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五月,期中考刚过,学校里的桂花树结出新叶和嫩芽,很清新的天气,沈随出去晨跑了几圈。
塑胶跑道上,也有不少如他一般在运动的学生。时不时的,还能听到体育馆内拍打篮球后弹地而起的空腔音。
跑够五圈,沈随缓缓停下来,又慢走了一圈才出操场。之后顺道拐去食堂买了几个肉包、一袋豆奶,边走边吃回寝室。
路上碰到同样早起的邵禹,问他:“你起那么早?”
“嗯。操场活动了一下。”
邵禹竖了个大拇指:“你牛。”
沈随微笑一下,示意:“我先回寝了。”
走出去几步,邵禹叫住他:“哎,这两天你用电脑吗?”
沈随停下来,投他以纳闷一眼:“?”
邵禹解释:“不用的话,借我两天?我写论文。”
沈随自己的论文作业已经差不多搞定了,考虑了两秒,答应了:“可以。”
......
回到寝室,齐明鑫已经不在床位,大概是出门会女友去了。
苏亦清睡着懒觉,听见开门声勉强清醒一下,爬下床,哼哼唧唧不知道对沈随说了些什么,上了个厕所,又钻回被窝里,倒头继续睡。
沈随实在没听清,也就没回话,只是将动作更放轻了一些。
邵禹回来之前,他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把这两天时光消磨在图书馆。于是等人一来,他便将电脑拿了过去。
邵禹问:“有开机密码吗?”
沈随点头,气声报出一串数字。
邵禹拍了拍他肩:“谢了兄弟。”
沈随摇摇头,摆了下手。
-
图书馆内。
找了个常坐的区域,沈随放下背包,走去书架,想找几本兴趣书。
身后这时响起轮胎滑过地面的摩擦音,顺着望过去,是馆内的图书盘点机器人。
多看了两眼,沈随想起眼前这台机器,好像就是去年由南大自主研发的首台智能图书盘点机器人——图客。
他于是调出脑子里的书名,试着用他检索了几本。
照着书籍位置一一对照过去。
竟是分毫不差。
再瞅着图客其貌不扬的笨重外表,沈随的心里难免多了一丝奇妙感受。
这就是人工智能了?
摸了摸他的屏幕边框,瞧着跟普通电脑似乎没什么不同......
这让沈随不禁有些好奇他的运行原理。
在网上搜了一下,发现他居然还是全国首台这一类型的机器人。
犹豫了一秒,沈随将刚找出来的《宇宙》塞回书架,用图客检索了两本关于机器人技术的书带回了阅览室。
随着越深入的了解,在邵禹还给他电脑之后,沈随还跑上网搜了搜“无人驾驶”相关的内容。
可最先跳出来的,竟然是几天前“特斯拉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发生了首起自动驾驶致死车祸”的新闻。
又翻了翻贴吧。
国内目前对于人工智能,自动驾驶的看法很褒贬不一。
甚至大多都是贬的。
不过按照惯性,除了前几楼还在认真分析眼前的形式和发展前景,后面衍生出来内容的竟然依旧是各种与主题无关的拉踩和攀比。
这一现象,让沈随不禁升起一种欣慰之感。
有一种,啊,事态果然又是这么发展了的确信。
往下滑了滑,大多都是互相打嘴炮,直到刷到一条评论:冷知识,不管你怎么说,国外的月亮就是比国内的圆哈。
沈随看的眉心一蹙,完全无法认同。
没忍住,他于是在底下认真评论了这条发言:
地球边上就只有一颗月亮。从科学角度来讲,月球是固态天体,形状只会受自身引力决定。即使其表面有很多看起来坑洼的月球坑,但从地球上来看,他的整体形状仍是一颗很固定的球体。也就是说,只要你还在地球上,那么不管在哪儿仰望天空,月亮都是一样的阴晴圆缺,不可能在飞越不同国家的上空时,变化它的物理形状。
很快,底下收到层主回复:科学是你爹还是你妈?这么信科学?!
沈随:“......”
其他看到他们□□的路人瞬间乐了。
网友1:兄弟你打哪儿来的,九年制义务教育满九减九,是一年没上啊?
