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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监察院弹劾王子腾 锦衣军抄检宁国府

上回说道贾母出殡,惜春出家,妙玉南渡,大观园已经越发萧条零落,忽而又下了一场大雪,黛玉因担心潇湘馆积雪无人打扫,便带着麝月紫鹃亲自前往查看,到潇湘馆门口,隐约听见两个婆子闲谈,一个道:“大雪天的,不让回家,还叫我们守着孤零零的院子,自己烤火炉。”另一个道:“谁不知道现在宝二奶奶威风凛凛,说一不得二,看着心善罢了。”那个又说:“这园子早就没人了,只怕鬼还比人多,宫里那娘娘不知道怎么死了,这园子还指不定哪一天就没了。”

黛玉心想:“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老人家嘴里常说的,现在真是叫我见着了。”紫鹃宽慰道:“哪些婆子在这里混说呢?”麝月道:“我进去教训她们!”

黛玉拦着急躁的麝月,自己颤悠悠进去,那婆子本还在园里闲聊,一见了黛玉,都不敢多言,就拿着扫帚扫起雪来。黛玉道:“辛苦你们了,大冷天的还帮着打扫,前儿冬至也没得休息。”一个婆子笑眯眯地说道:“姑娘真是好心!多谢姑娘体贴。”

黛玉讥笑,径直走进里屋,房内仍剩几件家具,挂着些没拿走的字画,摆着枝红梅。黛玉问道:“哪来的红梅?”一个婆子道:“妙玉师父前儿派人送来的,说园子虽空,还需有点颜色的好。”黛玉笑道:“她有心了。”

宝玉听闻黛玉回潇湘馆,自己也跟着进来,见黛玉和紫鹃在赏红梅,细问缘故,因而叹道:“妙玉为人,果然清风,虽外表无情,然内心亦是有情。”黛玉道:“不知多久才能再见到她。”

紫鹃打开窗户,暖阳乍泄,嬉笑道:“姑娘快看,出太阳了。”黛玉道:“今儿天气正好,应该是快回春了。”宝玉道:“我刚刚瞧见两个婆子,在那里扫掉秋千上的雪,妹妹这两个月也疲惫了,不如妹妹去荡秋千,我在后面推你。”

黛玉被紫鹃宝玉拉着到园子里新置的秋千上,脱下斗篷,映照暖阳,心想:许久未见这么好的日光,今儿可不得辜负春光。一面想着,悠悠地坐在那秋千上,忽上忽下,轻盈飘逸,如沐春风,笑道:“宝玉,再大力点!”宝玉听了,稍稍大力点,又道:“不可玩脱了,你身子不好,不要太险才是。”便停住手,扶住黛玉。麝月跑过来道:“刚刚一个丫鬟叫住我,说太太有要紧事吩咐,请二爷二奶奶赶紧过去呢。”宝玉黛玉各有所思,急忙赶去。

此处正有贾政王夫人,贾琏王熙凤,宝玉黛玉进来,见个个神色凝重,王熙凤眼眶湿润。请安问好过后,贾琏便把薛蟠之事说了出来。

原来薛蟠为了争一个戏子,打死了仇都尉的儿子,已经被关押着,薛蝌托人找关系求情,本来商量好与他三百两了事,薛蝌东拼西凑,邢岫烟连能当的都当了,好不容易凑出三百两,交与官场里的熟人,谁知道王子腾入京,正是因为曾包庇薛蟠杀人,又与忠顺王府敌对,在地方上作奸犯科之事皆被翻了出来,监察院顺道弹劾王子腾收受贿赂,贪赃枉法,圣上龙颜大怒,判处王子腾流放边疆,王家抄家,所有财产皆充公,王家一众人口皆被买卖。

王家一倒,没人敢帮薛家,那人拿了钱不办事,反污薛蝌贿赂官员,薛蟠被判斩监候。另一边王夫人与贾政四处想办法,好说歹说才将王仁从人贩子里买了回来,现正在凤姐宅里,陪巧姐儿玩耍。宝黛听后,不免落泪神伤,暗暗担忧。

凤姐与贾琏回到家中,两人早已相看两厌,贾琏便日日往秋桐去。这王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白花贾家多少银子才赎出来,倒每日活得像个祖宗,像贾府欠他似的,与巧姐解闷,倒烦巧姐话多,百无聊赖,便摆出长辈的架子,吓唬巧姐取乐。

王熙凤得知,便气得指着王仁的鼻子骂街,一面抱住哭闹的巧姐,一面瞪着王仁道:“你成日在家闲着没事干了,吃饱了撑着,非要惹事是吧。”王仁道:“你看不惯我,给我钱,我马上就走,我自己做点小生意,到时候双倍奉还!不白花你们家的钱!你瞧瞧,你还姓王呢!胳膊肘子往外拐。”王熙凤哼了一声,让小红把巧姐带回屋里,走至王仁面前,啐了一口道:“我一个钱也没有!我们好歹把你赎了出来!你到跟我讲这些!你有能耐,你自己出去,何苦来要我的钱!”王仁怒火中烧,甩脸子回房。巧姐儿抽噎着,被小红带回了房间,正要哄着睡下,奈何翻来覆去睡不着,直等到熙凤进来,坐在床头靠着,才肯乖乖睡下。

