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魔教教主倒也十分配合,还特意换了居所,搬到了崖顶正对太阳的暖阁居住。
成日接受太阳暴晒,湿毒爆发,将男人折磨的几欲发狂。但这区区小毒对已在江湖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他来说又怎算回事,反倒嫌弃起冬日里炎阳不够,便差人在居所架起一面巨大的聚光镜来,直射全身。另一方面,逗逗每日煎药熬药,让黑小虎送给二人服用。黑心虎在逗逗的帮助下,除了日照后虚弱些,其他的倒也没什么。白瑶的状况倒是出乎意料的好的迅速,已经可以时不时的和小虎一起去暖阁看望教主。白瑶那天还趁黑小虎不在身边时,偷偷将自己的圣女令带给了逗逗,让他能替自己去水牢照顾一下跳跳,并带话给他,自己会找时间跟他好好谈谈的。
当然,看到白瑶已然恢复到之前那样笑脸盈盈,和小虎一起围在自己身边谈笑切磋的样子,黑心虎倒是对那个七剑传人有了些许改观,对逗逗的态度倒也没有那么敌对,只是,自己的牢里还关着个自己不愿去回想的叛徒。那是一块自己不愿撕开的伤疤。
是日,白瑶久违的坐在梳妆台前,好生打扮着。黑小虎坐在一旁,用手撑住下巴,看着她看的出神。眼前前的她,熟练地梳着乌黑如墨的秀发。锦锻般柔软的绸缎上,繁复的钗饰熠熠生辉。白玛瑙串成的流苏,摇曳生姿。她的手中托着一枚精巧的铜镜,映照出那张韶华绝代的面庞。
“小虎,帮我去拿件素净的衣裳吧…?”察觉到一旁一直挪不开视线的男人,白瑶倒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自从上次被他吻过之后,两人似乎都默契的没提过那事,只是二人的相处模式较之前相比,倒是亲密了多。白瑶每日早上醒来,一睁眼便能看到黑小虎坐在自己的床前,头靠着床框,眼皮轻轻阖着,睡得沉稳又柔和,安静的像是一副画卷,又像一尊神圣的雕像,让她每每都忍不住想伸手抚摸那雕刻的完美的线条。
黑小虎拿来了一袭淡黄色云烟长衫,让白瑶起身,替她换上。男人脱下她睡袍的手有意无意的触到那人脖颈处的肌肤,撩起片片粉红,而他凑近在她身后的距离,让他沉重的呼吸又能轻轻喷打在她的耳边。他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从上到下打量着眼前身材婀娜的人儿。面前人儿不敢直对他的视线,一种难以名状的的情绪就像一层薄纱,笼罩了她的整个心房。眼波流转间,脸上的绯红更艳了,蔓延到身后颈间,蒸发起她的温柔和甘美。平日里她总是以一袭玄衣黑袍示人,极少能看到她略施粉黛的样子。一刹那,他的眼里仿佛闪过了一个熟悉的影子,那是他所渴望的一切。他心下了然,自己已经深深地心动了。
“今日不用多加掩饰了?”
