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家主、大公子。属下无能,让三公子被一女子迷了眼,日后可能要长留汴京……”
既白扔下笔,将手中宣纸揉作一团。
今日便是七夕,他这封要送回岭南的信却仍未写好。宋止看他将自己关在屋内,甚至还好心问:“要我帮你写吗?”
有什么好写的呢。
看着宋止十分自然的神色,既白叹了口气,情爱这两个字本就是无法避免的,只是他见多了宋止孑然一身的样子,突然发现他也会喜欢上人有些不敢相信。
归根到底还是怪家主。
整日将人关在岭南,醉心武学,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他才会认为宋止应该无心情爱。
若是换作宋宁,带回来一百个人他都不意外。
于是既白放弃了,他跑到宋止面前,问:“公子,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朝蘅的啊?”
宋止正安静擦着他的刀,闻言,仔细忖量。
喜欢上朝蘅好像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
开始注意朝蘅,从未见过如她这般特别的女子是一个原因,可更多的,是她行为的怪异。
两人切磋时,碰撞在所难免,是以宋止并不在意男女大防。可朝蘅不管口中说的多么厉害,只要与他稍微一点的肢体接触,便开始脸红害臊。
她在军中雷厉风行,可一见到他便笑的十分开怀,对他嘘寒问暖,可夜深人静时,宋止却经常看见朝蘅独自一人坐在石头上望着月亮,安静得与白日判若两人。
再后来回到汴京,两人各居府中,朝蘅却时常来找他,见面的次数甚至比在边疆时还高。
初到汴京,既白总拉着他出门参加宴会,宋止并不是很想去,他喜欢安静,幸运的是汴京城中的女子大多也很安静,不会来打扰他。
只有一个祁宁衣,扯着他问这问那,他与她并不熟络,不知如何搭话,她却反过来指责他为何如此冷漠。
每次这种时候朝蘅便会突然出现,他知道她一直在不远处,只是一直也没出来。
宋止不知为何这时候她便会出面。
朝蘅懒洋洋地拍开祁宁衣的手,挡在宋止身前,“我们行奚只是不太擅长与旁人交流,你别乱欺负他。”
她挡在他身前,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回了汴京后,她不再是简单束发,头上插满了发簪,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朝蘅!”祁宁衣气得直跺脚,“你什么意思,人家姓宋,怎么就成你家的了?我是旁人,你与他就熟络吗?”
朝蘅往宋止身旁靠了靠,后者没阻止。
“这显而易见啊。”朝蘅十分得意。
宋止不知朝蘅是何时看出他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明明他从未说过。出生以来,宋止见的兵器都比见的人多,武学招式他看一眼就能学会,却不知如何与他人相处。
宋景天发现了这点,于是接受了朝廷的招安,让他来了汴京。
“放心吧行奚。”朝蘅十分自信地拍拍胸,“有我在,他们不敢打扰你。”
既白小声说:“最大的打扰就是你吧。”
宋止觉得既白有时候话有些多,于是在朝蘅传信约他时,经常会将从宋承那拿来的药粉撒在他屋内,那药没有毒害,只会让人睡过去。
事情果然是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的断水刀法都败给了她。
宋止是一个很直接的人,在他眼中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朝蘅不算光明正大的赢也是赢。
他那时突然明白了自己好像已经喜欢上了她,他无法在她摔倒时仍心无旁骛的提刀砍去,他下意识的犹豫,已经输得彻彻底底。
“我不知道。”宋止如是说,“当初宋宁跟我说,喜欢就是,见到她就开心,见不到她就想她,想时时刻刻与她呆在一起。我如今便是这样。”
既白目瞪口呆:“已经这么严重了……”
“是啊。”宋止突然笑了起来,他起身朝外走去,“已经这么严重了。”
