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的雨滴落下,宛若断了线的珍珠般,颗颗晶莹透亮,缓缓跌碎在墙角的瓷瓮里,融入那金黄的桂酒之中,又漾起了一阵阵清冽的甘香。而这芬芳的香气被凉风带过,霎时间盈满了整座庭院。
江绮霞则靠在西次间的窗边,望着瓢泼似的落雨出了神,陡然听见知穗高声唤道,“青蘅姐姐,你慢着点儿。这才刚刚好些,快把外袍披上,莫再受寒了。”
青蘅到底还是被救过来了,还多亏了沈凝馥讨来的灵犀草。
不过,这灵犀草却也不是白拿来的。
沈凝馥已然与江绮霞言明,要想得到灵犀草,需得按市价的双倍来付钱。沈凝馥说这话的时候,大抵是希望江绮霞知难而退的,且也料定了江绮霞拿不出那许多银钱来。
但,沈凝馥却未曾料到,江绮霞竟花光了身上的银钱,才从她手中买了两株灵犀草。
好在这两株灵犀草也够救活青蘅了。
沈凝馥问过江绮霞,既已经知道了真相,因何还愿意救青蘅?
彼时,江绮霞只是淡淡说道,“青蘅固然是有错,但,或许应当先让她活下去,也好让她日后为自己的过错受罚。何况,大姑娘的生辰宴在即,此时此刻,也不宜闹出人命来。”
故此,沈凝馥亦不再追问,只摆了摆手,便让江绮霞带着那两株灵犀草离开了芳芝院。
再后来,江绮霞回到了玉熏阁,将灵犀草交给了知穗,知穗熬了汤药,喂了青蘅两日,她方醒转过来。
如今的青蘅已然能够下地,而她首先要做的,便是过来西次间,同江绮霞赔罪。
当青蘅跪倒在江绮霞脚边时,江绮霞却并没有扶起她,只沉声道,“青蘅,我与你素无怨仇,但你却因自己的嫉妒之心而加害于我。虽然,你也并没有成功害到我,却还是利用了尚且年幼的七姑娘。其实,你不该跪在此处,与我赔罪,你当去向七姑娘叩首赔罪。”
闻言,青蘅泪如雨下,却又拜倒,抽泣道,“此番,还多谢你救我的命,此恩,我没齿难忘。”
江绮霞则道,“你还是先起来吧。”
然则,青蘅却执意跪着,江绮霞无奈一叹,便从座上起身,稍稍侧过身去,方道,“眼下,你的命虽是留下了,但大姑娘也说了,你活罪难饶。待大姑娘的生辰宴一过,她便会与大夫人说,将你打发到乡下的庄子里去。毕竟,此番是灵犀草救了你的命,往后,你便去庄子上照看灵犀草,以此赎罪。不过,照看灵犀草本就不是什么轻省的活计,不但需日日早起,上山采集晨露,用以滋养灵犀草之根脉。待到了深夜里,还需将灵犀草捧到高处,汲取月华。你往后去了庄子,照看灵犀草,千万要小心谨慎,不可叫灵犀草出了什么差错。另外,你也万万不可再犯与此番同样的错了。”
“好,你的话我都记下了。”青蘅诚恳道,“我若去了乡下庄子里,一定好生照料灵犀草,绝不敢有丝毫的慢怠。”
闻言,江绮霞便又躬身,抬手将跪在地上的青蘅给扶了起来,又道,“地上凉,你才好些,莫再受寒了。且你也出来这般久了,还是回去好生歇着,养好了身体才是正经。”
言罢,江绮霞便又扶着青蘅出了西次间,知穗自是上前来扶过青蘅,温声道,“青蘅姐姐,我来扶你回去喝药了。你且慢些走,那药汤还热着,待咱们回去,便刚好能喝了。”
江绮霞目送着青蘅被知穗扶回了东次间,又兀自望了望天色,是该去艺绣堂上值的时辰了,遂顺手拿起那把水墨色的伞,往艺绣堂行去。
因着时辰尚早,艺绣堂里并没有几个人。唯有绘屏早早儿地过来,再就是玉藤也在呢。
而江绮霞本想进去艺绣堂的,却在门外偶然听见了绘屏与玉藤的对话。
绘屏问玉藤道,“你是如何得知青蘅给邢妈妈绣珠玉宝石的蝶醉花荷包的?”
