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人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很快就在街市上不见了踪迹。
骆秋本就觉得事情繁多,压得她都有些喘不过气了,如今又要顶上这样一桩差事,更是愁云惨淡。
不过她始终都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人手不够银子来凑。
这几日她在牲口市场晃荡结识了不少猎户,凭着她看人的本领,其中有几个老实敦厚的。
翌日一早她照例去了牲口市场,还顺便带了一些热腾腾的包子给那些猎户。
他们吃着包子,蹲在一旁还不忘问她:“骆老板,你说你天天来,挑了这么久,还没看得上的牲畜吗?
骆秋打着手势,招呼着吃包子的人都聚集到一起,她环顾一圈,瞧着一张张憨厚的面孔都是她想招揽的人,才说:“我是要买牲口,不过还想带着大家一起发财,不知你们有没有兴趣?”
她知道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家里几口人等着饭吃,他们又没有别的本事,只能靠天赏饭,若是运气好入山能打到好东西还行,要是运气不佳,一家人都要跟着饿肚子。
她也不知为何他们还要守在这里,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为何没人想要改变?
他们吃着包子的动作慢慢停了,认真地看着她,有人先开口问:“啥事情?”
“我知道咱们这里不仅挨着南堰,往西走就能到西番边境,大家想不想跟我去那边做生意?”
“做生意?我们啥也不会啊。”
他们并不是不想改变现状,而是无力,现下骆秋抛来机会,虽然不知是好是坏,他们还是有人动心了。
“你们只需要跟着我,帮我组建一个马队即可,别的什么都不用干。”
“组建马队?咱们这里没有马。”
骆秋抬手指了指西边,“所以才要往西走,我没有人手,瞧着大家对驯牲口一事十分得心应手,想来牛羊马都是牲口,大家上手应该不成问题,怎么样?想不想干?”
包子吃得差不多,有人揣起手,想是不大敢信,“骆老板,你能付得起我们这么多人的报酬?”
谈生意必须谈钱,骆秋深谙其中道理,但又不能过早暴露自己真实想法和底金,否则很容易陷入被动。
幸好前些日子她打听过这边一家几口生活吃穿用度的花费,约莫了个数,把报酬往下稍微的压了压,“一人一天五文。”
她话音未落,已经有人轻吸气了。
其实她给出的价在两江来说并不算高的,但对于边陲小民来说,假如每天都有五文钱的收入,他们这一年就可以不用愁吃喝了。
“骆老板此话当真?”听的人都有些心潮澎湃,见她仿佛见到了散财童子。
骆秋看他们的神色就知道事情成功了一半,便竖起两根手指指着天说:“我骆秋说话算话,今日就可以拟个契约,大家只需要在上面签字画押即可。”
“好,我干!”
“我也干!”
围着的人纷纷举起了手,起初有些犹豫不决的,听了骆秋报出的价也跟着心动随声附和。
骆秋担心夜长梦多,谈妥了之后,马上就回到客栈,找了纸墨斟酌字句写下契约。
等墨迹干透了,她看着那上面隐约熟悉的字迹,又想起了闻居远教她习字的时光。
他似乎教会了她很多东西,没有要过任何回报。
她也从只爱银子,到了学会爱人。
她的手指在字里行间流连往返,摇了摇头,又轻叹了一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就在她想闻居远的时候,他亦在想她。
得知赵岚被活活断了手脚,抛尸出去后,他就怒火攻心直接晕厥了过去。
等他再睁开眼时,看着窗外晃动的枝条,宛如索命的厉鬼。
他现在就是厉鬼,一定会向柴墉索回那些命!
外边又响起了鸣叫,是麒麟暗卫在给他传递消息。
他的手摸到了腰间的玉柄,想起先帝曾对他的谆谆教导,如今的一手好字,有一半功劳都在先帝。
他的风骨和信仰都是在那个时候形成的,后来他又遇到了一个可以撼动他的人,那就是骆秋。
如果没有遇到她,他不可能学会顺应时势,和柴墉假意周旋,他只会任由寒霜肆虐,不肯低头。
“王爷,大当家来了。”也斛挑帘通报。
柴墉正仰头接了酒,大口咽了,才说:“让他进来。”
赵生淮外面披了一件金线猛虎大氅,从后面看那猛虎栩栩如生,瞧得人胆战心惊。
他在进门时将大氅解开搭在了臂间,进去之后行了礼落座,将大氅随意放在一旁。
赵生淮虽是商人,但比起陆知夏,在柴墉面前更显得游刃有余。
他生得白净,举手投足之间有种文人雅士的风度,说话更是温和谦逊,看着柴墉又喝了一大口酒不由笑道:“王爷还是好酒量。”
柴墉摆摆手,从桌上拿了一个小酒壶扔了过去。
赵生淮很敏捷地接住了,拿在鼻端闻了闻。
“本王给这酒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风霜红。”
柴墉似乎比往常要松懈的多,他慵懒地斜倚着靠背,扬起下巴示意赵生淮尝尝。
“王爷,你知道我喝酒不行,还是先说正事吧。”赵生淮将手中通体白玉般的小酒壶放在一旁,收了刚才的散漫,正色道:“鲸州帮来信,他们同意给咱们东西,但运送却不要赵氏来办。”
柴墉眯着眼,举起琉璃盏,看着里面犹如红色血液的酒,眸中皆是阴戾,“奚红岩那娘们的意思吧?”