既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也笑了起来。
留在汴京便留在汴京吧。
至少如今,宋止会放声大笑,会打趣人,有朋友,也有喜欢的人。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练刀的武呆子,而是有血有肉的人。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汴河上,画着青雀、白鹄的船四角挂着彩幡,在风中轻轻飘动。
西街无疑是最热闹的,商户张灯结彩,灯火阑珊。路上,车身和轮子装饰着金玉,毛色青白相杂的马缓缓走,马鞍上有镂刻的金饰,雕垂着缨子。
“云枝姐,听说你失忆了,那你还记得我吗?”祁宁衣身着彩凤琉璃裙,发梳时兴的高髻,在彩灯下格外明亮。
“不记得。”沈虞十分老实,她被关了几天,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不敢再乱说话惹事。
“那你就只记得二哥啊。”
沈虞说:“还有朝蘅。”
祁宁衣:“……”
祁衍在祁宁衣准备开始闹脾气的前一秒将人拉了过来,随口说:“惹事就回去。”
祁宁衣瞪了一眼祁衍,表达自己的不满。
沈虞不知道她为何突然生气,但直觉告诉她不说话就行。
“那是不是宋行奚?”祁宁衣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另外两人随着他的视线看去。
宋止身着墨绣云纹玄色锦袍,正在琳琅满目的花灯下,长身玉立。他神色淡漠,周围人群来来往往,他稍微往边处退了退,望着人群,似是在等什么人。
沈虞这段时日见的男子不多,只有沈家人和祁衍。沈家人都是笑眯眯的,对她十分热情,生怕她磕着碰着。祁衍嘴角总是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十分温和有礼,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亲近。
面前这人,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肃杀的冷冽之气,轮廓分明,神态疏离,周身环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人看上去不太好相处的样子…”沈虞听到祁宁衣唤他,以为两人认识,随口喃喃道。
祁宁衣小声说:“你去跟朝蘅说吧。”
沈虞不明所以,祁衍已经走上前,温声唤道:“行奚,你怎么在这儿?”
宋止闻声扭过头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不远处有一道女子的惊呼声传来。
人群拥挤,错乱间,一女子与身旁人被分开,慌乱呼喊时突然被人推了一把,惊呼着向下跌倒。
宋止脚尖微动,一块石子已落入它掌心,他弹出石子打在那女子的左肩上,她向下跌的趋势停了停,还未稳住身形,一个小孩从人群下方穿行,左窜右跳的挤开人,那女子被他一推,又开始摇晃。
宋止皱了皱眉,又踢了一个石子,抬起头却见那女子腰身被人搂住捞了回来,那小孩被抓着衣领提了起来。
“乱跑什么,不知道撞到人了啊。”朝蘅身上衣裳的华丽程度与祁宁衣相比不遑多让,她右手搂着那女子,帮她稳住身形,左手拎着方才乱跑的小孩,那小孩张牙舞爪挥着手,她便直接按住他的后颈。
朝蘅抬眼,她在街道的中心位置,看见了左边的宋止,也看见了右边的祁宁衣等人。
她毫不犹豫的带着身旁两人去了左边。
刚准备挥手与她打招呼的祁宁衣:“……”
祁宁衣的笑容落到了朝蘅脸上,她十分热情地和宋止打着招呼,“行奚,你等我很久了吗?”
宋止摇摇头,“刚到。”
那小孩又开始挣扎起来,见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朝蘅松开牵着身旁女子的手,将那小孩摁在她面前,言简意赅:“道歉。”
“凭什么?”那小孩扭着身躯,双手扭到身后去打朝蘅。
“阿蘅…”杜心溪,也就是方才被撞倒的那女子扯了扯朝蘅,“我没事的。”
朝蘅没理她,掐了掐了小孩的后脖子,恶声道:“不道歉就把你扔到人群里,到时候你一脚我一脚看你以后还能不能下地!”
