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途中,慕青路过一个热闹的小镇。恰逢上元佳节,青石板路上铺满鞭炮的红屑,孩童举着糖葫芦追逐嬉戏。久违的烟火气让她放慢了脚步。
街边铺子前,一支青竹笛静静地躺在红绸上。笛身光滑温润,隐约可见湘妃竹特有的泪痕纹路,尾端系着的红绳在风中轻摆。慕青不自觉地伸手,指尖触到冰凉的竹身时,耳边仿佛已响起它清越的声音。
“姑娘好眼光。”店主笑眯眯地取下竹笛,“这是上好的湘妃竹所制,音色清亮得很。”
慕青买下竹笛,转身时又被隔壁摊位的一对红绳手链吸引。手链编织精巧,缀着的铜铃不过绿豆大小,轻轻一晃便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犹豫片刻,还是买了下来。
药谷的清晨总是格外宁静,慕青站在谷口,心突然就静了下来。
远远地,她就看到李思锦坐在院中,眼上蒙着布条,手中摸着一截木头。阿念最先发现她,欢快地吠叫着冲过来。
李思锦闻声抬头,虽然眼睛看不见,却准确地转向她的方向:“回来了?”
“嗯,回来了。”慕青轻声应道,从腰间取出竹笛递给他,“答应你的竹笛。”
李思锦接过竹笛,指尖细细抚过每一寸笛身,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慕青又取出那对红绳手链。她将其中一条系在自己腕上,铜铃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另一条她轻轻套进李思锦的手腕。
“这是?”李思锦摸着腕上的红绳,有些疑惑。
“上元节的礼物。”慕青晃了晃手腕,铜铃叮咚作响,“据说能带来好运。”
微风拂过,李思锦忽然举起竹笛,吹响了一段简单的旋律。笛声清越,在山谷中回荡,惊起几只飞鸟。
慕青静静地听着,忽然觉得,千帆后过后,能回到这里,真好。
药老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看到这一幕,又默默地退了回去。只是那向来严肃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慕青推开房门时,她看见李思锦正站在院中,手指轻轻抚摸着那支竹笛。晨光勾勒出他清俊的轮廓。
“这么早就醒了?”慕青走到他身边,顺手替他拢了拢有些松散的发带。发丝从她指间滑过,带着晨间的凉意。
李思锦嘴角微扬,他举起竹笛,“想试试新曲子。”
一段陌生的旋律流淌而出。这曲子不似昨日的清越,反而带着几分缠绵,听得阿念都竖起了耳朵。
一曲终了,李思锦转向她的方向:“如何?”
“好听。”慕青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就是……有点忧伤。”
李思锦沉默。晨风拂过,他突然伸手,准确地握住了她的手腕。铜铃“叮”地一响,他的指尖触到那根红绳:“谢谢你,慕青。”
慕青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午后,溪水被晒得温热。慕青赤脚踩在溪边光滑的卵石上,裤脚挽至膝弯,粗布衣衫的下摆浸在水中,随着水流轻轻摆动。木盆里泡着的衣物随着她揉搓的动作荡开一圈圈涟漪,惊散了聚在石缝间的小鱼。
李思锦循着水声走来时,阿念正追着一只蝴蝶在草丛里扑腾。他的竹杖点在晒得发烫的石头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这儿。”慕青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一块平坦的青石。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她身旁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思锦摸索着坐下,从袖中掏出几个野果。果子还带着阳光的温度,表皮微微发皱,是熟透了的模样。“昨天阿念带我去摘的,”他递过来,“溪水冰过了。”
慕青接过来,指尖触到果皮上凝结的水珠。咬破薄皮的瞬间,冰凉的汁水溢了满口,酸甜中带着溪水浸润过的清冽。她满足地眯起眼,看见李思锦唇角微扬的弧度,像是能看见她此刻的表情一般。
他解下腰间的竹笛,指尖轻抚过笛身的纹路。午后慵懒的风掠过笛孔,带出一段悠扬的旋律——正是她前日煎药时随口哼的小调。
李思锦转向慕青的方向:“如何?”
“好听。慕青笑着,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手链上的红绳。
傍晚的风带着晒了一天草药的暖香。慕青坐在门前,看李思锦摸索着收拾晒药匾。他的手指拂过药材,指尖沾上了当归和陈皮的气息。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蒙眼布带的末梢被晚风轻轻掀起。
“我来帮你吧。”慕青起身时碰倒了脚边的竹筛。
“不用。”李思锦摇头,准确地将筛子扶正,“我能行。”
暮色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越发衬得他温润尔雅。
“在想什么?”李思锦突然问道。
慕青一惊:“啊?”
