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马场之上,草尖上还残留着露珠,在阳光折射下,从远望去,竟是一片七彩光芒。马场东侧的数棵梨树开满了雪白的花朵,微风轻抚,花瓣便在此间飘落。
各家少爷以及几位胆大的小姐卸去了厚重华丽的服饰,换上了轻薄的骑装,飞快地奔向自己的爱马,忍不住要骑在马上感受风与速度带来的刺激。
秦时昭在那陆府里憋屈了好长一段时间,全身上下都快生锈了,此时瞧见那马背上奔驰畅意的各色身影,自是兴奋地不能自己了。
要是平常她早就施展轻功,几下就能跳上马去,如今却还要装作不会骑马的模样,真是活受罪。
秦时昭轻叹一口气,这声响却被稍稍走在前面的男人听见了,“怎么了,不想骑马吗?”
“没有,只是看见那些个公子小姐的骑术甚好,害怕自己学不好,给夫君丢人。”秦时昭习惯性地编着谎话。
“世间学习何物,都需得用心坚持,既是初学,便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是的,夫君。”秦时昭一边回答着男人的话,视线一边下移盯着男人的腰腹间。
陆淮彦今日一袭玄色锦袍,宽肩窄腰的轮廓在这身锦袍的包裹之下更显突出,行走间可见衣袍下流畅的肌肉线条,可见此人是常年习武的练家子。
此时秦时昭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男人腰间悬挂着的令牌之上,就像饿急了的小猫盯着房梁间悬挂着的肉条一般。
她想着实在不行,今日偷了这令牌就跑,先把闻言师兄救出来再说,就算以后组织要算账,就来找她好了。
而后她就装作无意地将身子贴近了陆淮彦的身侧,睁大双眸好奇地问:“夫君,是从何时开始学骑马的?”
不等陆淮彦回答,他就感觉到身旁的人与他贴得越发紧密了,一股陌生的香气强硬地侵袭着他的感官,那人的发丝就那样触在他的下颚,痒痒的,很不适应。
正当他想要离得远些,身旁的女郎却先他一步来离开了去,走了上前,又转过身来,捏着他的袖口摇晃起来,“夫君,你看这么多的马,我可以骑哪一匹?”
“我已经叫时安去牵霜雪过来了,它是这马场上最为温顺的马,即是初学者,就先骑霜雪吧。”陆淮彦温和地说道。
而后那具温软的身体又靠了上来,刚才还没消散的香气,又再次变得清晰可闻。而映入眼帘的就是女郎雪白的脖颈,还有几缕青丝蜿蜒向下,隐入了女郎的衣襟。
陆淮彦下意识地移开了脸,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秦时昭也知道此间不能着急,但是看着那在男人腰间摇摇晃晃的令牌,她就手痒,几次想要靠过去,却都被这人挡开了。
她也想过这番贸然去偷这令牌,很难做到不动声色,很可能还会暴露身份,然后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算了算了,还是见机行事。
很快他们二人就来到了一片稍显宽敞的场地,因为想着自己秦时昭是初学者的关系,陆淮彦就安排时安找了这处较为安静宽敞的草地。
二人在此间站了没一会儿,时安就牵着一匹全身赤红的骏马走了过来,这匹马身形健壮,毛色也是十分亮眼,在阳光的照射下还泛着隐隐光亮。
秦时昭心中不禁暗叹,这样的骏马就是拿来给这些纨绔子弟骑着玩耍的吗?这也太可惜了,这样的马要是给自己从事暗杀行动,当日她就不会被那群护卫给堵在穆家,阴差阳错地当了这倒霉的肃安侯的便宜夫人。
陆淮彦在她耳边说道:“这便是霜雪,来,要骑上去试试吗?”
秦时昭此时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她根本不需要旁人的搀扶,她自己就能自行跳上马去,只可惜如今还要装成不会骑马的娇娇女郎。
“好的夫君,那就麻烦夫君了。”说着她就走上前去,摸了摸霜雪的头,那霜雪不住地将头朝向她抚摸的双手。
时安在一旁笑道:“侯爷,这是霜雪喜欢夫人呢。”
陆淮彦也舒展了连日来紧蹙的剑眉,温声道:“来吧,骑上马试试?”
“好。”
远远地只见一袭玄衣的男人小心翼翼将那身旁如杨柳般纤细的人儿慢慢扶上马背,而后那女郎也大方地握住男人的手臂正欲上马。
但那女郎似乎被马匹的晃动,惊了心神,好几次半身都摔在了身旁的男人身上,而男人也没有任何的不耐,一次又一次地扶正那女子的身子,让她稳妥地坐在马上。
马场上这方如同神仙眷侣般的模样,深深地刺痛了远在高台上的清河郡主的眼睛。
刚才留下偷看的小太监前来的话还在她耳边环绕,今日这场马会,本来就是用来整治那个卑微的女人,怎么现在还成了这两人在这方展现恩爱的场地!