白瑶头轻摇两下,“不必了,那日被你带回来时,想必大家也都见过了。”有些事,瞒也瞒不久,况且应该也没有几个知晓自己的身份吧。
这倒让黑小虎心生愉悦,可以多看看她,将她今日这番模样刻进脑海。
“收拾好就走吧,该去看母亲了。”黑小虎试探性的牵住她的手向外走。她先是一怔,却又没有将手挣出,只得低着头被他拉着走。而他也感受到了她的顺从,嘴角噙着一抹她察觉不到的笑。
“嗯,你先去,我去唤教主一道。”走出宫外,明明是冬日,白瑶却觉此时脸上如火球炙烤般烫人,幸亏旭日东升,盖住了她的羞涩和窘迫。
……
黑曜石铺砌的石阶上方,魔教教主漠然的坐在王座前面,怔怔着摩擦着袖口的梨花纹路,冰冷的看不出丝毫感情的眼眸望着什么都没有的空中,似是回忆着什么。
梨儿,黑心虎心里默默的念着。
又该去看你了。
男人走出殿外,负手静立,傲瞰着崖内的一切。落叶被寒风席卷而来,飘落在他周围。男人眼神深邃而忧郁,仿佛在回忆着什么。薄唇轻抿,眉头微蹙,他的内心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对逝去亲人的怀念。一向以狠辣霸道示人的魔教教主此时,却也多出了些淡然与从容。
东方,朝阳初升,晨光熹微。柔柔渺渺的光倾泻而来,一点点的吞噬着天空中澄澈的黑暗。
不知何时,白瑶已经站在了黑心虎的身后。很明显,男人并没有防备她。或许这全教上下也只有小虎和她能让男人毫无保留的给予信任。他再也承担不了欺骗的后果了,正如那时那样。
“教主,今天是夫人的忌日。小虎已经去了…”白瑶用轻柔的声音撩开彼此间亘着的无形的纱,亦挥去沉默和压抑。
黑心虎闻声看向那人,却一瞬间有些恍惚,许是她的那番温柔,与今日的淡雅模样,与梨儿在时有几分相似。
男人嘴唇动了动,“瑶儿今日,很好看。”醇厚的男声中多了几分宠溺。
“只是今日风大,就这样去梨花谷怕是又要着凉。”他解下自己的披风,甩手批上她肩,又将绦绳在锁骨处系好,替她整了整衣物。
男人的体温从衣袍上传来,白瑶感到身上温暖许多,心中也似是被温风拂过。教主向来对自己是极好的,许了和小虎同样的地位和权势,予以她无所保留的信任,不愿她沾染那些血污。她又何尝不对他心存感激,心生倾慕。
“…教主……”
“走吧,去找小虎。”
……
梨花万朵分外白,伫立墓前悲满怀。或许就是此时此刻了。
白瑶跟在黑心虎身后,来到白梨夫人的用白玉修筑的一座小小墓台。但他们并未上前,而是驻足,看着墓前跪坐着的年轻少主。
他似乎钟情深蓝,从头冠到衣袂,从月书到宝靴,除却彰显身份的少许明黄,全身上下,无一不蓝。身后的血红与深蓝碰撞,冷静与张扬,这份奇异的矛盾,却如此和谐的展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相生相容。
“母后,孩儿如今,已经是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魔教少主了。大家都很敬畏我,还有很多人愿追随我、伺候我。”年轻少主斟了一杯酒,洒在墓前土地上。“但如果有一天,我去了这个身份,我在乎的人,还会像母后这般一直陪在孩儿的身边吗。”
轻声的话传到白瑶耳中,却在她的心上加了些许沉重之意。在他心中,父亲和她对他尤为重要。而她对他的情感,也从来不是因为他身在这个位置,而是从那尚未谋面之时,哪怕是隔着一层冰冷的屏幕,阅读着他的故事,那喜爱就已生了根,发了芽。而如今自己得偿所愿,能触碰到有血有肉的他,切身感受他真实的热情,便也贪求有一日,能将这感情结了果。白瑶不知道自己身旁人是何感受,只看见男人此刻失了在万人前的霸气,深深地叹了口气,眼中的落寞和哀伤充了满盈。教主他,是否也在后悔,因为自己当年的野心,而阴差阳错的使白梨夫人陨了性命。白瑶一直都能明白,那深埋在他心底的孤寂,或是碍于身份他从未同任何人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但她就能感受到。因此尚从小虎闭关时,她就一直在尽她所能的为他解忧。
白瑶苦笑,或许自己此生就注定要被这父子俩缠住了呢也说不定。不过,她倒也十分庆幸与他们有如此交集,最好能像那树上藤蔓般缠个难舍难分,最好就不要分开了。她甚至想到,如果七剑永不会合璧,终战不会来临,那她和他们的故事就不会终止。可终究不能那么自私,用一己贪欲误了这世间常理。
白瑶看到他们二人给白梨夫人上了香,又添了些新土在四周,交谈了几句,教主便先行离去了。
在她刚把手上三柱细香插入香坛中,便听年轻少主出了声。
“瑶儿,”循声望去,他抱手靠着白马,额前碎发被风拂动,一双星目闪烁着,像是比那朝阳还要灼眼。“我们一道在这里种一颗梨花树吧。”
白瑶猜想,他定是思念母亲才寄情于物,便也欣然应了他。只是看到他从马上拿下那梨树的新枝时,她倒是颇为惊讶。“你竟早就准备好了?”
