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晶莹的露珠顺着树叶滑落,带着草木的清香,沁入干涸的唇瓣。
躺在树干上休憩的云起的眼睫微颤,终于从昏昏沉沉中醒来。
清晨的阳光还算和煦,透过繁茂的枝叶,斑斑驳驳地洒在身上,暖融融的。
云起眼睛不适地眨了眨,怔愣地抬手触去,细碎的光线在指尖跃动,捉迷藏似的,令她无端地生了几分恍惚。
当时……
黑夜中脚步疾行,轻身决运转到极致,谁知慌不择路下,竟一路逃到了悬崖边。
饶是如此,她也心存希冀,若崖底同翎焰崖一般也有河流,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能多一分生机?
此地水灵气确实活跃,探查出结果后她先是一喜,顺手擦了擦糊眼的雨水,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此地树木林立,再加上大雨滂沱之势,水灵气怎会不活跃?
再者,悬崖不说高达万丈,至少也千尺有余,崖底哪是她这个小练气能探查到的?
尚来不及多加思索对策,就和追杀来此的朱六斗在了一起。
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云起已然坚持不住,打算坑死朱六再跳崖搏生机之时,崖底水流湍急的画面突然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一跃而下听着潇洒干脆,然则确实危险重重。
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刮得人生疼,身子不受控地坠入黑暗,数不尽背脊压断了多少根树枝,道不完对未知的恐慌,直到猛地砸入奔涌的江流,泥沙与河水同时漫入耳鼻,身子变得僵冷,才渐渐失去意识,被吸入漩涡之中。
若是没有虚辰的提醒和那件法衣,自己可能真的生死难料了。
虚辰幼苗在丹田内缓慢地吞吐灵气,察觉到云起的注视,两片小叶子轻轻地晃了晃,传达出愉悦的气息。
云起睁开眼,对上耀眼的阳光,不禁回想起了那件躺在储物袋中,灵光全失的绿色法衣,不禁感慨,到底是一分钱一分货,数千下品灵石,竟没有一分是白花的。
也不知道,那一颗轰天珠下去,朱六到底死绝了没?
还有笙笙,本以为只是暂别,谁知……
唉,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去接它?希望林师姐能看在同宗的面子上帮忙照拂一二吧。
想到这儿,云起也有些躺不住了。
昏迷了十多天,一醒来就到了这儿,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她能肯定,这绝对不是那崖底。
她是在河流中昏迷过去的,按理来说若是运气好,应是会被激流冲到岸边,可她醒来的地方却并没有河流的踪迹,反而是在一大片树林中,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体内的暗伤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但好在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也该离开此地出去探探了。
云起坐起身,拍了拍身侧粗壮的枝干,还有几分不舍。
这是她这些时日栖身的地方,树木高大,枝繁叶茂,隐蔽安全,还是个晒太阳的好地方。
不舍归不舍,却敌不过对归属地的思念,她一跃而下,头也不回地朝林中走去。
几息之间,便没了踪影。
*
“娘的,兄弟们,都给我上,干了这票,咱们就去醉花楼里快活快活!”
“大哥,她的剑不错,不如留给我吧。”
“这丫头手上的剑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你小子倒是会挑。”
看着小弟兴奋的模样,吴勇没有拒绝,到底是货真价实的亲弟弟,第一次跟他出来自然得捞点好东西。
人还没解决呢,就当着她的面瓜分她的剑,当她是死的吗?
晏渝光眼底寒意渐起,“用我的剑,你们也配?”
吴勇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咬牙啐了口唾沫,扛着大刀冲了过去,“只有死人才不配!”
刀光剑影中,以一敌四的晏渝光面容格外冷静,哪怕素衣染血也丝毫不减其锋芒。
剑气凌厉,前方三人被剑气击退,修为最低的两人竟然被震晕了过去。
趁其病,要其命,觊觎我的剑的人,绝不能放过。
她飞身上前,率先结果了两人性命。
“竖子尔敢!”吴勇看见自己的兄弟被斩杀在剑下,目眦尽裂。
“铛——”
感知到杀气,晏渝光剑势一转,及时迎上了后方袭来的大刀。
“死丫头,我要让你替他们偿命!”