凤姐道:“你舅舅都是跟你开玩笑呢,咱们别管他!你瞧瞧,哭得眼睛都红了,再哭眼睛要肿的,可不好看了!早点歇息吧。”巧姐道:“我要娘唱歌哄我。”凤姐道:“这么大个人了,还要我哼歌儿呢。”说着便用金陵腔调哼起歌儿,手轻轻拍巧姐儿,直至哄睡。

且说薛蟠被判斩监候,薛姨妈一病倒下,日日需宝钗在身边服侍,夏金桂日日在哭天喊地,气得骂薛蟠也不是,骂那个拿钱不干事的官员也不是,捶胸顿足,更恨要守一辈子寡。薛蝌邢岫烟虽相安无事,暂做得贫贱夫妻。而薛宝琴已嫁与梅翰林之子。薛家这边亦是叫苦连天。

话说忠顺王爷知晓贾元春被赐死已是贾府穷途末路之开端,越发得意。贾府危机四伏,贾雨村表面上仍与贾政相好,背地里早已投靠忠顺王府。贾雨村告知忠顺王爷,当年秦可卿出殡用的棺木,是坏了事的义忠亲王老千岁原先定做的上等棺木,不仅僭越,还不将圣上放在眼里。忠顺王爷仰天长笑,将此事报与圣上,圣上果然龙颜大怒,命忠顺王爷接圣旨,带领一批锦衣卫查抄宁国府。

是日,贾珍尤氏贾蓉贾蔷贾芹皆在宁国府,贾政深知大事不妙,早早在宁国府请来各位,众人皆知大势已去,在朝廷上翻身已不大可能,唯有贾政坚信宝玉若去科举,能有所作为,圣上必会开恩。谈论间,就有小厮跑了进来,上起不接下气道:“忠顺王爷请见,带了,带了一批人来,来势汹汹。”

贾政贾珍惊地站起身疑惑:“他来做什么?”那小厮道:“王爷直说不必请,他与我们交好过甚,便径直进来了。还叫女眷回避。”尤氏忧心忡忡地回房去。只见忠顺王爷大步流星地走来,手上捧着圣旨,昂首挺胸,笑里藏刀,居心叵测。进正房,环顾四周,见贾政贾珍贾蓉等皆低头不言,便道:“贾珍贾蓉接旨。”贾珍贾蓉忙上前跪下,贾政退避。

忠顺王爷念道:“贾门秦氏出殡僭越,礼犯天子,削贾珍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之爵,防护内廷御前侍卫龙禁尉贾蓉革职,钦此。”

贾珍贾蓉叩头跪谢,只听见忠顺王爷一句恶狠狠的“抄!”一众锦衣卫便包围宁国府,有两个上前锁住贾珍贾蓉,忠顺王爷向贾政道:“政老爷,圣上只说查抄宁国府,还请老爷回避吧。”贾政磕磕绊绊跑回荣国府。

忠顺王爷顺势坐在主位,贾珍贾蓉被押跪在地,贾蔷贾芹本不是宁国府之人,亦被赶回家。不一会儿,锦衣军便围住整个宁府,烧杀抢掠,翻箱倒柜,通共装了几大箱金银珠宝,还跑进贾家宗祠,把列祖列宗之神位一并推翻。

贾珍磕头哭道:“求王爷开恩,宗祠里还有贾家列祖列宗在看着,求王爷莫要查抄,留点后路吧。”忠顺王爷笑道:“只怕是穷途末路了!荣府的日子也不久了,你们的园子原是看在贵妃娘娘的面上,尚且不抄,如今树倒猢狲散,谁还管你的死活!”

外面一片混乱,众女眷小厮婆子,不论男女老少,皆被赶到宅子园中听凭发落。焦大跑到宗祠里拦住锦衣卫,却被推倒在地,焦大哭道:“列祖列宗!我没脸见你们啊!当年多少风光,如今全败了!我焦大没脸下去见你们了!”一边扯着锦衣卫的腿,哭爹喊娘,被人一脚踩断了腿。

贾珍贾蓉尤氏许氏等被牵走,宁国府上下所有财产一并充公,丫鬟小厮婆子管家全都在集市上发卖。

贾政回到荣国府,告与贾赦,两人一下子不知所措。见宝玉熙凤匆忙赶来,说听见宁国府吵嚷,不知缘故,有小厮传声来说宁府被抄,众人皆存疑,才来找贾政,不想是真的。

熙凤心里早已打着算盘,宝玉一来担心黛玉会忧伤,二来感慨万物皆散,三来便知不久便会烧到自己身上,隧无心听言,不禁落泪。

贾政决心让宝玉举业发迹,然宝玉却呆呆呢喃:“举业倘若真能发迹,我们何至于此?”王熙凤便提议趁早转移财产,留下后路,贾赦贾政问如何做,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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