赵生淮点了点头,有些为难,“奚红岩对周奕起了戒心,这回什么风声也没漏出来。”
“周奕就是个被女色冲昏头的傻子,他被奚红岩握在手掌心,玩得团团转。”柴墉不屑地哼出声,“沈绅呢?他不也是个帮主?”
提到沈绅,赵生淮更是犯愁,“奚红岩把持着黑龙帮,虽说他们三大帮派各有帮主,但奚红岩仍是稳坐第一帮主的位置,沈绅那性子,你也知道,他不愿意起纷争,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柴墉又是一声冷哼,“周奕不行,还是要从沈绅这边想想办法,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赵生淮想了想,忽然抚掌拍了下,“王爷不提,我都险些忘了,先前咱们的人去查沈绅,翻遍了他的生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无父无母,像是凭空蹦出来的,也是合该被咱们追查到,他还有个弟弟。”说到这里,赵生淮的眸中闪现了一种奇异的光。
柴墉也捕捉到他情绪的起伏,很有耐心地勾唇问道:“怎么?他弟弟你认识?”
“岂止是认识,王爷怕也听过此人名讳。”赵生淮几乎都要笑出声了,“西南名商沈瀚。”
柴墉先是微怔,旋即也笑了,“原来如此。”
鲸州帮早前是盗匪发家,当时窝藏了不少朝廷缉拿的要犯,这些人以劫富济贫为噱头,从朝廷要员手中或勒索或明抢,搜罗了不少稀世珍宝,最猖狂的时候就连送往大内的贡品都敢动。
赵生淮的上一任当家赵昱枳就是瞅准了这些匪盗虽然抢到了宝贝,但大多都是草莽根本不识货,就算有那么几个胸中有墨水的,也不知道该拿这些东西怎么办,于是就有了赵氏从中帮他们走货,将这些赃物偷偷运出来卖掉,再将利润与鲸州帮平分,后来又有了柴墉的暗中拉线,赵氏就成了两方的桥,不但生意有保障,还不断扩大自己的版图,将赵氏商行做到了富可敌国的程度。
在这期间沈绅似乎察觉到了商机,便偷偷资助了自家的兄弟也做起了买卖,希望有朝一日金盆洗手的时候,也能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赵生淮感叹道:“我说怎么那沈瀚起势出手那般阔绰,原来是有个好哥哥暗中相助,怪不得商队规模这几年直逼咱们。”
柴墉两指夹着琉璃盏,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闻言也只是微微一晒,似乎对此毫不在意,“既然找到了破绽,那就先下手为强,周奕那个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也不用想以后了。”
赵生淮知道他的意思,从中劝道:“周奕胸无城府,照此看来的确和奚红岩沈绅无法周旋,但王爷大事未成,周奕还有用得上的地方,不必急于这一时。”
这话也就他敢在柴墉面前说,换任何人都没胆量劝谏。
柴墉没再继续纠缠周奕的事,而是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奚红岩的东西几时能到?她说不要咱们运送,就当咱们没法子了?”说着不屑地哼了声,“派人盯紧她,还有她身边的那个阉人。”
“这点儿王爷放心,咱们安插在奚红岩身边的眼线时刻都留心着…”说到此处,赵生淮微微蹙了下眉头,“至于那个阉人,身手了得,又精于伪装,有几次跟丢了。”
“他就是奚红岩的眼睛和耳朵,若是奚红岩想要玩什么把戏,必定得有人替她出头露面…”柴墉顿了半晌,朝门外喊了声,“也斛。”
也斛应声掀帘而入,柴墉吩咐道:“从骁羽卫中找两个善于追踪的好手。”
也斛颔首领命,转瞬又无声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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