“哇——!”那小孩放肆哭了起来。
哭声吸引了一些好事者,宋止走出来挡在两人面前,他皱了皱眉,面色狠戾,看热闹的人只得摸了摸鼻子,悻悻离去。
“道歉。”朝蘅揉了揉耳朵。
“她都说不要了!”那小孩哭着指杜心溪。
朝蘅看了一眼杜心溪,后者没有一丝犹豫,“但我现在又想要了。”
等那个小孩哭哭唧唧地倒了歉,朝蘅很快松了手让人离去,祁宁衣这时候也挤了过来,“朝蘅!你无视我啊!”
杜心溪向来人行礼,祁衍摆了摆手,看向宋止,又问了一遍:“行奚也来逛灯会?”
宋止嗯了一声。
沈虞躲在祁衍身后探出头,先是看了一宋止,刚才他们几人站在远处看得一清二楚,她没想到宋止会出手救人。
原来他就是朝蘅口中的行奚。
“这不是小虞嘛,今天敢出门啦?”朝蘅笑眯眯地调侃。
听到这个名字,沈虞下意识回头,有些愣住,祁宁衣也不十分不解,问:“小虞是谁?”
朝蘅朝着沈虞昂首,“落水,失忆,可不就是小鱼。”
沈虞瞪大双眼,她这几天被朝蘅吓得门都不敢出,这人如今还有闲心在这调侃她。
“云枝姐,小鱼这名字还挺好听的呢。”祁宁衣也笑。
沈虞笑不出来,她觉得现在十分不对劲。
这厢。杜心溪站在朝蘅左边,手扯着她的衣袖,抿着唇,十分柔弱。
祁宁衣站在朝蘅右边,也想扯她的衣袖但被甩开,于是插着腰,十分跋扈。
再看另一边,被遗忘的宋止和祁衍站在一起,一人望天一人看地,像是对这场面见怪不怪。
沈虞挠了挠头发,觉得这世界乱套了。
在沈虞来之前看到的故事中,祁衍和沈云枝是这个世界的绝对主角。
祁衍、沈云枝、朝蘅三人一起长大。朝蘅苦恋祁衍,祁衍却与沈云枝两情相悦,于是朝蘅对沈云枝多有迫害。是以沈虞当初知道面前人是朝蘅时那么害怕。
朝蘅的祖父位高权重,试图谋反。朝蘅亦十分跋扈,欺男霸女。她看似与沈云枝情同姐妹,却给她下了长期的慢性毒药,导致后期沈云枝久病成疾,无药可治。
祁宁衣与朝蘅狼狈为奸,她讨厌沈筝一人独占了祁渊,从而也讨厌她的妹妹沈云枝,祁衍一颗心又都在沈云枝身上,她便认准了沈家姐妹迷惑了自己的兄长们。
另一旁的杜心溪是个在后期才出场的角色,陛下以雷霆手段除朝家,朝蘅死后,杜心溪成了沈云枝最大的情敌,她不同于朝蘅的嚣张,反而十分柔弱。在与沈云枝的无数交锋中以装可怜获胜。
至于宋止,出场不多,只是提到过几笔,他从岭南来到汴京,一时风头正盛,是为数不多能让祁衍产生危机感的人。
祁衍爱慕沈云枝,从未同其他女配拉扯不清,而是狠狠拒绝她们,沈云枝病死后,他登上皇位一生未娶。
而此时与朝蘅狼狈为奸的祁宁衣正在跺脚发脾气,“你看到我了为什么不来找我!?自从宋止来了之后你每天连人影都找不到!”
宋止看了一眼祁宁衣。
朝蘅觉得祁宁衣比刚才那小孩还烦人,“你找我干什么?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杜心溪依旧柔弱,“阿蘅,我与侍女走散了,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
“不行。”朝蘅果断拒绝,“行奚好不容易约我一次,我不想跟你们一起。”
祁宁衣气急败坏,杜心溪眼泪摇摇欲坠。这与沈虞的认知一模一样,唯一出错的是,她们对着的人为何变成了朝蘅?
两个女人对着另一个女人撒娇耍赖,剩下两个大男人被无视。
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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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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