
她靠近陈旧年，把手机还给他：“我开个玩笑嘛，那么较真干什么？真是小气。”
他检查着手机里的一切，第一眼就发现了置顶的消失。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耳鸣得厉害，太阳穴里仿佛住了颗永远无法停下的，蹦跳着的钢珠，砰，砰砰，砰砰砰，跳个不停。
“汪篮，谁让你动我手机的！”
“我就随便玩玩儿嘛。”
“你有什么资格玩？”冷冷地丢下这句话，陈旧年不给汪篮回话的机会，大步流星，走下了电梯。
离开商场坐上出租的过程中，陈黔的电话打来。
望着备注，陈旧年犹豫了一瞬，点击挂断。
车窗外大雨倾盆，手机里的键盘发出的声音刺耳无比，车身抖得厉害，他脖子酸痛得紧，胃里翻江倒海的一阵。
【今天有事，去不了。】
之后他再也没有管陈黔发来了什么消息，去了老江的面馆送了衬衣，连饭都没吃就离开了。
他站在一家打烊的店铺前避雨，拓展出来的房屋顶上落下串串雨水，落在地上，溅得陈旧年的裤腿染上细细小小的雨痕。
不知何时起，他早已将陆嘉嫣的微信号烂熟于心，他一遍遍向那边发去好友申请，都如石沉大海般，再没回应。
他只穿了件灰色的连帽卫衣和算不上厚的卫衣裤，在原地定了好久，直到黄釉他们撑着伞跑到他面前，听着头顶传来的滴滴答答，陈旧年眼眶发烫，指尖冰凉的厉害。
“你们有陆嘉嫣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啊，怎么了年哥？”
陈旧年摇摇头：“去台球厅吧。”
……
第二天，他在家里从青天白日等到天色渐暗，灰黑色又透着点倔强探头的光芒的天幕，惹得人心里发闷。
陆嘉嫣果然没有来。
坐在阳台上，陈旧年抱着怀里的小礼物，目光总时不时地投向小区楼下。
他摸摸小礼物的脑袋，声音无奈又沉重：“你妈妈是不是要抛弃你啊，嗯？”
……
尽管两人是同桌，几乎除去她与林零星接水上厕所的时间，就没有分开过，可是从始至终，他们就没有聊过一句话，哪怕是正常的学习之间的交流，陆嘉嫣也总是回避，只用短短的几个字就结束了对话。
上完体育课回到教室，陆嘉嫣正在与一个男生聊得欢快，由于要帮助老师批改试卷，她这节体育课并没有去上，因而，此时此刻教室里空无一人。
走廊里的欢声笑语，教室里一派的岁月静好，她的笑仍旧是如此的明媚。
窗户没关，风将帘子吹起，可逐渐地，它意识到自己得不到窗帘的回应，于是又逐渐小下去，直到再也捕捉不到刚才的热忱。
陈旧年后退两步，离开了教室。
接水处，他站在饮水机边上，俯视着校园里的一切。
身后的同学们成群结队，他孤零零地站着，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去哪儿才不会显得他太格格不入。
黄釉今天请假，季环山在准备上体育课。
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可他呢？
好像是被生活抛弃了。
小时候没人要他，长大了也是。
好不容易交到一个好朋友，可命运总有千奇百怪的手段让他失去他们一次又一次。
小橙子是这样，封简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倏然间，他感觉到后背狠狠一烫，紧接着后背的皮肤便如同火烧那般密密麻麻地疼痛起来，强烈的灼烧感让他身子蜷缩起来，陈旧年隐忍着痛，呼吸微微急促，他望向了面前坏笑着的陈新年。
“哥，真是对不起啊，弄疼你了吧？”
陈新年迅速上前两步，指尖摁在他后背被烫伤的皮肤上，见陈旧年没反应，又刻意加大力度。
“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
陈旧年挣开他：“滚。”
“哥，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要是我刚才一个不小心把水泼到你脸上了，那可怎么办？”陈新年步步逼近，眸中闪烁着凶狠和顽劣，“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多招女孩子喜欢啊，要是没了这张脸，以后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来爱你吗？”
“陈旧年，像你这种没人要的野种，最好不要性子太狂，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没人会给你兜底。”
陈新年一字一顿，直戳进陈旧年心窝。
是啊，他没有妈妈，爸爸也不爱他，从小到大受了伤，他总是只能自己处理。
无人的家长会。
被风吹起的空白的告家长书。
以及永远填错的母亲的那一栏介绍。
他的存在，不过就是让这个世界上多一缕没用的孤魂，漂泊无定居，只有在被烈日炙烤，被大雨淋湿的时候，陈旧年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他才能感受到自己是实体的。
不是透明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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