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守着的道士见来人了,警惕地询问:“此乃玄灵观重地,来人报上姓名。”
明夷又疑,这两个道士说话的语气混杂着杀戾之气,这是普通道士该有的吗?
明夷不想惹事,便将明齐的手书呈了上去,道士拿了手书跑了进去。
小棠道:“寻常道观面对来宾,皆以礼相待,巴不得拉人进去上些香火钱呢?”
“怎么着澧州的道观,比府衙还有官威了?”
“陛下尚道,在大燕二十七州设了玄观,给他们寻龙点穴,探矿找宝的权力。久而久之,有些玄观的确不像道观了。”
明夷却一直拧着眉,在影盟的时候便听到只言片语,有些玄观甚至都凌驾于州府之上,接替州府成一方地头蛇。
想来这澧州在林景伯走后,州府的权力便被玄观架空。
小棠喃喃自语,“郢都有玄清观,这里是玄灵观,如何都是玄字?”
明夷:“陛下偏信钦天监监正李道徽,而李道徽正是出自玄天教。”
“玄天教?”小棠疑惑,“我只知儒释道三教,从未听闻玄天教。”
但看着玄灵观匾额上鎏金的三个字,明夷神思难辨。即使是影盟,关于玄天教的情报也是少之又少。
“玄天教是道教分支,自大燕开国时便存在了,这几年背靠大燕皇族,玄天教蒸蒸日上。”
“李道徽更是蛊惑陛下,玄天教乃通神教,心至虔神便会现身。
”
“陛下为求长生,对李道徽的话深信不疑,这些年在大燕二十七州修建道观,而这些道观的名字里都有一个玄字,世人称之为玄观。”
“原本的道观被玄观排挤,在大燕早无立足之处,纷纷隐居深山。”
说话间,道士拿了手书出来,他不及却才的嚣张,换上笑脸,“二小姐,沿着这条路走个百米就是楼氏祖宅。”
“多谢。”明夷说完便朝着道士指的方向走,才行几步,道士又说:“安葬完夫人,小姐尽快离开澧州吧,省得染上疫病。”
明夷没再理会,她高傲的模样气得道士瞬间挂脸。
楼氏祖坟建在山坳中,整片墓地说不上大,却杂草不生,立着的墓碑前还有纸钱残留。
小棠惊讶:“夫人和表小姐入京多年,想不到楼氏祖坟竟这般干净?”
明夷心里清楚,这应该是林景伯做的。
她双目无光,淡淡指挥着府卫们挖坑,草草放置好棺材后,明夷又将林景伯的骨灰盒子放到一侧,将两人同葬一寝。
结束这一切,拢共也就花了一个时辰。
就在他们下山的时候,一群男人堵住去路。
蒋明远赶忙将小棠和明夷护在身后,“来者何人?我们小姐乃中书令之女,尔等若识相,就把路让开!”
“什么狗屁中书令千金,我们是土匪,你们知道土匪是做什么的吗?奸[淫]虏[虐],专门跟官府对着干的!”
为首之人眯着色眼,落在明夷身上,来回打量一番,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真是大美人啊,快让爷快活快活。”
明夷冷笑,对于这种和昭彬一般尿性的男人,她实在忍无可忍!
冰冷的话吐出口来,“蒋明远,好好收拾这群[□□!”
话罢,她带着小棠站到后边,三名府卫也想去帮忙,却被明夷拦下了。
一转眼功夫,蒋明远赤手空拳撂倒一片带刀的土匪,惊得小棠合不拢嘴,“蒋明远,他看着闷闷的,打起架这么厉害吗?”
明夷不以为意,蒋明远比她更早入影盟,因为不善言辞,被分在复杂打杂的坎脉。
明夷一次出任务,恰好带着蒋明远,也是那个时候她惊觉,蒋明远武力惊人,是难得的筋骨绝佳之人,她便将他要来离脉。
久而久之,他们彼此相互了解,蒋明远和苏禾成了她在离脉的左膀右臂。
就这么思虑的功夫,蒋明远毫发无伤地将那些人打倒在地,痛苦呻吟着。
明夷勾唇媚笑,往前走时,经过却才对她叫嚣的那人,忍不住,她一脚踩在男人脸上。
男人疼得哭爹喊娘,明夷却注意到这些人的脚。
清一色的云袜十方鞋!
再将视线落到为首男人脸上时,明夷冷嗤,这不就是玄灵观守卫么?
贴了个假胡子,点了几颗大痣。
却才她嫌恶心不曾细看,才没有认出来。
“告诉你们观主,我明夷就在澧州城,他若看我不爽,那就尽管来好了!”
听了明夷的话,男人瞬间一哆嗦,什么也不顾,爬起来就往林子深处跑。
跑着跑着,有人说:“怎么办,那娘们认出我们来了?”
为首男人神色一狠,撕掉胡子擦掉痣。
“既然这样,我们索性告诉观主,来个恶人先告状。”
“呸,我们可不是恶人,我们来个先斩后奏。”
“等会且由我一人说,好生添油加醋一番。”
玄灵观。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观主陈深正与澧州富豪们谈笑风生。
“观主,救命啊!”
