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上了马车,她掀开车帘,对苏禾嘱咐道:“京中的事,便交给你了。”
苏禾点头应了,“小姐,一路小心。”
正说着景无忧过来了,她是标准的世家贵女,唇齿张合间叫人琢磨不来丝毫情绪。
“小满,我昨日随阿爹去玄清观,恰好听说你要去澧州,顺手为你求了个平安符。”
她笑着将装了平安符的香囊递上前,见明夷踟蹰不接,她又说:“你放心,这真是我自己为你求的,跟阿娘无关。”
明夷这才接过香囊,“谢谢。”就在车帘闭合的一瞬,她沉着嗓音,“景小姐,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世上人心,本就如此,在我心里你一直都很重要。”
闻言,明夷重新掀开车帘,见景无忧立在蜷蜷清风里,此间无朝阳,而她自成朝阳。她笑得娇俏,“只是小满你,去了一趟外边,就把我这个故友忘了个一干二净。”
明夷抿唇浅笑,“无忧,下次见面,你我再续旧情吧。”
景无忧旋即喜笑颜开,“好啊,我在京城等你。”
车马启动,眼中再无景无忧的模样。
回想那些模糊成一团黑白的儿时记忆,只有一道朝阳一般的光点从未熄灭。
她就是景无忧。
她们是在学堂的一次打架中认识的,景无忧出面帮她挽回了尊严,自此她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再后来,因为虞长至的事,她单方面和景无忧反目。可景无忧却在她一人被囚禁临江院的半年里,多个夜晚从狗洞里溜进临江院,陪她度过漫漫长夜。
明夷攥紧手里的香囊,将其戴在腰间。
有的时候她真恨自己,时常因自己孤煞的命途自贻伊戚,却对那些真正对她好的人视若罔闻,甚至将曾照亮过她的光芒拒之万里,直至忘却。
明夷啼笑皆非,她不愧是明齐的女儿,和他一样地贱!
黄昏时分,京郊军营。
有人抬了一具尸体,入了主账。
昭彬震怒。
安远民的尸体呈在堂下,昭起检验一番后,说道:“伯父,确定是安副将。”
昭彬瘫坐下来,他凝眉沉思。
余光瞥到双眼被戳烂,脖间一道血口的安远民,他杀气横生。
昨夜他本派安远民去杀景名和王二五,可迟迟等不来安远民。他只能亲自去寒山寺,不料到那儿的时候,整座古刹空无一人,地上只有血迹,无一具尸体!
昭起瞧昭彬愁眉不展,便说:“我们的人在变羊山找了好些时辰,最后在定山河畔找到了安副将的尸体。”
“看这个伤口,安副将死在今日丑时三刻。可这个时辰,他去变羊山做什么?”
昭彬低低的:“可还寻到其他尸体?”
“变羊山不大,咱们的人都找遍了,只怕对方杀了人,将尸体抛入河中了。”昭起认真道:“昨夜又大雨,定山河湍急,若是还有其他尸体,怕得去下游打捞了。”
昭彬若有所思,“派人尽快去。”
夜幕低垂,太子和齐王来府上做客,昭彬不得以回了国公府。
宴席散尽,昭彬一人回到祥丰院。
推门而入的刹那,里屋屏风上照出一个人影。
昭彬叫随从下去,又将门关上。他走进里屋,一人背他而立,身姿修挺,颇有贵子风范。
昭彬行礼,“不知齐王殿下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齐王姜行转身,里屋的烛光惛昧,扭曲他稚嫩清秀的脸孔,别有一番杀伐藏在上扬的嘴角里。
他不过十五年岁,话音还未脱去稚气,“国公此言差矣,我阿姐即将嫁进镇国公府,咱们亲上加亲,本王无事便不能找国公叙旧么?”
“殿下抬爱了。”昭彬笑着为齐王倒茶,齐王坐下来,睁着清亮的大眼睛凝着昭彬,他笑得喜恶难分。
“母妃要我问问国公,可是忘了约定?”
昭彬会心一笑,“哪里的话?烦请殿下和娘娘再等上两个月。”
“国公啊,黔州叶家的事本王和母妃早有耳闻。”齐王睨着昭彬,指节有规律地拍打木桌,“可我们与国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要国公遵守约定,那我们自然会让这个秘密永远尘封。”
昏暗里昭彬的吊俏眼眯成一条缝,闻言,他起身对齐王行礼,“殿下放心,两个月后,您将是大燕新皇。”
齐王起身,与昭彬擦肩而过时,复又玩味地说:“国公手握重兵,你自己就没想过吗?”
昭彬赶忙否认,将身子躬得更低,“能为殿下奔走,是昭彬之幸,我毕生所愿不过壮大昭家,绝无非分之想。”
“开玩笑的,国公这般紧张作甚?”齐王拍了下昭彬的肩,便走了。
今夜无月,一日快马,在天黑时明夷赶到荆州长河县城郊的驿馆。
府卫们安置好楼心月的棺材,纷纷讨饭吃去了。
二楼包厢内,小棠端了吃食进来。
明夷一眼观之,是简单的小炒,可当菜色入眼,菜香入鼻,她却觉得相当熟悉。
小棠哼着小曲,摆好碗筷。
明夷笑着问:“何事这般开心?”