玉藤则道,“那日,大姑娘打发我去给七姑娘送糕点,我发现七姑娘并不在沁兰院中,便问了留在院子里的小婢子,说是邢妈妈带七姑娘去假山洞中玩耍去了。我便又寻了过去,撞见了那么不堪的一幕。初时,我也并没有怀疑邢妈妈什么,直至我瞧见邢妈妈捏着一只绣珠玉宝石的蝶醉花荷包把玩,我认得那些绣法与针脚,都是青蘅惯用的。虽是如此,我当时也没有多想,直至我回到了芳芝院,将此事禀告给大姑娘。我承认我将此事告知大姑娘时,我是存了些私心的……”
如此说来,玉藤又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其实,是我之前无意间听见梦茜同大姑娘说,想要将青蘅也调拨过来。我如今在跟着梦茜姐姐学盘金绣,可我学的却并不好。料想梦茜姐姐,是想把青蘅也调拨过来,同我一起学盘金绣的吧。可是,我也是怕青蘅她来了芳芝院,若是她再学得好了,那芳芝院中,或许就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是以,我便想着把青蘅偷偷给邢妈妈做荷包的事儿告诉大姑娘,想叫大姑娘查一查青蘅绣制荷包所用的那些珠玉的来历,或许能查出些什么来……毕竟,咱们不过都是三等绣娘,又从哪里得来那么些上好的珠玉呢?”
绘屏接过话茬,道,“故此,大姑娘听了你的话,便着手去查,果然就查出了邢妈妈与青蘅之间的牵连。而你就向大夫人告发了?”
玉藤点了点头,轻嗯了声,又道,“绘屏姐姐,即便我是存了私心的,但这桩事,本就是青蘅有错。我便是像大夫人告发,也只是说出实情,并无夸大。”
绘屏微微颔首,道,“不管怎么说,玉藤你都没有瞒着我。罢了,这桩事便到此为止吧。”
玉藤朝着绘屏福身道,“若无旁事,我便告退了。”
绘屏点头,玉藤便转过身,从艺绣堂里走了出来,而江绮霞则慌忙躲在柱子后头,待玉藤走远了,她才迈入艺绣堂。
绘屏一抬眸,便见了江绮霞,遂道,“如今青蘅病了,且她早晚是要去乡下庄子的,七姑娘要的被面,不如就由你接手吧。”
江绮霞应了是,绘屏便把青蘅绣了一半的被面取了来,递给江绮霞,又道,“这床玫瑰粉的暗花绸被面,青蘅已然绣了些灵芝纹样,你可再添些别的,好生将它绣完吧。”
江绮霞接过被面,仔细端详着青蘅绣好的灵芝纹样,一道灵光陡然闪过脑海,遂同绘屏温声说道,“我想,就再绣些旋复花吧。旋复花本就有顺遂之意,再配上灵芝纹样,寓意长寿安康,如意顺遂。”
听了此话,绘屏颇为满意地点头道,“甚好,甚好。如今也是旋复花开的时节,你绣它也很应季。”
江绮霞便转了个话锋,问道,“除了这床被面,我记得青蘅手中似乎还有一床被面未完成的吧?”
绘屏则道,“她手中的确是有两床。这一床暗花绸的,就由你负责绣。而另外一床妆花罗的,就交给知穗去绣吧。”
闻言,江绮霞恭谨地应了是,正欲告退,却听绘屏又道,“七姑娘的这两床被面,你们若是能绣好,必然有赏。尤其是你手中的这床暗花绸的,它可是大夫人亲自给七姑娘挑的。你若果真将它绣得好了,我便同尹妈妈提一提,兴许能帮你升任为二等绣娘。”
此话一出,江绮霞便听入了耳,若是她能顺利地升任为二等绣娘,除去月例比较高以外,她还能搬去两人同住的屋子,且二等绣娘的住处要比三等绣娘的住处来得宽敞许多,屋子里也有属于各自的梳妆台。如此一来,她也就不必与他人共用梳妆台,还可以把主子们赏赐给她的那些首饰,都放在自己梳妆台的屉子里,好好地保存起来。
如此想着,江绮霞的心中越发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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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暗花绸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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