陈深瞧见来的人,各个鼻青脸肿,走路瘸腿,神色一紧,问道:“赵安,你怎么成这样了?谁打的你?”
赵安便是那为首男人,他恨恨的:“观主有所不知,前头我未曾识出明小姐身份,她怀恨在心,找人将我们狠狠揍了一顿。”
“还说什么?我们玄观不过是朝廷的狗,竟敢对她大不敬,回头她便告诉她爹,要查抄我们玄灵观!”
陈深愤愤拍桌,“竟敢这般蔑视我玄天圣教!”
座下的富豪说:“观主莫恼,就算是公主,也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更何况,她只是一个相国千金。”
“既然她如此蔑视圣教,不若……”
富豪做出抹脖子的手势,“反正山高皇帝远,大燕匪患难平,就算中书令亲自来查,自有这澧州城外的山匪为咱们顶罪。”
陈深拧眉神思,赵安赶忙说:“那贱人身边跟着高手,赤手空拳便将我们几个打成这般样子,观主,需得派些高手去啊!”
陈深三思一番,冷笑道。
“我听闻与她一起来的,还有一名神医?”
富豪:“的确如此。”
陈深:“姓明的再怎么说也是相国之女,中书令不是省油的灯,杀她嫁祸山匪,此事风险太大。”
“不若从她身边之人下手,死一个什么都是不是的女神医,又有谁会追究了?况且,我真怕那个神医将疫病之端查到我们身上。”
赵安为不能杀明夷而面露忿色,可他又不敢违背观主的命令,只能偃旗息鼓。
可出了大殿,他计从心来。
观主不对明夷下手,那么他可以自作主张写信给明夷,若她知道好友被抓,肯定坐不住要来找人。
那个时候他便可直接杀了她,以解心头之恨。
府衙内弥漫着半死不活的沉闷氛围。
明夷到的时候见许辞盈皱起绣眉,束手无策地呆立着,看着满地被病痛折磨的百姓,一言不发。
明夷心惊,认识许辞盈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她花容失色。
“辞盈,可是没有办法?”
许辞盈蹲身,打开她的针匣,“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没有药!”
“需要什么药?”
明夷随着许辞盈蹲下,给她打下手,解开痛晕过去的一位娘子的衣带,将后背露了出来。
“很贵重吗?”
许辞盈摇头,她神色凝重着施针,“其实这里的疫病本身并不棘手,解病方子这里的郎中早就配出来了,只是很奇怪。”
“有何奇怪的?”
见娘子重新睁开眼睛,虚弱无力地眨着眼睛,明夷便为她穿好衣服,又跟着许辞盈照看下一个病人。
许辞盈:“在疫病爆发前半月,不仅澧州,还有周边各州药铺里,有关解药的那几味药全没了。”
“再者,这几味药平素没什么用,各地的铺子本身也没有多少库存。故而,官府一开始并没有起疑。”
许辞盈叹道:“在这里的都是症状轻的,外头街上躺的快死了。”
府衙院中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听得明夷心闷。
了解这些始末,明夷很难不怀疑这是有人刻意为之?难道是明愫?为了除掉她,不惜在澧州投毒?
“你可知道,疫病从何而起?”
许辞盈摇头,“你上山这些时间,刺史带我查过了。这里的水源,吃食都没问题,就连这里的风我都嗅过了。”
“明小姐怎还不离去?”正说着,刺史戴了许辞盈的自制面纱,他刚从后院照看完患者,累得气喘吁吁,“你也瞧见了,再过个两三日,澧州就没活口了。”
明夷和刺史说话,小棠便成了许辞盈的帮手。
这丫头虽说胆怯,可心底却是个十足良善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挪开,明夷拧眉问:“大人,我这一路从城东而出,发现城东和城西完全不一样,城东竟空无一人?”
刺史有口难言,“明小姐有所不知,城东住的都是商贾大户,疫病一起,他们都去山上避难了。”
“山上?”明夷脱口而出,“莫非是玄灵观?”
刺史叹气,他全身上下如一根干柴般骨瘦形销,不自觉咳嗽几声。
“玄灵观收了那些人的钱,将他们收留居住,却不叫其它人靠近。陛下下旨,玄观观主不受刺史管辖,他们便联合澧州大户孤立府衙,我不及前刺史铁血手腕,只能眼睁睁看着玄观观主陈深为非作歹。”
明夷:“大人何不上报朝廷?”
刺史眼带讽刺,他自嘲道:“明小姐有所不知,玄观哪里是表面那般简单?”
“朝廷重农抑商,商贾位卑,各州府衙对他们多有打压。”
“这些年玄观采取怀柔之策,笼络商贾大户。有了这些人支持,玄观暗地里培养刺客,便有了与府衙分庭抗礼的能力。”
“前刺史曾将此事上报朝廷,可朝廷的人以玄观为陛下寻宝,必须有人手为由,将这事压了下去。”
“久而久之,大燕地方二十三州便无人再说什么,各州府衙也只能靠自己的本事与玄观争夺管辖之权。”
前世在成王那里待了一年,明夷心里门清。
地方的奏本由通政司上达,而通政使正好是成王的人。
前世成王便没少干这样的事,只是明夷不明白,成王何故频频压下地方奏本?
这事皇帝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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