“你一直在看我。”他转过身,虽然看不见,却准确地“望”着她的方向,“我能感觉到。”
慕青的心跳加速,手腕上的铜铃因为轻微的颤抖而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李思锦忽然向前一步,准确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根红绳:“这铃铛……每次你紧张的时候都会响。”
“我……”慕青的声音有些发颤。
李思锦的手慢慢上移,最终停在她的脸颊旁。他的指尖有些凉,却让慕青的脸更烫了。
“慕青,”他的声音很轻,“再给我些时间吧。”
慕青的视线模糊起来。她看见夕阳在李思锦的衣领上绣出金边,看见他喉结滚动时投下的阴影。
晚风拂过,带着药草的清香。两人的红绳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
四月的夜风带着桃花的甜香,药谷的院落里只余虫鸣。一壶陈酿见了底,李思锦的脸颊染上薄红,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盏边缘。
“慕青.”他忽然开口,嗓音比平日低哑,“我有个秘密……”
慕青正欲添酒,闻言凑近了些:“什么秘密?”她发间的木簪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那是他亲手雕刻的。
李思锦抬手,指尖触到她垂落的发丝,忽然拉住她的手用力一拽。慕青猝不及防跌进他怀里,酒盏翻倒,浸湿了两人衣襟。
“我其实.……”他的呼吸带着酒气拂过她耳畔,“能看见光了。”
慕青僵在他怀中,听见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李思锦的掌心贴住她脸颊,粗粝指腹抚过眉骨:“你的样子……和我想象中一样。”
“你醉了。”慕青轻声说道,却并未挣扎。
李思锦扯下蒙眼的白纱,那双久未见光的眼睛在月光下清亮如泉,他的指尖抚上她的眉梢,“我一直想这样看清你。”
酒壶翻倒,琼浆浸湿了衣襟。慕青的簪子不知何时滑落,青丝如瀑散开。李思锦的吻落在她颈侧时,她听见自己腕间的铜铃在夜风中轻颤。
月光从窗棂斜斜地照进来,在纠缠的身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思锦的指尖划过她后背的旧伤疤,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梦。
“疼吗?”他问。
慕青摇头,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天光微亮时,慕青从浅眠中惊醒。李思锦的手臂还环在她腰间,温热掌心贴着她的小腹。她轻轻转身,对上他清明的眼眸。
李思锦的目光在慕青脸上游移,像要把昨夜未尽的贪恋都揉进晨光里。他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指腹擦过她泛红的眼角:“原来清醒时看你,比梦里还动人。”
慕青想躲开这炽热的注视,却被他收紧的手臂圈得更牢。
“在想什么?”李思锦的鼻尖蹭过她发烫的耳垂,新长出的胡茬轻刺着她的肌肤。
慕青咬着唇不答。
院外传来阿念的吠叫,慕青猛地想起药老未归,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李思锦翻身压下。他垂落的发丝扫过她锁骨,语气带着餍足后的慵懒:“药老早留了字条,说要三日才回。”
“不行,阿念要饿肚子了。”慕青耳尖发烫,伸手推他。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阿念挠门的声音,李思锦叹了口气,“真是个坏孩子。”
三日后,药老背着药篓回谷时,正撞见李思锦在院中为慕青挽发。
青年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她乌黑发丝间,将一缕缕青丝挽成髻。晨光透过他指尖,在发间落下细碎的光斑。慕青微低着头,后颈处未消的红痕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咳咳!”药老故意将药篓重重放在地上。
两人如受惊的雀鸟般僵住。慕青的脸瞬间红透,李思锦的手还停在她发间,耳根却已烧得通红。
“看来这几日,谷中发生了不少事啊。”药老意味深长地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李思锦坦然一笑,“您回来了,厨房里还有些饭菜,需要我帮您热一下吗?”
“不需要。”
傍晚,药庐内茶香袅袅。李思锦跪坐在药老对面,神情郑重。
“你想清楚了?”药老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慕青那丫头,可不是普通姑娘。”
“我知道。”李思锦点头。
药老挑眉:“她告诉你了?”
“没有。”李思锦轻抚腕间的红绳,“但我能感觉到她身上背负的东西。无论她是谁,我只知道,我想娶她为妻。”
药老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十五岁那年,她亲眼看着全家被杀。这些年,她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他抬眼看向李思锦,“如今大仇得报,她需要时间重新学会活着。”
“我可以等。”李思锦声音坚定。
药老盯着他看了良久,忽然笑了:“去吧,问问那丫头的意愿。”
当夜,李思锦辗转难眠。他轻手轻脚地来到慕青床边,刚要开口,却见她早已睁着眼睛。
“怎么不睡?”慕青轻声问。
李思锦牵起她的手,“慕青,药老都告诉我了。”
慕青身子一僵,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我不在乎你是谁,从哪里来。”李思锦声音轻柔,“我只想知道,你愿不愿意……让我成为你新的亲人?”
月光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红绳手链泛着微光。慕青眼眶微热,轻声道:“我愿意。但是……”她抬头直视他的眼睛,“等你眼睛彻底好了,回家见过父母再说,好吗?”
李思锦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发顶:“好,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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