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廿八日。
平康侯府。
江照月到江令真的院子里看她。
江照月给她带来新消息:“听说卫大人查到了贺钰是因蛇螂而死。顺着蛇螂,他们又查到了橙黄和橘绿。”
江令真坐起来,蹙眉:“他们居然认得出蛇螂。”
“对啊”,江照月说:“夷安郡主修道,和凌微子是同门,认得这些。”
江照月说:“会不会最后查到我们这来啊?毕竟她们逃走......和我们有关。”
江令真摇头:“他们一日没找到橙黄和橘绿,我们就没事。其实这样也好,现在一切的罪责都能推到这两个生死未卜的神秘苗女身上。”
江照月说:“也不知道她们现下过得如何。唉,经历了那些事情,最后连家也没有了。好在她们还有彼此,不然可怎么活下去呢?”
江令真也想到林家姐妹的经历,垂眸:“平康侯之死,这样轰动,大概也传到她们那边了吧。得知罪魁祸首没了,她们或许能宽怀些。”
江照月也悲伤:“是啊。”
过了一会,江照月又略带不安地问:“她们离开了这么长时间,连符飏也没能找到她们。卫大人和郡主,应该也找不到吧?”
”当然“,江令真说:“除非她们想不开,又回到淮京附近。”
江照月舒了一口气:“不会的。她们好不容易从这逃出去了,怎么会回来呢?”
江令真不可置否:“或许有些事情,比自由更重要。”
*
李霁去到圣清宫,拜访空盈真人,以了解关于覃州地界巫蛊的信息。
能驯化蛇螂、又姓林的家族,只有覃州九溪村的那一支。
她让人把这个消息告知卫明展,又派出了手下,秘密前往九溪探查。
做完这些,李霁回了晋王府。
她进门就见到她哥哥李澈在院中和乌龟躺在一处晒太阳。
走近还能闻到李澈身上的一股酒味。
李澈听到声音,勉强睁开一只眼睛,语句含糊:“你有客人。”
李霁习以为常地跨过他的身子。
正堂内背身站着一位作丫鬟装扮的女子。
李霁认出对方是谁,道:“殿下怎么来了?”
女子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英气脸庞——此为襄宁公主李灵徽。
本朝多出英勇善武的女将,罗如瑛和罗定之姑侄是其中翘楚,李灵徽也不遑多让。
昔日罗家被贬谪到南疆戍边,没几年漠北的乌氏便联合邻近的禹国,再次蠢蠢欲动。皇帝御驾亲征,李灵徽偷偷跟随左右。在军中时李灵徽化名李宁,屡立战功。皇帝闻名,亲自召见这位少年英才,没承想却发现这竟是自己的女儿李灵徽。
皇帝又气又笑,最终大张旗鼓地向世人昭告:名将李宁乃是当朝公主。
军中由此士气大振——他们认为,公主一介娇贵的女流尚能赢下许多战役,可见乌氏和禹国不过如此。
最终乌氏投降,禹国则彻底变成本朝附属国。
李灵徽以军功,由从前寂寂无名的皇五女,变成名享天下的襄宁公主。
李灵徽笑:“又没旁人在,叫什么殿下。”
李灵徽比李霁要小上两岁,论辈分,李霁可以称李灵徽一声堂妹。皇室女中她们的年龄最相近,两人从小便来往紧密,诗书骑射都师承同门,从前也习惯直呼彼此名讳。
李霁道:“殿下平易近人是美德,臣子不能分清上下则是僭越。”
李灵徽哈哈一笑:“阿姐你可别学御史台那堆人的架势了,瘆得慌。”
李霁一本正经:“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李灵徽笑着摇摇头,问:“对了,你查符飏之死,怎么查到巫蛊之物上?”
李霁回答:“尚不能确定二者是否有关。”
“无关也变成有关。”
这句话从李灵徽的口中轻飘飘地出来,落在地上却有万钧之重。
李霁谨慎:“巫蛊的罪名太大,处理不好恐怕会引火上身。”
李灵徽则说:“无妨。若是成功,我们便能占尽优势。不过记着,得保全罗如瑛。”
李霁点头:“我知道了。”
李灵徽又问:“卫明展此人如何?”
李霁评价:“略鲁莽自傲,贵在为人正直,眼光敏锐。或许可用。”
李灵徽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程家是大皇兄一党。若是出了个叛逆的儿子不同心,多有趣......”
