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刷刷两下写完,留意了一下,见方士兰咬着笔尖,钟飞瑶苦着一张脸,大家都还在写,这时候交卷显得太过显眼,她也不愿意争这个强,重新审视这套题,又在一张新的宣纸上面写写画画,删删减减,正好借着这次测试摸摸大家的底,以便日后相处,但是也不能太差,爹爹探花郎,哥哥进士及第,若是自己一窍不通,岂不是辱没门庭。
只是这时间过得也太慢了,等黛玉把答题全部誊抄了一遍,宫人才敲响磬钟,再次检查完,黛玉把答卷交了上去。
胡先生检查得很快,一张试卷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看完之后也会给出评价,不过也许是顾及女孩家的颜面,给出的多是中等,中上之类的,过分的也是说自己老眼昏花,字迹潦草些就看不明白,奈何贪玩的人太多,在连续给出四五个中下的评价之后,好脾气的胡先生也忍不住捋起了胡须。
看着方士兰被点评完,黛玉还替她担心来着,但是见她神色如常,可以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黛玉也送了一口气,谁知这口气还没松下去,转头就到了自己。
黛玉从前在家里上学时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忐忑不安,慢慢站了起来,聆听先生的点评。
只见胡先生捋了捋胡须,似是十分满意的点点头,道:“旧年春闱,老夫有幸得以阅卷,看到林小参军的文章不由得称赞,通卷工整不说,也无一处修改,今日林家小姐这一手簪花小楷亦是如此,可见家风使然。”
黛玉听到这话,连忙行了一礼,“谢先生夸赞。”
“满卷字迹工整,无一错处,文章达意,上佳。”
此话一出,众人有些惊讶,钟飞瑶长大了嘴巴,方士兰也十分惊奇,顾宁安或许心里早就知道,所以并不惊奇,反而一脸赞赏地看着黛玉,毕竟黛玉看着也不过是九、十岁的年纪,第一次上课就能得先生的夸奖,而且家里都是读书人,黛玉从小耳濡目染,日积月累,应该也看过很多书了。
等胡先生点评完,离下课还有段时间,胡先生掂了掂手里的试卷,道:“趁着这会儿时间还早,不如老夫就来讲一讲方才所考的内容吧。”
才被夫子点评过,这会子就讲解,无异于往伤口上撒盐,众人纷纷抱怨,和郡主提议道:“听说十五叔那边也才考试过,先生,不如也顺便点评点评那几位公子的佳作?都是在宫里读书,一样的夫子教学,也让我们看看差别。”
黛玉听了这话,有些意外,虽然在家时哥哥林瑜时常会跟自己念一些外面学子写的好文章,但都是在林如海贾敏都在的情况下,毕竟时下讲究男女大防,像和郡主这般主动问的确是让人有些意外。
在黛玉后面坐着的顾宁安小声提醒道:“皇子们那些伴读里面,有几个调皮胡闹的,做的文章也都是写些胡搅蛮缠的话,胡先生觉得有些意思,有时会讲给我们听,你就只当听个笑话吧。”
原来如此,黛玉心下了然,就像之前跟着母亲赴宴,席面开始前都会有几个女先令讲几个俗不俗雅不雅的笑话,想必是差不多的,都是些女孩儿,想来也不会到处说。
胡先生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良久叹了一口气,答应了下来,道:“好吧。”说完,冲身边的侍从招招手,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便拿来了一份卷轴,道:“上次是从风花雪月四字中,任取一字为题,五言也好,七律也罢,做首诗来便可。”
婉仪撇撇嘴,对身旁的黛玉说道:“这题简单,打油诗罢了,张口就来,没意思。”
胡先生从上面众先生公认的佳作开始念起,一遍念诗,一边讲解诗句里引经据典,引用的是哪里的经,选取的是那里的典故,黛玉细细听去,确实有过人之处,但是越往后面去越离谱,诙谐市井一类的话也学了出来,哄得大家哄堂大笑。
胡先生笑着摇摇头,转念一想,便提议道:“既然诸位小姐已经听完,想来心中也另有所想,今日也以此为题,同样的要求,诸位也去做首诗来吧。”
众人听完,纷纷唉声叹气,钟飞瑶连忙说道:“作诗不难,可先生千万不要将我等丑作也像今日一般传到文华殿去。”
“闺阁之物岂能外传,钟小姐请放心,上回也是钟公子再三苦求,老夫才把你的作业交了出去。”胡先生解释道。
钟飞瑶听了,苦着一张脸,撅嘴道:“上回哥哥在家嘲笑我好多天,还去祖母跟前卖弄,害得我丢了好大的脸。”
声音虽小,但是大家伙都听的一清二楚,黛玉抿嘴轻笑,想着钟飞瑶倒是与湘云妹妹一样,都是孩子心性,有趣得很。
散了课,众人收拾好东西便要回去,婉仪提议道:“今日下午袁先生告了病假,琴艺课是上不成了,不如咱们去御花园扑蝴蝶吧。”