纯真的笑洋溢在小棠脸颊,“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郢都了,头一次见郢都城外的风景,我当然开心。”
“路还长了?过几日你就腻了。”明夷夹了一口青菜,可越嚼越不对经,“小棠,这到底是谁做的?”
“驿馆做的。”小棠也吃了一口,凝眉道:“这味道不差啊?小姐怎这般问?”
话罢,外头一通吵闹。
明夷推开窗户,见一群山匪冲入驿馆,在前院与府卫们厮杀着。
小棠在旁急得大叫,明夷皱眉,一呼一吸间,她便确定,这些所谓的山匪根本不是山匪。
前世明夷见过东宫死士杀人,他们佩着统一的燕翎刀,彼此配合默契,一招一式都有独特的章法。
明愫真是装都不装了,直接派东宫死士来杀她!
明夷拉着小棠进了里屋,交给小棠一把匕首,她很冷静,“小棠,接下来的话,你只需照做,别问为什么。”
小棠讷讷地结过匕首,木木点头。
明夷道:“今夜这些人不是山匪,他们是来杀我的。”
“等会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从后院逃跑,找个地方躲起来。”
话罢,她又往苏禾手里塞了一只口哨,“你安全了,就吹响它,我一定会来找你!”
小棠焦急地颤抖,却说不上一句话,她是要阻止明夷的,可等她反应过来时,明夷已经跑了出去。
她哪里能丢下明夷自己跑了,便什么也不顾地冲了出去。
明夷才出门,刺客提刀刺来,她侧身躲了过去。
她本意是要将这些刺客引到外头林子里,好解决这些人,却不料小棠追了出来。
她挡在明夷身前,正好有个刺客提刀冲来。
明夷眼疾手快,抱着小棠滚下楼梯。
听到动静,前院和府卫缠斗的刺客悉数进屋,朝明夷而来。
这种情况下,明夷顾不得许多,拉起小棠又往楼上跑。
可这些刺客各个轻功了得,明夷刚到二楼,又被刺客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棠挡在明夷身前,明夷袖中的短剑已然在手。
周围刺客把刀高举,朝明夷挥下,正当其时,自二楼窗户跳进来十多人,他们抬手,袖中的短剑齐发,瞬间替明夷解了围。
明夷知道这是离脉的人,她没有多说,拉着苏禾下了楼,驿馆前院躺了一地尸体,明府府卫和东宫死士都死了!
一地尸体直接吓晕了小棠,离脉的人上前,抱走小棠。
“老大,外边一百人!”戴四脚蜘蛛面具的蒋明远低声说:“后院人少,或可突围。”
明夷往后院跑,边跑边说:“这些都是皇家死士,各个身手不俗,咱们几个人犯不着和他们斗起来。”
蒋明远:“就算死,我们也要护老大突围。”
“不必。”明夷说话间,离脉众人越过围墙,出了驿馆,便见远处树林中黑压压一片。
“他们的目标是我,入了林子,你们不要和他们起冲突。这个地方我了解,你们到邻县的疏风河接应我。”见离脉众人垂首不语,明显不愿听令,明夷斥道:“这是命令!若不遵照,格杀勿论!”
明夷轻功很好,穿梭在树间,叫等在林中的刺客一通好找。
这一路还算轻松,终于到了山顶,堵住去路的是一处别苑。
明夷推开迎风别苑的门,跑到院子中央时,屋顶、墙檐上站起一个个黑衣刺客,银白的刀刃泛着寒光,宛若潜伏在黑暗里饥饿的巨兽眼睛,牢牢琐在明夷身上。
明夷凝眉,怪道这一路上山畅通无阻,这些人竟是有意将她逼上山来。
毕竟驿馆后院的山孤零零一座,她一路走得也都是人少的路,而这条路的目的地也只有山顶!
刀光涌来,照进明夷狭长的媚眼,她露出诡异的笑,全是杀戾之气。
她好久没有大开杀戒了!
倏尔,天空一声响,整个迎风别苑亮如白昼。
璀璨的烟火照在刀上,竟反射出更亮的光,刺得刺客纷纷睁不开眼。
明夷利索地跑进主屋,屋中红帐翻飞,空无一人的床榻上好似还残留着前世她和解休的体温。
冷兵破窗,明夷推开窗,下边便是万丈高崖。
倏尔,有人没有一丝动静地,站在明夷身后,将明夷拦腰抱起。
这般情状吓明夷一哆嗦,身后之人温热的吐息瞬间将精神紧绷的明夷拉入温柔情海。
他声音狂风吹沙般低沉萧寞,“别怕!”
男人说完,抱着明夷跳窗而下。
耳边,风在撕扯。
口鼻间,是清冽的雪香。
腰部,触着坚实的手臂。
……
回忆撕扯,冷水倒灌。
水下,明夷抬眼看男人,他戴着六角蜘蛛面具,是谢夷君,他竟然来了?
莫名地,明夷勾搭着谢夷君的脖颈,吻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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