她随即说:“好了,不叨扰你这个大忙人。还有点时间,我去外头走走。”
李霁道:“小心些。”
李灵徽往外走,挥手:“知道啦。”
“对了,管管你哥哥。别让他一翻身把小龟给压死了。”
*
李灵徽离开没多久,卫明展又冲进王府里。
李霁提前知会过府里人,卫大人是特别来客,可以自如来去。
卫明展似乎是有什么消息要和李霁说,急匆匆地,等看到躺着的李澈和在他胸口处伸长脖子的乌龟,脚步又不由得顿了顿。
刚好李霁从正堂内出来。
卫明展:“王爷好雅兴,在晒太阳吗.......”
李霁无奈一笑,又对着他介绍乌龟:“这就是小龟。”
卫明展想起来晋王府的轿子绣满的乌龟。这回终于得见本尊了。
他夸赞:“小龟甚是可爱。”
卫明展此时问到了酒味:”王爷这是喝醉了?要不要扶他到内室休息?“
李霁说:“不必管他。大人找我可是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卫明展从善如流,绕过了李澈的身体。
他边走边和李霁说:“我查阅了与覃州九溪有关的近年案宗。其中记录了一件事情:去年九月十三,九溪山突发大火,有一深山中的林姓村子被烧得一干二净,村民无一生还。当地县令调查后认为,起因是村民焚烧木材引起山火。”
他继续说:“你说这是不是很巧?八月十五林家姐妹从符飏手中逃离,一个月后九溪的林氏一族都死于非命。我还查到,龚午在八月廿日因事离开平康侯府,直至十月初六才返回,期间正好是九溪起火的时点。”
“你认为九溪大火,是符飏派龚午所为?”
卫明展点头:“很有可能。林橙黄和林橘绿逃走之后大概率回到九溪的家中,龚午一路追踪,最后不知出于什么动机放火烧了村子。”
李霁说:“符飏之死,有没有可能是她们从中报复?”
卫明展说:“目前来看,机率很大。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没想明白,现下几乎能确定的是贺钰因蛇螂而死,但林家姐妹和贺钰又有什么关联?”
“贺钰是符飏的朋友,是江令真的情夫。林家姐妹则是符飏的外室,目前已知她们和江照月交集更多,但是是情敌关系。至于江照月和江令真,又是关系不和的姐妹......”
真是一堆错综复杂的关系。
李霁理着思绪:“我们现在能知道的是:可能有动机对贺钰下手的是江令真;而有工具杀死贺钰的则是林家姐妹。江令真和林家姐妹这三人曾经同为符飏的外室,没有明面上的交际。”
卫明展:“难道是三人合谋?江令真帮林家姐妹逃走,而林家姐妹用蛇螂作为报酬送给江令真。你想想,江令真如果帮林家姐妹逃走,那她就能少两个和她分宠的对手,不失为一桩好买卖。”
李霁则说:“林家姐妹要在符飏的眼下逃离淮京,需要假身份和通关文牒,还需时时警惕应对符飏的追踪抓捕。江令真固然聪慧,但显然缺乏钱财和势力做到这些。而且她何必冒这个风险?林家姐妹逃走是去年八月的事,当时江令真和符飏情投意合、如胶似漆,根本没必要争宠。”
“卫大人,江令真和林家姐妹逃走一事或许有关,但我认为她的动机或许并非争宠,而且不止她一人参与进此事。”
卫明展想了想,也同意:“你所言有理。”
他说:“不过除了平康侯府,她们几乎和外界毫无联系......谁会帮她们?”
卫明展冥思苦想之际,李霁道:“还有一件事,我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可疑。”
他问:“什么?”
“方才在清圣宫,空盈师姑提起,凌微子师兄也曾在她门下修习,对于巫医之术颇有兴趣和天赋。”
卫明展明白她的意思,很快道:“所以说,凌微子对于九溪和蛇螂都有了解。符飏作为凌微子的好友,说不定从他口中得知这一切。难道符飏盯上林家姐妹,并非见色起意,而是看上了林家会巫蛊,想要利用?”
他面上有些愁容:“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闹大了。”
李霁接话:“符飏和五皇子关系亲近。巫蛊之术可能会被用于夺嫡之争。如此,我们要查的,就不仅仅是平康侯案,而是涉及皇位的阴谋。”
卫明展叹气:“怎么越查越复杂......不过没关系,这案子牵扯的范围本来也就不简单。”
“现下先查查符飏和九溪村到底有没有联系。”
而且他还有一个新的问题:“凌微子又有没有参与其中?”
卫明展脑子里浮现凌微子仙风道骨的模样,很难想象他会做出这种勾当。
但世间恶鬼往往有副正常的皮囊,不挖开看看,哪能判定心是黑或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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