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灵机堂,荀知命将段灵墟轻轻放到自己的床榻上。
段灵墟惊魂未定,一双眼里还有泪:“刚才他们说,有人想要我的命。”
荀知命眉眼一沉:“我在,没人敢要你的命。”
段灵墟虽然受了惊吓,但荀知命和痴奴来得及时,她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心绪稍稍平复下来,她便有了余力,思考今天发生的事。
然而她越往深处想,就越觉得不解,她穿越来到这个鬼地方,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即便今天侵害她的牛大牛二,她扪心质问,平日里她也待他们不薄。
“我不懂……”段灵墟的眉头紧紧皱着:“他们为什么要害我,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荀知命坐到床沿上,看着她,轻声道:“这世上,本就不是害过别人,别人才来害你,否则人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多含冤之案、枉死之人?”
段灵墟内心彷徨与恐惧交织,化作泪水涟涟。
荀知命伸出手,想帮她擦一擦眼泪。
可段灵墟下意识撤了撤身子,躲开了他的触碰。
荀知命手上一滞:“怎么?怕我?”
段灵墟没有否认,方才在船上,她亲眼目睹向来病弱的荀知命,弹指之间就挖了人高马大的牛大一只眼睛。
他抱她也很轻松,那么瘦的一个人,轻轻松松就能将她打横抱起来。
而且,他还会飞,还是抱着她飞的。
他身上发生的一切都不符合牛顿力学定律,她突然就理解了《三体》,物理学真的不存在了。
他不是狐狸精,他简直就是个妖怪,武功高强的妖怪!
“说话。”荀知命见段灵墟陷入混沌,开口命令道。
段灵墟低着头:“你骗我,你从一开始就骗我。我一直以为,你装病,是因为生存境况实在艰难。痴奴也骗我,我本以为他真的是个小傻子,还因此格外疼他,什么重活儿都不让他干,做了什么好吃的也总是先想到他,可今天他分明聪明的很。你们两个骗子。”
段灵墟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带了恨。
荀知命伸手捏住段灵墟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
“段灵墟,我为什么不能骗你?”荀知命问得理所应当。
“你……”段灵墟双目愤愤:“你骗我还有理了?”
荀知命的神色没有退让:“你不过是被侯府总管招进来的一个婢女,与我萍水相逢,我为何不能骗你?”
段灵墟语塞,是啊,他为什么不能骗她……
她在梦里与他痴缠半年又如何,她好好的一个博士因他而丧命又如何,他都不记得。
是她自己,因为这张与她夜夜旖旎、肌肤相亲的皮囊,盲目而执着地率先拿出了她的信任。
“呵……”段灵墟自嘲:“是啊,你没有理由相信我,是我太天真了,少爷莫要怪罪奴婢才好。”
“你少在这儿跟我阴阳怪气。”荀知命看穿了段灵墟的情绪:“段灵墟,我没有功夫陪你在这里自怨自艾。经此一事,你最好清醒些。我早就同你说过,我这识草斋的差事不好做,你既然要做我荀知命的人,就要有为我做事的脑子。”
段灵墟气急,她抬眸盯住荀知命:“荀大少爷不必在我面前耍威风,我不做你的人了可以吗?剩下的工期,我按工钱的两倍赔你,我能赚钱,起码这一点,少爷应当有数。”
荀知命听了这话,眸底溢出狠辣,他的手掐上段灵墟的脖子,稍稍用力,段灵墟就觉得窒闷,恐惧再次袭来。
“荀知命……放开我!”
荀知命冷笑:“段灵墟,你当我荀知命的地界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凭你今日见到我的身手,就足够我灭你的口。”
荀知命手上的力道增大,段灵墟面颊因缺氧而微微发绀,额上的青筋也微微突起。
就在她觉得自己就要死在荀知命手上时,荀知命猝然将她松开来。
段灵墟捂着自己的脖子,伏在床上大口喘着气。
荀知命理了理衣袖,面容逐渐平和下来:“段灵墟,你来识草斋那天,我本想着只要你是个老实的,我便找机会寻个由头,将你打发出去。是你,一次次找我,自作聪明,说要帮我实现所谓人生的理想。现在我当真了,你走不了了。”
段灵墟好不容易理顺了呼吸,眼眶又红起来,她抬眼看向荀知命。
荀知命也望向她,见她双眸又生了泪,荀知命心生不忍,他生平最讨厌做无谓的解释,可此刻倒是有了耐心,同段灵墟讲讲道理。
“我并非全然伪装,疾病是假,穷苦是假,但我在侯府步履维艰是真。”荀知命道:“你知道得太多,我本应杀了你。可是段灵墟,人活一世,遇到真心相交之人,实属不易。我虽冷情,但终非草木。踏出识草斋,你唯有一死,但跟着我,我绝不亏待你。是生是死,你自己选。”
说罢,荀知命就要离开。
“你等等。”段灵墟强打精神,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牛大牛二图谋不轨的?”
