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殊站着，托着单膝下跪的梓书，颤颤巍巍的手。
“我怎么会以这么下滥的方式去提升自己的境界！”
“我看到自己就觉得恶心。”
梓书紧皱双眼，不愿接受自己踏入上圣的现实。
“恭喜师哥……”
鸿殊只沉浸在喜悦。
“这种方式的代价，是我吞噬你的命根，削减你的天资本体，是严重伤害你，也是我们紫宫正道不可容许的！”
鸿殊惊讶，自己刚刚走火入魔，梓书对自己做了很奇怪的动作，仿佛在蚕食自己，但好受多了，甚至还想再来一次。
梓书的手颤颤巍巍使劲，突然松开。
“闭眼。”梓书颤抖地说。
鸿殊闭上眼睛，凝气聚神，只见一片漆黑。
鸿殊惊觉不对。
鸿殊从腰间抽出褚色小扇，甩袖煽风，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瞅视自己的手，煞白，平和，什么氤氲的气息都没有。
恍若回到了人间，是个普通人，只会烤红薯，全然没有什么道士的动静。
“我的道力，修炼，去哪里了？”鸿殊很想知道答案。
“我……应该是我，吃，吃掉了。”梓书难以置信地颤抖，恐惧地轻声。
鸿殊突然想起了第一天，梓书和师父口口声声的，要把当成人形补药受食，甚至是炼化。
原来巨大的代价，却竟可能是损失自己万万年红薯修为的底蕴。
“我的道是师哥给的……”
“师哥救了我三次命……”
“没事啊，也该还给师哥什么。”
梓书回呛：
“还……小的不需要你还！不要还！”
梓书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
二人沉默。
“你明明已经可以掌控焚世火。”
“明明可以做美好的事情，”
“明明可以不必伤害到自己，不会伤害到别人。”
“那些臭老头，当时要求你达到这个程度，就可以放过你。他们理应放过你了……”
“可是他们变本加厉，妄异食言，师父也……”
梓书歇斯底里地控诉。
“小鸿殊，在我心目中，你已经通过试炼了，可他们为什么要变本加厉……
“……”
“人族大能……灭门……强大……”
梓书痛苦，紧绷，不愿想到。
“可终究跟你没关系啊，我只想你开心地干你喜欢的事情。”
“小鸿殊，我想你做自己就行了。”
“要是你被逐出师门……”
“就会被追杀，死在外头，荒山野岭，还是被抓到山洞……袅袅炊烟……死在我想象不到的鬼地方。”
“我一定要救你，帮助你，让紫宫授你道力，让你保护自己。”
“却又害得你被残酷以待，被厉鬼般的老头试炼追逐。”
“是我自己太弱小，我想，我不能保护你。”
梓书双膝跪地，双手紧握鸿殊的左手。
“我也没有兑现承诺，没有长进，我在师父面前答应过要克制自己，绝对不能吃你，绝对要忍住，这是师门正道水火不容的罪恶，不能杀生，蚕食……”
“我今天却已经对你做了这种事情。”
“我不当回事，像个小孩一样，儿戏。”
“我好没有一丝长进。”
“你是万万年红薯，你才是真正的天才，你的前途无量，你一天之内就可以突破小臻到大臻的天堑。”
“我要把所有力量放在你身上，而不是盗窃到我身上。”
“我在你面前只是庸才，我不配吃你，把你伤得这么深。”
“我应该让你吃掉我。”
“我阻止不了你走火入魔，袖手旁观，一点用都没有。”
“我甚至阻止不了自己走火入魔。”
“我应该被千刀万剐，而不是让你倒退回到——”
“小臻一重。”
鸿殊知道真相，猛然颤抖，眼里充满了慈怜，望着万分痛苦的梓书不知道该说什么。
梓书抬头巴巴地凝望着鸿殊俊秀的脸，月光和火光的照耀下，却是掩盖不住的煞白。
梓书这种上圣大能，可以轻易窥见小臻这等宵小的底蕴、境界、道心。
鸿殊在梓书眼里，是多么清晰，多么美丽，多么透明，多么弱小，就像捧在手里的一根红薯。
可梓书根本不愿意看到这样的鸿殊，他希望鸿殊步步高升，在他的前面，而不是他的下面。
他恨自己这双上圣阶层，伟大，强大，可怕，通晓世界，看穿道力的**眼。
“原来是我太自私，是我没有下决心，我应该把我的全部给你……”
鸿殊慌张地用手抚摸他泪流满面的脸颊，阻止他：
“师哥！鸿殊一个人去死就好了。”
鸿殊流下两条泪水。
“遇到梓书哥哥真好，我申请退出紫宫。我已经不留遗憾了。”
“师弟！”梓书回呛般快速阻止这种话。
“不要叫我师弟！”
鸿殊决然。
“我喜欢……”
“我喜欢梓书哥哥一直叫我小鸿殊，之后也一直这样叫吧。”
“就算我不在了，真的被人，人类吃掉了，梓书哥哥也要一直叫我小鸿殊。”
“不要叫我师弟，我不要人类……人族吃掉你。”
梓书的脸突然上窜，依贴着鸿殊的手，痛苦地祈求：
“鸿殊师弟，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去找师父，师父很好，师父一定会帮我们的……”
“就算让你吃掉我，我也要让你变强……你可是万万年红薯，千古难遇，真正的天才，一天突破一个大界，你变强可比我轻松多了，我会把我的全部都给你。”
“原谅我！我以后绝对不想吃掉你了。”
鸿殊看到痛苦的梓书，说着如此重的胡话，实在难以推脱。
鸿殊下蹲，用袖子擦干梓书的泪水。
“师哥，我们回去找师父。”
梓书兴奋地拉着鸿殊起来，将自己的紫袍脱下来，披在鸿殊破洞的白衫上，将鸿殊轻柔地裹住。
梓书一只手怀抱住鸿殊，另一只手轻轻甩动袖间的幽澜荆棘，口中念叨鸿殊也听得懂的基本咒语。
一闪身，一个十米半径的巨大的幽澜真空撕裂开来，其中充盈了瑰丽的烟火，姹紫嫣红，旋转聚敛着数十只极小的晶莹的琉璃花瓣。
真空中伸出一只硕长的荆棘，将二人圈住，缓缓牵引进去。
真空内百花齐放，火焰碧空，姹紫嫣红，极光万笼，空间在极迅速位移，却摸不着任何气团。
一眨眼间，回到了紫宫，玄火殿，若虚子的寝宫在数丈高的阁楼上。
梓书来不及拖沓，现在约摸是午夜，白天就要开展试炼，怀勾着鸿殊飞登上楼。
“回去！”一阵巨大的喝令声将二人震得不分东西，顿时晕眩。
一醒来，回到了梓书的寝室。
突然看到，竟有一个紫袍道士站在门口，梓书赶紧开门。
鸿殊在后面好奇地瞅着，不知道大半夜谁来找梓书。
这个紫袍道士，吃惊地看着鸿殊，嘴唇尴尬得拧巴，拳头不禁微鼓。
“梓书弟弟，打扰你们了。”
转身就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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