“来,你来。”他朝他伸出手,一把将她拽起,又拉着她走到一处小土坑处,将那梨树苗转到她手中,在她伸手握住树干时,他的两只大手覆上她的,将她的手包了个完全。
“你…你这样,我怎么种嘛!”白瑶抱怨着掩饰自己的紧张。但没有用,他掌中的温度正如同他的心一样,灼热,但不烫人。
“我们要一起种下去,才会灵。”他没有看她的眼睛,而是引导着她把树苗根部埋到土里,又拿周围的土将树根铺的平整。
“什么灵不灵,你都不说清楚!”白瑶一脸茫然。不是为他母亲种树么,难道这个世界有类似于种树能把人的灵魂召唤回来或者复活人的法子不成??
眼前男子笑的可爱,露出孩童般的天真。 “说出来,便也不灵了。”他趁她不注意,将手上的泥土糊在她的鼻尖和脸蛋上。
“小花老虎,这样你也便更像我了不是?”
被弄脏了好不容易画好的妆的她,以为黑小虎像往日一样在拿自己寻开心,便抓起一把泥土就要朝他砸去,嘴里骂骂咧咧道:“你要是敢还手弄脏父王的衣袍,就等着——”
“山有木兮…”
“什么?”话语重叠她并未听的太清,手上的动作也僵了一瞬。
“木有枝。”那人继续道。
“心悦君兮君不知!你别躲!”她下意识将这刻在骨子里的诗句对了出来,又将那团泥巴扔向他。可那人无任何躲避和抵挡之意,任凭那力道尚浅的泥团砸在自己新换的圆领长衫上。不偏不倚,刚好在心口处留下一道印记。男子只是看着她,嘴角挂着浅浅笑意,一双眸子透彻明亮。
“我知道。”那人拍了拍身上尘土。不知何处,清风吹过,身后柔顺发丝飘起,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
白瑶这才反应过来,却为时已晚。他这是在故意套自己的话,想亲口听自己向他阐明心意。
“再说一遍,我想听。”不是请求,而是带着命令的口气。他等这一句,等了很久。他黑小虎七剑合璧尚且不惧,却不想再受那种患得患失,抓心挠肝之痛痒。之前她总为七剑开脱,自己只当是和自己相处多年的她违逆自己,从而心生不满误会了她,却在伤了她之后痛彻心扉。原来这,是他母亲,父亲,没有人教会他的难以名状的情感。现在他却能感受到了,这种感情的具象。
是喜欢,是爱。
换做以前,她是不敢像这样直白的将自己的内心剖开示于他看的。一步步试探,一点点揣测,却总是惹来那么多误解和错过。她只是在想,如果是自己贸然对他表了白,那他们之间会不会就,不会再像现在这般亲密。喜欢是从觉亏欠。她只觉自己做得不够好,还不够改变他的命运,任务未完成,因此也还不配与他谈情说爱。但是,那次濒临死亡,那次他流的泪,那次被他知晓的心意和拥吻,自己便能确定,他变了。他不再是剧集里那个对爱理解的模糊的魔教少主,而是有人在乎,有人关心,也敢直面自己内心情感的黑小虎。
“小虎,陪着我,好不好?”
话音刚落,她的手腕便被他钳住,身体顺势被箍进怀中。那是无数次夜中渴望的宽阔胸膛,是无数次寒冷中贪恋过的人间温暖。身影在阳光下交织,他的拥抱是如此坚定,仿佛时间都因此停止。
不知是因为喜悦还是激动,黑小虎拥住她的身体轻轻颤抖着,手上力道加深,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躯,最好与自己永远不要分开。
“答应我,来年梨树开花,我们一起来赏。”
“好。”
到那时,我便娶你。
到那时,我定会打败七剑,迎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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