荀知命救她救得太及时,及时到就好像他一直在旁边盯着她一样。
荀知命凛冽一笑,这丫头,确实有几分聪明。
“牛大牛二,来到识草斋的那天。”荀知命坦诚道。
段灵墟抄起他床上的枕头就朝他砸过去:“王八蛋!你早知道你不告诉我!王八蛋!死狐狸!”
荀知命任由段灵墟在他身后打空气铁拳,沉着脸走出灵机堂。
痴奴在廊下等着,见荀知命出来了,赶紧走上前,伸着脖子往内室看了看:“姐姐她还好吗……”
“你说呢?”荀知命没好气:“我当初让你挑个老实的丫头,你就给我挑了个这?”
“我挑得不好吗?”痴奴笑:“我从生下来就跟着兄长,从未见过兄长方才在湖上那般凶煞模样。我看兄长都快心疼死姐姐了吧。”
荀知命瞪痴奴一眼。
痴奴赶紧收了声:“兄长恕罪,弄风多嘴了。”
“我知她平日疼你,你同她亲厚些,无可厚非,但你若因她误了我的事,我同你有情分,同她可没有。她这条命,我也不是非留不可。”荀知命冷声道:“那两人怎么样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兄长放心,东西都准备好了,人都打晕了,关在柴房。”
荀知命点了点头:“在这儿盯着你的好姐姐,我那张床也别让她用得太久,今日除夕,怀襄侯府也该热闹热闹,今儿的戏她也有唱段,唱完了也要其他角儿粉墨登场,提醒着她,让她别误了场。”
“是。”
痴奴看着荀知命的背影,瘪瘪嘴:“兄长嘴真硬啊,明明就是舍不得段姐姐……”
……
段灵墟折腾一上午,身心俱疲,在荀知命的床上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觉并不安稳,她一时梦见满脸淫/靡的牛大牛二,一时梦见眉眼阴鸷的荀知命。
睡了也就半个时辰,便心悸着醒过来。
痴奴一直在廊下,远远听到声音,便敲了敲门:“姐姐醒了吗?”
段灵墟听出是痴奴的声音,她心里还生着这小骗子的气,但念他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便还是让他进来了。
痴奴拿出一个牛皮纸包裹:“姐姐没吃午饭,兄长特地让我去珍萃楼买了招牌的梅渍牛肉,姐姐尝尝。”
段灵墟黑着脸:“呵,是啊,以你轻功水上漂的能耐,出侯府买点吃的还不是易如反掌,亏得我傻子一般,一手云承孝、一手毕家锁,绞尽脑汁给你们改善伙食。”
痴奴堆了笑:“姐姐别气了,我功夫是好,但平日里兄长也是极少让我日间出府的。侯爷视兄长为眼中钉肉中刺,识草斋的日子的确不好过。我也是靠着装疯卖傻,才能保一条命下来。”
段灵墟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坐到茶几前,吃起牛肉。
“好吃吧?”痴奴笑笑。
段灵墟虽不情愿,但还是点了头:“软糯酥烂。”
痴奴给段灵墟倒了一杯茶:“姐姐,你吃完我们就去茶厅。我将牛大牛二抓起来了,兄长说他俩任由你处置。”
段灵墟听了这话,发狠一般地吃起来,不到半盏茶,就把牛肉吃了个干净。
她擦一擦嘴:“走。”
……
两人来到茶厅,荀知命坐在主位上,牛大牛二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牛大右眼被棉布粗略盖住,但还是有红得发黑的血渗出来。
整个识草斋的下人们都来了,樱桃被牛大这幅模样吓到,已经扑簌簌落下泪来,其他人倒还算镇定。
段灵墟走进来,牛大牛二仿佛见了观世音,一个劲儿的磕头:“段姑娘,我们兄弟二人色迷心窍,一时糊涂,您大人大量,饶我们这一回,我们当牛做马报答你啊,段姑娘,求你饶了我们!”
荀知命抬了抬手,痴奴便用抹布将二人的嘴堵上。
荀知命幽幽开了口:“他们是贾姨娘请来的人,低阶兵卫出身,因在乐府治下的琼芳楼犯下奸/污罪行,被琼芳楼赶出来。两人背着案底,无处谋生,只能去青楼做打手。段灵墟,今日他们妄图在湖心船上害你性命,你是苦主,如何处置他们,你说了算。”
荀知命顾及段灵墟的名声,只说这两人要害她性命。
段灵墟是气荀知命,但更恨牛大牛二这两个畜生。
“怎么处置都可以吗?”段灵墟问道。
荀知命看着段灵墟眸子里的杀意,目露欣赏:“君子一言。”
“既如此。”段灵墟冷笑:“我便不客气了。”
牛大牛二看着段灵墟,喉间发出绝望的呜咽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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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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