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苏禾急匆匆赶来。
“陛下下旨,昭世子和公主于三月初八成婚。”
“但是昭世子拿先镇国公的遗愿,求陛下将明府二小姐赐予他做侧室。”
明夷瞠目,一下气血上头,拍桌咄道:“陛下准了?”
苏禾紧皱眉头,“陛下准了,代价是昭越皇城司的副督主之位。”
事已至此,明夷很快平静下来,“父亲了?他如何做的?”
苏禾摇头:“他听了消息,立马进宫求陛下收回旨意,但陛下昏厥,他连承乾殿都不曾进去。”
“昭彬手握兵权,相比明家,陛下自然更向着镇国公府。况且父亲为了面子,不曾将适儿的身世公之于众,陛下认为父亲有子,一个女儿舍了便舍了,故而避之不见。”
“疯子!”明夷眼底彻底被杀意占据。
既然昭越这么做,就别怪她不念旧情。
第二日,明府里来了位新人。
明夷到青云院的时候,一个约莫二八年华的女子扭着腰身迎上来,“这位便是二小姐吧?”
明夷猜了个七七八八,但听得屏风里头的明齐说:“进来吧。”
明夷和那女子进去后,女子娇羞地为明齐捏肩。
明齐眯眼看着明夷,“她是关姨娘,日后你与她要好好相处。”
明夷勾出一抹浅笑,明齐这是觉得她做妾之事已定,明家将绝后,索性又纳一房美妾,自己再努力生一个?
思忖间,明夷抬眼打量着关姨娘的面相,不难看出,关姨娘的眉眼有几分像虞长至。
明夷心下冷笑,明齐是有多爱虞长至?虞长至都成了他人妇,他却各处找寻替身。可若是真爱,当初又如何会那般折磨虞长至?
说到底,明齐这个人就是贱!
倏尔,明齐又叹气,他示意关姨娘退出去。
“你过来。”
明夷走近前,明齐乜眼看着桌上的纸,“这是一道太子令旨,你打开看看。”
“……”明夷心下一紧,直觉告诉她,这不是好事。
明齐说:“楼氏死了,你长姐心伤,欲让楼氏葬在澧州楼氏祖坟。我本来拒了她,她给太子殿下吹枕边风,竟是指名要你送楼氏回澧州。”
明夷看完令旨,没有说话。太子令旨一下,这一趟,她不去也得去。
“明日你便出发,一来一回差不多得半个月。”
话至此,明齐长吁,“回来后,便安心准备婚事吧。”
“陛下让你入镇国公府做侧室的圣旨已下,就算是为父也无力回天。只可惜我儿尊贵身份,竟要与人做妾!”
明夷眼含泪花,将些许失落夹杂在泪水中。
“让父亲劳心了,孩儿别无他想,只求能在郢都,时常侍奉父亲。”
明夷话里话外丝毫没有对他的怨怼,明齐才舒展面容,“明日多带上些府卫,路途遥远,遇到歹人可不好。”
明夷福身行礼,“谢父亲。”
月黑风高,郢都城外,变羊山中。
寒山寺的住持收留了一支商队,商队之首是个中年男人,他脸上有一道自额头到下巴的疤痕,左眼戴着眼罩,是独眼之人。
这些人形容匆遽,在住持这里讨了些粗茶淡饭,刚要吃,就听得有人围了这间禅房。
双方混战颇多时候,商队不敌对方,败下阵来。
“王二五,你不是死了么?”围着商队首领的黑衣人让开一条道,见一人梳高髻,披锦衣而来。
王二五凝眉,他怎可能不认识眼前的人,“景将军,你何故截杀我?”
“截杀?”景名挑眉邪笑,“本将军不过来寒山寺上柱香,便碰到你这个死而复生的人,自然要擒了你问个清楚。”
王二五冷哼,“景将军要问什么?”
景名凝着王二五,“我问你,昭彬要你假死脱身,潜伏黔州五年,为的是什么?”
王二五笑而不语。
景名压下怒火,“这些年昭彬和安远民背着我私吞了多少?”
“将军想知道吗?”王二五眼白外翻,杀气翻涌,他手心握了匕首,只待景名靠近,一举杀之。
见景名不靠近,他又说:“当年国公和将军趁战乱夺了黔州道。这些年黔州道虽在朝廷名下,可实际上八成的利润都是将军和国公在享用。”
“国公与您将八成利润五五分之,可将军被他骗了!”
景名闻言失了理智,揪着王二五的衣领,咄道:“狗娘养的,今日你若将真相告诉我,起尚且饶你一命!”
