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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裂魄饲魂

鬼哭涧。灰黑瘴气翻涌,腐朽气息弥漫,低沉连绵呜咽声如冤魂嘶嚎。

周九九与苏淮叶在嶙峋怪石间艰难穿行。绕过一片散发甜腻香气的奇异花丛(醉梦罗兰),踏入一片奇异林地。雾气流转淡金光晕,脚下是散发柔和银光的苔藓。

周九九不由自主蹲下,指尖拂过发光苔藓。一丝怀念的、苍白脆弱的笑容绽开:“像不像小时候躺在屋顶看的星星?那时风里都是稻香…”

异变陡生!

淡金色雾气汹涌浓烈!瞬间淹没周九九感官!娘亲温柔得令人心碎的呼唤响起:“我的心肝儿九九…快到娘这儿来…”幻境中,娘亲身影清晰鲜活。巨大悲伤、委屈、渴望冲垮心防。九九扑进散发阳光皂角清香的怀抱:“娘!娘!九九好想你!九九没有!姨夫冤枉我!”

“我的傻囡囡,娘都知道”“娘给你备好了你最爱的…松子百合酥和玫瑰蜜露酿…”

夜晚,摇篮曲哼唱。“娘的九九回来了就好,外头的风刀霜剑,那些血啊仇啊太脏,都忘了吧,就在娘身边哪儿也别去了,忘郭爷爷忘了苏淮叶吧…”

周九九本是闭着的眼,猛然睁开!“苏淮叶?我娘不认识她!”

“滚开!你不是我娘!”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愤怒爆发!周九九用尽残存意志,狠狠咬破舌尖!剧痛和浓烈铁锈腥味刺入混沌脑海!带来撕裂一切的清明!

她看向苏淮叶——眼神迷离,嘴角噙着虚幻幸福的甜蜜微笑。

“淮叶!醒醒!苏淮叶!”周九九带着哭腔嘶喊,扑过去死命摇晃苏淮叶肩膀,“快醒过来!求求你!那是假的!别丢下我一个人!”恐慌如冰冷毒蛇缠绕心脏。

脑中灵光一闪——郭爷爷笔记!疯狂翻找!记载奇闻异术残页上,一行炭笔潦草文字:

**瘴’蚀魂夺魄…欲引迷途之魂归窍,须以‘沉沦者’之精血为引,以‘引魂人’之血肉为媒,更需采‘星泪苔’(其色如银,其光若泪)之精粹相合…引魂人服之,可强启魂桥,直入迷心者梦魇深处…然…此法逆天改命,凶险至极!引魂人必遭反噬,损其一魄!自此神思有隙,永难弥合,福缘有损,命途多舛。慎之!”

“损一魄…神思永缺”周九九低声念着,抬头看向沉溺幻梦的苏淮叶,嘴角绽开一丝近乎自嘲的决绝苦笑:“能救淮叶,一魄…算什么?”

拔出随身磨锋利的骨刀。刀锋在苏淮叶手臂极快划过浅口。接几滴温热血。刀尖猛地刺入自己左臂内侧皮肉!用力一剜!一小块带着体温的皮肉被割下!剧痛让她眼前一黑,闷哼出声。强忍眩晕钻心痛楚,抓起一大把银色苔藓,连同苏淮叶的血和自己滚烫的肉,一股脑塞进口中,发狠咀嚼吞咽!腥甜苦涩泥土气息混合剧痛翻涌。

眼前景象扭曲荡漾。意识被抽离,坠入苏淮叶幻梦深渊。

眼前是无边无际、浓黑瘴气笼罩的虚无。暗夜悬冰冷死寂星辰。脚下冰冷粘稠淤泥。压抑绝望是唯一基调。

跋涉良久,一座破败荒凉庙宇轮廓浮现。“送子娘娘庙”。推门而入,腐朽气息扑面。庙内景象毛骨悚然——堆积如山的小小婴孩骸骨!大多是女婴!

周九九站在累累白骨间,仰头望着神台泥胎剥落、面目模糊的送子娘娘像,悲愤荒谬感涌上心头。她指着地上骸骨,声音冰冷嘲讽:

“娘娘,您高高在上,享人间香火,可曾低头看这满地尸骸?生作女儿身,命贱得连畜生不如!这些孩儿何辜?!魂魄何归?!睁开眼看看!”

一堆骸骨深处,传来微弱清晰婴儿啼哭!

天空降下瓢泼大雨。穿蓑衣、背药篓中年男人跑进破庙躲雨。他似乎看不到周九九。啼哭声吸引他。骸骨堆角落,破旧襁褓包裹、哭得声嘶力竭女婴。额头上贴着画满诡异符咒黄纸。

“又是哪个丧尽天良江湖骗子!拿这等邪符害人!”中年男人愤怒低吼,撕下符咒,凑近细看,上面是歪扭祈求“招弟换男”的恶毒咒文。他眼中痛惜,小心翼翼抱起女婴,笨拙轻柔拍抚,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冰冷小身体,声音坚定:

“可怜的孩子…哭吧…莫怕。遇见我,便是你的造化。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孩儿了。随我姓苏…”略一沉吟,“…便叫你‘淮叶’吧。淮水清兮,可濯世尘;叶虽微渺,亦有生机。愿你如淮水涤荡污浊,如新叶坚韧生长。”

苏淮叶!周九九心中剧震!中年男人眉眼轮廓、悲悯仁厚气质,分明是年轻时的郭爷爷——郭悬壶!