方士兰立马表示赞同,“好呀,春日正好,出去散散心。”
黛玉默默点头,众人说着就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三五成群,黛玉落在后面,方士兰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便问了几句,黛玉说道:“我正想着方才先生出的题呢,毕竟那边已经做过,有几首诗实在精巧,咱们再做,也不好再步前尘,总要出些新巧之处。”
“你也不要太有压力,”婉仪拉着黛玉的手劝道:“不过是写着玩玩罢了,难道还要去考状元吗,当不得真的。”
“我还想着胡先生念的那些诗呢,最后那几首实在有趣,我爷爷当年写的诗也比这强,”方士兰取笑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何文烨的那一首?我估计他又是瞎写的,指不定何老侯爷急成什么样子呢。”
话音刚落,一块小石头就精准地砸到了方士兰头上,方士兰一时吃痛,摸了摸后脑勺,生气地向四处张望,“谁啊。”
“你个小丫头,还在这里嘲笑我,早知道就不帮你哥哥抓什么小兔子了。”
黛玉循声望去,就见门外慢慢转出一袭玄黑色身影,双手环抱胸前,乌黑的长发用根白玉绑带绾着,浓密的剑眉微微上挑,嘴角挂着一丝邪笑,隔着一道门,正戏谑地看向这边。
应该文华殿那边也下了课,正好路过,听见方才的对话,两个少年郎走了过来,搂过何文晔的脖子笑道:“阿晔,让你好好作回诗,你不听,这下可好,丢脸丢到小姑娘面前了。”
何文晔斜了那人一眼,没好气的给了他一肘子。
阳光倾泻而下,照的人有些晃眼,刚刚还在讨论呢,就被人家抓个现行,黛玉有些不好意思,匆匆看了一眼,便扭头看向别处。
谁知何文晔偏偏提到了她,“那边就是新来的林家小姐吧,你可得离这周丫头远点,可别被她带坏了。”
方士兰冲他使了个鬼脸,拉着黛玉顾宁安就走,身后传来阵阵笑声,三人的步伐愈发快了。
顾宁安给黛玉解释道:“方才那个就是永昌侯家的二公子何文晔。”
“那个何文晔是京城出了名的胡闹,何老侯爷十分不待见他,恨不得一天三顿打,性子虽然古怪,但是为人却是十分正直,”方士兰补充说道:“我们两家本是旧交,我家几位哥哥跟他打小一块长大,常常约他一块打猎游玩,对他的评价都挺好的。”
“你也是,有些话在我们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何必当着这么多人呢,何二公子难道不要面子的?两家就算再交好也不能这样。”顾宁安叹了一口气,对黛玉解释说道:“何家本是行伍出身,何老侯爷十分敬重那些书香世家,他家大公子就是要准备科举的,只是这二公子却是调皮的,一天能气走三个先生,惹得全京城教书先生听了何二公子的大名,躲都来不及。”
婉仪道:“何老侯爷眼不见心不烦,都不愿搭理他,还是何老夫人心疼小儿子,求到母后跟前,说是在宫里呆两年,就去五城兵马司寻个闲职打发了。”
黛玉听了,不免有些疑惑,母亲常说宫中凶险,怕自己一时言语不察惹出祸事,怎么何老侯爷就不担心呢。
到了御花园,早有宫人布置好一切,众人各自玩乐,方士兰拉着钟飞瑶就要去扑蝴蝶,婉仪拿来棋盘要与顾宁安手谈几局,黛玉本想钓鱼,但见宫人并未准备鱼竿,索性捡了块糕点掰碎了丢入水中,看池中锦鲤争食为乐。
婉仪不是顾宁安的对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败下阵来,索性喊来黛玉在一旁出谋划策,两人二打一,战局十分胶着,不知怎的,和郡主也过来凑热闹,帮着顾宁安,本来黛玉还有些拘谨,但是越战越酣,大家都沉入其中,最后还是顾宁安以三子险胜。
婉仪拉着黛玉的手说道:“还是你厉害,以前跟安安下棋,我连半炷香的时间都坚持不到。”
“我也只是兵行险招,被家里人喂子喂习惯了,所以偷学了两招。”黛玉笑道。
“确实精巧,”和郡主抱着手摸了摸下巴,定制棋盘,还在思索着方才的棋局,道:“方才那两招化解起来颇费了一番功夫。”
顾宁安也附和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因着昨日甄贵妃的关系,黛玉对和郡主还是存了几分小心的,这会子见她过来一起玩,婉仪与顾宁安都是习以为常的样子,想来应该是司空见惯,这就让黛玉有些为难,有些不知道以后如何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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