晏渝光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一分讥讽,提剑迎了上去,越战,脸上寒意越重。
这散修实力倒是不弱,可惜不走正道,偏偏干上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数个回合后,她受伤的右手终于坚持不住,握剑抵挡时竟然不自觉地微颤了一下,恍惚间,后背泛起一阵寒意。
孙二握着斧头朝晏渝光头上劈去,眼底藏着细碎的寒光。
倏地,大风骤起,风刃裹挟其中,孙二嘴角的狞笑还未来得及收回,就被人趁其不备收割了性命。
三死余一,顷刻间,局势大变。
机会转瞬即逝,晏渝光眼底寒光一闪,趁吴勇分身之际一剑斩了过去,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早已落了下风,身首分离。
秘境之中,利益在上,纠葛不断,局势总会瞬息万变。
隐在局外的出手相助,也不见得全是善意,晏渝光对此感悟颇深,绝不会因此轻易放下戒备之心。
“沙沙——”
晏渝光握紧背后的长剑,转身看了过去,眼神中闪过三分讶异。
云起从树上一跃而下,裙摆在空中散开,泛起阵阵涟漪,衣带翩跹,姿态轻盈。
她脚步不疾不徐,停在三米远处,似是不知说什么,沉默了片刻,才轻轻抬起右手,就在晏渝光下意识握紧身后的长剑时,一方绣着桃花的帕子出现在她眼前,“这位……姐姐,需要帕子吗?”
晏渝光顺着帕子看过去,便觉得她眉眼精致如画,娇而不艳,清眸坚定,锋芒内敛,举手投足间透着的矜贵,亦是用心打磨的成果。
尽管稚气未脱,也能看出她日后的风采。
似是觉察到晏渝光的打量,云起下意识加深了笑意,晏渝光垂下头,抬手接过,平淡的语气听不出多余的情绪,“多谢。”
云起笑意盈盈地收回手,“不客气。”
这可是我走了好几日,才碰到的第一个人,一定要先留下个好印象才是。
当然了,至于躺在地上的那四个,嗯……谁会放着漂亮姐姐不找,向坏人打探消息呢?
*
难道是我还不够友善吗?
云起坐在石头上,看着不远处毁尸灭迹的晏渝光,有些纠结。
这位道友虽然看着冷漠,但观其长相,哦不,眉目清正,应是个不善言辞、水洁冰清的好人。
嗯,再说了,都说相由心生,长相漂亮之人,剑气又如此干净,一看就是正气凛然之人。
不过,出门在外,我该如何在不透露自己底细的情况下获取信息呢?
这可真是个难事。
晏渝光清扫完战场后,一抬眼,见到的就是云起看着远方发呆的模样。
明明她面上没有透露出什么情绪,但晏渝光看着,却仿佛看见了当初家破人亡的自己,在师尊替她报仇后,她似乎也是这般——茫然,恍惚,抑或是,格格不入?
不过,这些她可能自己都还没意识到,自己也没必要多此一举。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但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轻声走上前去,像师尊当初那般。
“走吧。”
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云起抬起的眼眸中闪过一分讶异与三分惊喜,没想到会等来同行的邀请。
果然,相由心生,道友人美心也善,古人诚不欺我也。
这下倒是不用纠结了。
云起眼中的情绪闪得再快,晏渝光从上方看也是一览无余,她眼眸微垂,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率先转身离开。
但速度极慢,显然是在等人。
就当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了,她想。
云起笑了笑,迈步跟上前去。
她喜欢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
“给你。”
生起的火堆旁,云起正在专心致志地烤火。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白日里艳阳高照,还算温暖,但越往外走,这夜晚就变得越发寒冷了。
再加上旧伤未愈,她是半刻都不想离开火堆了。
云起闻声抬起头,一个储物袋就被扔入了她怀中。
“给我?”云起不解。
“人是你杀的,这是他的储物袋。”
晏渝光给兔子翻了个面,头也没抬,言简意赅。
“可……”
“收着。”
晏渝光拿着树枝扒了扒火堆,百忙之中抬起头,淡淡地瞥了云起一眼。
目光平静,但足够云起住嘴。罢了罢了,都是好意。
虽然是受之有愧。
许是为了报云起的援助之情,这一路,云起跟在晏渝光身边,生生活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残废。
火是晏渝光生的,嗯,可能火木灵根生得火更暖。
兔子是晏渝光烤的,嗯,可能年纪更长,经验更足,不过她也确实没有经验。
就连遇到打劫的人时,晏渝光也将她护得密不透风。嗯,练气后期的剑修确实厉害。
虽然,她也曾提出过异议,但被勒令禁止,“你伤势未愈,我看得出来。”
“可这种小事……”
“救命之恩是大事。”
“但……”
当时云起对晏渝光了解不多,情况危急之下,她下意识就出手了,但她现在觉得,晏渝光似乎并不简单,也不需要她所谓的帮助。
“没有但是,除非你说,你救我别有目的。”
云起摇头,初到此地,她并不是多管闲事之人,打探消息也并不急于一时,无非是……
无非是想起了那个夜里,孤立无援的自己。
晏渝光露出了一丝清浅的笑意,“不必多虑。在我这儿,我愿意,它就是救命之恩。”
自此,云起无话可辩。
她如今唯一的用处可能是……提供了陪伴?
她甚至连情绪价值都没给到位,只有贫瘠的“多谢”等在那里。
毕竟,晏渝光再好,也是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她们连姓名都没互通,云起还做不到像对亲人一般对晏渝光撒娇卖乖。
哦,不对,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今天好不容易遇到的兔子就是她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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