“吃屎去吧!”王二五出手极快,景名本该是死人了,却堪堪在匕首刺入脖颈的刹那,一支利箭从屋檐上射下,插进王二五胸膛。
此番情状吓得景名往后院躲,然而来的人太多了,他们潜藏在屋顶墙檐,占尽天时。
箭矢如雨落,古刹内倒了满院尸体,连同那些无辜的僧人……
不多时候,寒山寺又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昭红雪站在屋顶,寂静的古刹冷风刺骨,冷水自帽檐而下,滴落成幕。
古刹屋檐角落挂着几盏马灯,在冷风里,他们摇摇欲坠。
寒山寺无活口,尸体堆了满地。
血被雨水带走,从木门的缝隙里流了出去。
倏尔,有令人寒毛直竖的踩雨声自古刹后院逐渐逼近,一个提着刀的男人跑到前院。
雨幕里,男人惊恐地跑向刹门,却在木门张开的一瞬,一柄短剑风驰电掣而来,直直插入男人脖颈。
昭红雪在血水里踩了一个又一个脚印,她比此间风雨更冷冽。
男人挣扎着,昭红雪将短剑拔了出来,登时滚烫的血撒了昭红雪一脸。
男人捂着热血喷溅的脖颈,仰看昭红雪,他的嘴张着,似要说什么话。
昭红雪摘下六脚蜘蛛面具,夜幕里明夷白净的脸孔毫无血色,眼角沾上零星血迹,在摇曳烛光映衬着的血色中,她宛若地狱杀神。
“安远民,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
“黔州刺史叶辟光,还有他女儿叶玲,你还记得吗?”
明夷蹲下身子,抡着短剑在安远民眼前晃悠,倏尔,哭泣双眼落下的泪却流经媚笑的嘴角,她握着短剑戳进安远民眼睛里。
“房州城外的蜀风村,你还记得吧?”
“那个村子被你屠了个一干二净啊!”
安远民说不出话,只瞠着双目盯着明夷。
“安远民,你知道我为何知道这些事吗?”
“那你便去地狱问问死在你手里的人吧!”
话罢,她又戳瞎安远民另一只眼,不解气地在他身上戳了好几个窟窿,再抬眼时,她满脸血红。
明夷起身,复又在安远民身上疯狂踩踏。
“你这样的畜生,早就该下地狱了!”
“放心,昭彬和景名,一个都跑不了。”
明夷半哭半笑,整座古刹回荡着癫狂的笑。
冷水将明夷浇灌个透,她仰天大笑,雨水冲刷脸上的血迹,自她因狂笑而咧开的嘴角流进去。
她笑个不停,久到喉咙出血……
翌日晴空。
郢都城东门。
昨夜落雨,今早冷风习习,明夷挽着灵蛇髻,穿了一身白。
明夷立在定安门下,萧萧寒风中,她凝着高高的城门。
苏禾在旁问道:“想什么了?”
明夷收回眼脸,绒长的睫毛蜷曲浓密,叫她眼底一片暗沉。
她轻柔的嗓音徒增感伤,“此番进京只为报仇,却在短短三月时间里,生了过多枝节。”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人一旦陷入是非洪流,便很难脱身了。”
苏禾搀着明夷往马车跟前走,“此去来回半月余,但那位……指不定何时会对你动手,我们的人会随时跟着。”
“你且放宽心,等你回来,昭彬也该死了!”
明夷一只脚刚踏上车凳,便听一声清冽嗓音。
“小满。”
明夷回眸去看,华彩照人的虞长至在看她。
景无忧在旁站着,她笑着对明夷打招呼,“小满。”
明夷沉默着,苏禾知道她心里的龃龉,便说:“可要我替你去见?”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且自己去。”话罢,明夷徐徐往那边走,她行礼,“国公夫人安。”
见明夷还不愿认她这个阿娘,虞长至眼底黯然,“我听闻你要去澧州安葬心月?”
明夷浅笑的话中听不出怨怼,“太子殿下点名要我去,这不是我能推辞的。”
话罢,靖国公府府卫端来一个盒子,虞长至接过来,欲言又止。
明夷:“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虞长至拧着眉,“这是景伯的骨灰,你将他和心月一同葬了吧。”
明夷心里明镜一般,楼氏和林氏都是冠军侯的旧部,他们三人是发小,虞长至能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
明夷对林景伯并无恨意,便当做件成人之美的事,将骨灰盒接了过来。
见虞长至神人一般无懈可击的脸庞露出愁容,可她又不说,明夷猜了个七七八八,约莫是她的婚事。
果然虞长至开口,“今日你告诉我实话,你对昭越到底是何心思?”
明夷漠漠一笑,提及昭越她的心竟已无波无澜,就好比在谈论一个陌生人。
“我对他没有任何心思。”
虞长至:“那你可有心仪之人?”
闻言,明夷一讷,不知怎的,解休在梧桐树下唤那声凤栖梧的音容突然就崩了出来,在明夷眼前晃悠。
难道她对解休真的动了情?
明夷赶忙压下这个荒唐的念头,行礼道:“夫人,我该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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