景象流转。寺庙变温馨土坯房。年轻郭悬壶抱着牙牙学语苏淮叶,用草药逗弄她咯咯笑。画面切换:郭爷爷教苏淮叶辨识草药;苏淮叶生病时郭爷爷彻夜不眠守护;两人相依为命艰难求生…温暖与羁绊清晰展现。

周九九一步步走近靠郭爷爷膝头、笑得无忧无虑小小苏淮叶。蹲下身,目光温柔悲伤,指尖带着无尽怜惜,轻轻拂过小淮叶柔软发顶,声音轻如怕惊扰美梦:

“淮叶…醒醒吧…郭爷爷不在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温馨幻象轰然崩塌!浓烈黑色瘴气席卷!无边黑暗中心,蜷缩成小小一团、抱住膝盖、无声颤抖啜泣的身影。那是6岁的苏淮叶,被巨大悲伤恐惧淹没。

“淮叶!”周九九心口剧痛,冲过去跪坐在蜷缩身影前,伸出双臂,“别怕!我来了!我带你出去!”

蜷缩身影没抬头,啜泣声更大。周九九猛地抬头!对着笼罩一切、充满恶意沉沦的黑暗虚空!脊梁挺得笔直,伤痕累累灵魂爆发出璀璨光芒!

“藏头露尾的东西!”声音带着灵魂之火灼烧过的嘶哑铿锵,“我知道你在!吸食恐惧?啜饮绝望?这就是你赖以苟延残喘的食粮?”

右手攥紧成拳,狠狠捶在心口!灵魂层面的决绝引动!源自生命本源的剧痛席卷全身!身体剧颤,脸色惨白!眼神光芒愈发炽盛!

“以我周九九之名!”誓言如九天惊雷,带着法则之力炸响:

“裂我一魂!”(左手虚抓,从灵魂深处拽出一缕燃烧炽白火焰、流光溢彩魂丝!身影虚幻一分,嘴角溢一缕金色光雾!)

“碎我一魄!”(右手再捶心!又一缕寒冰星辰碎片般魄光被剥离!身体剧烈摇晃,几乎透明!)

“以此为祭!”双手将一魂一魄璀璨光华高高托起!

“换她”目光穿透虚空,死死锁定蜷缩的苏淮叶,声音带着不容更改的意志:

“苏淮叶!给我——出去!!!”

最后二字,如同开天辟地巨斧,带着所有力量意志燃烧的灵魂碎片,劈向黑暗囚笼!

“轰——!”

黑暗幻境撕裂!原地只留两缕燃烧献祭的魂魄之光,短暂照亮蜷缩身影周围黑暗,随即被贪婪黑暗吞噬湮灭。

现实世界,苏淮叶浑身剧颤,迷离眼神瞬间清明!蚀骨悲伤温暖被撕裂的痛楚残留心间,更让她肝胆俱裂的是——倒在泥泞苔藓中、左臂血肉模糊、脸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的周九九!地上散落带血骨刀和嚼碎苔藓残渣!

“九九——!”撕心裂肺呼喊!连滚爬扑过去!手臂狰狞伤口像烧红刀子捅进心窝!她手忙脚乱撕下衣襟内衬,颤抖迅速为周九九清洗包扎伤口,动作轻柔如对稀世珍宝。

在苏淮叶近乎绝望呼唤按压下,周九九睫毛微颤,艰难睁眼。视线模糊,看到苏淮叶布满泪痕惊恐担忧的脸。

“淮叶…出来了…就好…”气若游丝吐出几字,嘴角想扯出安抚的笑,牵动伤口蹙眉。

苏淮叶眼泪决堤,紧握周九九未受伤右手,声音哽咽破碎:“…傻子!谁让你…” 心痛堵住喉咙。她更紧地握着冰冷的手。

短暂喘息被鬼哭涧深处更浓烈灰黑死亡之雾打断。腐朽气息如同实质毒瘴,低沉连绵鬼哭声如丧钟敲打疲惫灵魂。

“抓紧。”周九九声音微弱却清晰。尽管左臂剧痛钻心,头晕目眩,身体虚弱几乎站立不稳,依旧用尽全力回握苏淮叶的手,挺直脊梁。深吸一口死亡味道的空气,踉跄踏入更深沉黑暗迷雾。小小伤痕累累身影,在无边绝望灰暗中,渺小如尘埃,又带着向死而生的倔犟。

诡异“沙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周九九强压心悸,摸出几乎浸透的火折子,奋力一吹!微弱橘黄火苗艰难跳跃,照亮方寸之地。沉静面容上是不容置疑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出来!装神弄鬼的东西!”声音嘶哑清亮。

回应是数道快如鬼魅、带刺鼻腥风黑影!凶暴鬼面猿!眼冒红光,爪牙闪幽蓝寒光,无声扑杀!

一只猿猴利爪擦周九九脸颊掠过,带起血珠!另一只爪子狠狠撕在受伤左臂绷带上!鲜血染红布条!钻心疼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栽倒,闷哼一声动作毫不停滞!

苏淮叶目眦欲裂,骨刀化索命银弧格挡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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