网友2:我这边大院里还有空床位,终生会员只要998,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拎包即刻入住,诚招室友。
网友3回复网友2:或许,大院地址是在宛平南路600号?[狗头]
网友4是回复沈随的:我说我打麻将三缺一找不到我大兄弟,原来是我大兄弟上这儿支教来了?
“......”
沈随看得无语,果断跳过这一小插曲,之后又去翻了些其他网站。
许久,叉掉网页。
他的内心里隐隐有预感。不论国内外,无人驾驶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而姜南蕴的期待,或许也还需要很久时间才能成为现实。
尽管对此并不乐观,可沈随心里仍是因为这些输入,而感到了些许的快乐。
这种感觉就像,随着他越深入了解这些,他和那个人中间所隔绝的层层玻璃罩,都被一一掀开,像自己正在无限靠近她。
-
六月底,期末考结束,又一个夏天来临。
那一天,去串寝打王者五排的苏亦清回到宿舍,兴冲冲说:“孩子们,暑假都别着急走,咱要不要一起去郊个游?”
邵禹正在案前备课,闻言侧过身,手肘搁在椅背上看他:“郊游?当我们小学生呢?”
苏亦清沉思两秒,说:“或者,你也可以把它当成是一起去天文观测?”
邵禹听得一愣,等反应过来,抽出椅子坐垫甩他一脸,笑:“倒反天罡啊你。把天文观测给说成去郊游。”
苏亦清及时接住,照着他的脸扔回去,不满道:“把你的屁垫往哪儿甩呢!”
邵禹一把接住回旋镖,抱在胸前,人好悬没给笑倒。
齐明鑫没跟着他们闹,问了个关键的问题:“让带女友吗?”
苏亦清于是理了理衣摆,冲他笑容一甜:“让带。费用自理就让带。”
齐明鑫举起手:“那我报名,算两个人。”
邵禹理智回归:“可是要天文观测,咱也没有望远镜啊。难不成到时候咱们几个大老爷们儿用肉眼看?......”
啧,光是想想就恶寒,他抖一抖寒颤说:“会不会太浪漫了点儿?”
苏亦清于是说:“这你不用担心,这次的活动是我认识的一个学长跟他室友们一块儿组织的。他带队,也负责找地方、借望远镜、三脚架、车辆、帐篷这些。”
“我们如果要去,就交钱。多退少补。”
说着,他看向沈随:“沈哥?你怎么说?”
沈随想了想,说:“也算我一个吧。”
相处这么久,苏亦清光是从他现下的状态也多少能猜到一点,蛮高深问:“这个暑假,你不会又不回去吧?”
沈随眸色一黑,绷着脸望他一眼。
像是在问:你又知道?
苏亦清朝他弯唇一笑,不回答。
这学期开学回来他就发现了,这人的状态不对。本来以为过几天他就能自行调整好,苏亦清就没多问。结果没想到眼看这个学期都结束了,也没见他真正开怀过几次。
也就是之前收到去年的奖学金到账通知那会儿,被他们闹着出去庆祝了一下,宣泄了一点情绪。
恐怕连这个人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喜与悲几乎全都只关乎于那个没人知道究竟是谁的女孩。
不过尽管沈随从不跟他们多说什么,可从他偶尔透露出来的那点消息,苏亦清也能猜到。
他喜欢的那个人啊,大概一直就在他的身边,却只能看到,但摸不到呢。
齐明鑫这时从手机上抬出头,对苏亦清说:“刚问了我女朋友,她说她的几个室友也都想去。你帮我问问你学长?”
苏亦清点点头,说:“行,我一会儿问。”然后看向邵禹,“你怎么说?”