身旁的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喘,纷纷低下头,就怕郡主这番邪火烧到她们的身上。
此时,那坐在马背上的人,低下身子,不知朝着牵着马的男人说了什么,那男人就叫来侍从将牵马绳递给侍从,自己伸出手去牵着女人递出的纤细玉手。
清河郡主看到这场面,胸腔中的那团火跟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她将案桌上摆放的茶盏以及各色糕点水果,全部掀翻在地。
一旁战战兢兢的丫鬟们被惊了一跳,等那郡主发泄好了后,这才敢上前小心翼翼地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
清河愤恨的目光扫过远方的骑马的二人,忽地听见有人哼唧的声音,这方瞧见一个小厮跑来,在她跟前跪下后,满脸泪水地恳求:“郡主娘娘,我的哥哥刚刚喂马的时候被马踩了,求群主娘娘让马场上的大夫帮我哥哥瞧瞧吧。”
清河现在心情糟透了,听见那小厮的跪求声,只觉厌烦,将人赶走后,咻得她眼睛一亮,像反应过来什么,马上就叫了人到自己跟前,而后吩咐着什么后,待那人走后,清河又看向远方那对‘璧人’,唇角微挑,目光像毒蛇一般冷冷地缠视着马背上的那抹倩影。
骑在马上的秦时昭,今日算是很开心了,眼角眉梢皆是喜意,虽然不能拉开架势策马扬鞭享受疾风与速度,但这样骑着马感受着天地万物,让她深觉自己还是那个自由的她,而不是在宅院里无所事事的贵妇。
而她牵着的男人,此刻却觉浑身不自在,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牵着女人的手,那只手瓷白纤细,从那蜜合色上衣袖口里伸了出来,甚至还能窥见那手腕上的那小小的朱砂痣。
陆淮彦奔向待马上的人骑稳了,就想将手给抽回去,但不知是马上的人核心不稳,还是今日的霜雪行走间过于摇晃,那人在马上总是摇摇晃晃的,让他根本不敢将手抽走。
担心这秒他才将手抽回,下秒马背上的人就会跌下来。
只得好好任由那人将自己的手紧紧握住。
秦时昭当然不能让他这么容易脱身了,她也想明白了,想要偷他贴身的令牌,就不能与他生疏了,她需要做到让他不再抗拒警惕自己的接近,这样她才有更多的机会偷下令牌。
索性她就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只要陆淮彦的手有想脱离的迹象,立马就装作一副害怕摇晃的模样,让他不能脱身而去。
陆淮彦手中小手的手心紧紧地贴着他的手心,没有一丝缝隙,他感受他的这位娘子的手心并不像手背那般纤弱白嫩,而是有一层薄薄的茧,尤其是虎口间的茧十分明显。
这个位置的茧,通常都是拉弓射箭,持刀习武才会有的,怎么他这位纤纤弱质的娘子,手中也有这样的茧?
这时他又想起了那日逃入穆家后,凭空消失的刺客。
他状似无意间问道:“娘子,你这手上的茧是从前在家中劳作所致吗?”
当即秦时昭就警铃大作,她恼怒于自己怎能如此大意,又惊诧于陆淮彦的谨慎。
他这句话就是一个陷阱,一般来说劳作的妇女不会生成她这样的茧,必须谨慎回答。
马上到人半刻没有说话,陆淮彦正想再问时,就听到一阵强忍着的啜泣声,这时他抬头看去,才发现马背上的人那张粉面桃腮上,如今满是晶莹的泪珠。
陆淮彦还以为是马背将其给颠疼了,扯了扯她的手,“这是怎么了?”
马背上那人的眼泪像是那颗颗滚落的珍珠般,止不住地从脸上滑落。
就在陆淮彦再次出口相问时,就听见那哭得有些喘不来气地颤音幽幽传来,“夫…君,是觉得……我的手……很粗糙吗?”
还不等陆淮彦解释,又听马背上那人哭得断断续续地说道;自小就没了父母,在叔叔婶婶手里讨生活,即是寄人篱下,上山砍柴,做家中各种常务,就更别说去读书认字了,她认得那几个字还是悄悄请表哥表姐教,所以也没有学会正确的握笔姿势,手上的茧就是这样形成的。
秦时昭不清楚陆淮彦有没有被她这番话给蒙到,但是她想着将自己置于弱势的地位,再顾左右而言他,倒打一耙,先将话题转移了才是正事。
“夫君,你是不是嫌弃我了?”秦时昭抖着嗓音,可怜兮兮地问道。
秦时昭仔细地观察陆淮彦的表情,想从中找到一丝的怜惜亦或者担忧,没成想他还是如往常一般,就像那没有丝毫感情的雕像一般,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是。
秦时昭听他如此说,见好就收,毕竟女人哭久了,男人就厌烦了,“真的吗?夫君不嫌弃就好,就好……”
说完后,又紧紧握住陆淮彦的手,怯怯地说道:“夫君,我是什么出身,你是知道的,我自知能嫁予你,那是天大的福分,我不敢奢望别的,只求夫君不要嫌弃我才是……”
方才还伤心难过挂着泪水的人,此刻却如雨过天晴般,倒是一点伤心都没了,好像他的话对于她来说十分受用。
两人都没再说话,各自有着盘算,静静地在这方马场上行走着。
这时席面间传来一声惊呼,而后就是人们大声地疾呼声传来:“来人啊!抓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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