邵禹摇了摇头:“我就算了,刚找了个家教的兼职,暑假要给人补课。”
好吧。
苏亦清耸一耸肩。
-
七月初,樟南风景区的某一座山头上,姜南蕴刚结束了一天的拍摄,正跟着剧组的一众人员一道往山下走。
一个月前,她顺利进组了《追银河的星星》。
因为男主是天文爱好者,戏份里有大量关于天文与自然的内容要拍,于是整个剧组都在两周前来到了樟南天文台。
然而因为日渐炎热的天气,加上不得不在海拔不低的深山里进行大量工作。过于密集的人员活动,让空气里始终弥漫着一股散之不去的燥热与憋闷,似乎连呼吸都难以通畅。
这让不少人都得通过吸氧才能尽可能的维持住工作状态。
在最初的几天时间里,拍摄效果一直不是很佳。
直到后来慢慢习惯,大伙儿才逐渐进入状态。
今日又是顶着酷热拍摄了一整天。坚持了这么些日子,导演总算松口说今晚上不拍戏了,场务给找了个地方给大家伙烧烤晚会,既是犒劳,也是让全组人员松一松劲儿。
此时已经过了太阳光线最烈的时候,天还没黑,能清晰看见山林里种满的各种宽枝大树。榉树、银雀、香樟、南方红豆杉......
一阵微风徐来,满树的浮光掠影。行走在其间,姜南蕴短暂地享受到了片刻的清凉。
晚间时分,陆续有人收拾好自己,去了场务通知的露营地。
姜南蕴让沙沙也自行玩耍去了,自己回去保姆车上简单洗了个澡,换了条舒适的白色吊带裙子,长度覆盖到只能隐隐约约露出她白而细的脚踝。
以防被蚊虫叮咬,姜南蕴给自己喷了驱蚊液后,又往身上多穿了一件黄白色条纹的轻薄衬衫。
然而衣摆过长。她于是将它们收拢在腰腹间,打上一个结,让原本被遮挡的身材立马变得玲珑有致起来。
各大主创们也都在不久后陆续到了地方。
远远便能看到整片空地上,每隔一段距离都已支起了天幕,拉了五颜六色的灯带与小灯球。
空气里飘香着孜然与烟熏的气味。几个大烧烤架位于一侧,有人在一旁负责穿串儿,也有会烤肉的人此刻正在给烤架上各式各样的肉串涂油洒料。
最中央,正燃着一簇柴堆,不时响起噼里啪啦的篝火音。
太阳西落,天空在渲染过粉紫色的晚霞后,渐渐暗成了蓝调。
几个主创象征性讲了几句场面话,便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当不知是谁的手机连上音箱,一首首经典歌曲随之播放,彻底将现场氛围推向了**。
沙沙已经玩嗨了,姜南蕴陪着他们闹了一会儿,正巧肚子也差不多填饱了,便打了个招呼,之后带着把露营椅,独自缩去了角落里。
不过这些人大概不想放过她,时不时就着人来寻她,要她加入他们的游戏队伍。
无法,姜南蕴只好在又一次赶走来人后,悄悄离开,往没人的地方走远了一些。
这一处的自然公园很是宽阔。本该人迹罕至的地方,在这个季节却通常热闹出奇,每年都会有很多天文爱好者慕名而来。
故而沿路上不仅有露营灯的照明,也有不少小摊贩嗅得商机,不辞辛苦来到这里。
因此姜南蕴并不太怕走得过远了,任由自己漫无目的地在公园里闲逛着。
忽地,耳边传来一阵青春又听上去格外热闹的说说笑笑声。顺着望过去,姜南蕴被这群年轻人吸引了目光。
他们之间有男有女,大约十几个人。
相同的是,和这里的大部分人一样,他们也都带了烧烤工具在BBQ。
不同的是,这一群人的声音一听便像是未被社会所浸染,即使一天下来,仍充满着活力和生气。
姜南蕴不自觉便在那处伫立了许久。
却在这时,竟是望见了角落里的少年,与他在这距离沪城千里之外的地方,不期而遇。
那一隅无法被露营灯照亮的区域,少年独立于夜色之中,低头敛目,摆弄着身前一架银白色望远镜。
残余的朦胧光晕披在他身上,都破不开他周身寂寥,像就要融进这样幽邃的夜晚里。
忽一抬头,他仰望天空,眸中清亮,仿佛承载着深切的敬畏与无以复加的倾羡。
那虔诚的一眼,打翻玻璃罐而兜头灌溉下来的星星,任何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心陡然颤悸了一下。姜南蕴向后退了半步,将身体藏进树干,并未惊扰他。
却在她欲溜走之前,与他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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