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陈乖宝就在平成王府住了一夜,后头便用小轿抬出去了。
陪着的丫鬟面冷,总不许他朝出看。
陈乖宝趁她不注意,自己偷偷掀了一回帘,见行走的是个很深的巷子。
轿子停下后,就安顿在了这羊肠巷子尽头一所小院儿里。
不知是不是因他跟人睡的头一晚上就把人家的□□吃了,哪个体面的王爷能受得了这种侮辱,这几日把他送来,白日里并未见朱承昭来过。
朱承昭是个不筑巢的鸟,从来只管外头去快活,素来只道,不这样,外头那些人拿什么说他。
人活一世,总得给人留些话柄,他又不是九五至尊的圣上,哪里能总没有错。
这可急坏了陈乖宝,只有晚上他过来才有人说话,这里头伺候的人少,一个老婆子,一个面冷的丫鬟,只管起居伺候的事,没一个跟他多说话,他要想跑时,房顶上就会跳下来两个看不见脸的黑衣人。
只拦他,也不跟他说话。
朱承昭夜间回来,抱住他就睡,像他只是睡觉时用的被子,垫脑袋的枕头,没了他,床上就睡不成了。
有时抱着他说醉话,说一句,因是在深夜,陈乖宝精神好了,躺着干自己任何细微感兴趣的事,敷衍他一句。
“你怕我………哈………我也怕你。”
“嗯嗯,怕你。"
“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
“嗯嗯,不杀,杀鸡吃。”
“没有我的……这世上没有我的地方。”
“有呢,睡觉奥,你不说话了。”
“……………”
精神不好了,就自顾先去梦乡。
有时吐他一身,吐了,两人就一块在浴桶里洗澡打架。
他气的单方面殴打朱承昭,朱承昭醉的糊涂,总是笑着躲。
陈乖宝生气起来,恨是真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但又觉得他挺可怜的,明明陈乖宝没人跟他说话就够孤独了,却只觉得这好看的白荷花比他还孤独。
像林子里被拔秃了翅膀,又上了年纪的老鹰,任他总是来去,反正独个没伴儿,出来进去,不是天空海阔,是日日东倒西歪。
锋藏锐销,鸡不像鸡,鸟不像鸟,天上飞的不认他,地上走的也不认他。
院子里人见了他就低头、弯腰、跪下,从没人哪怕正眼看一看他。
就自己,大发慈悲,偶尔还看一看他,为了避开脸揍。
自己要再多嫌他,他还挺可怜的。
陈乖宝自己就挺可怜的,他不觉得,还顾得上可怜别人,大人有大量,经过些磋磨,有了涵养,忍下了。
就是挺耽误事的,他好像并没有帮自己找哥哥的意思。
陈乖宝听过说书,知道他这叫负心汉,薄情郎。
竟不是他当初喜欢哥哥的时候了。
他定要自己想办法去找哥哥,急得街上笼子里装着要卖的野物似的,日日在房间里转着圈儿旋摸,却没有一个洞给他钻。
要说陈乖宝对他哥哥有多深的感情,倒也没多深。
只是一进尘世,就遇着了陈尚武,教他说的尘世第一句话,一块儿一桌子吃了这么久人饭,弄得如今畜牲做不了纯畜牲,做不到此处寻不得食,自有别处吃肉,四不像得很,为了这一点曾有过的与这人世的牵连,成了心里的挂念,如今总舍不得就此不要了。
半人半兽,嗅着他哥的味儿做人,又十分固执。
………
京兆尹的案子结了。
多日不见的宁帅出现在公堂上,听人说,当堂血淋淋的割下一根手指头,给秦家老夫妇跪下磕了头,铁青着脸道,我会将我儿找回来,她这辈子都是我娘子,她的尸骨自然是我留着,我们是一家子,谁也拿不走。
秦老太傅夫妇差点气的当庭吐血,再不顾斯文,指着骂得不休,跺着脚直说你休想!
宁帅挨着老夫妇的骂,又转向自己养母宁老太太,举着那血淋淋的断指扔在地下。
面不改色,他说,自己从此和宁氏一族再无瓜葛,名姓乃先父在世寄予厚望所赐,于我是深恩,不敢更改,但今日圣上在堂,有如青天在上,众人也见证,我要言明,从此,我之宁姓,与您府上匾上如今这宁字,就如这条断指,再无半点沾染。
激得那宁老太太又是在堂上揪着心口晕死过去。
半个月扯不清一件家务事,如今又弄得功臣剁指头见血的,再闹得没有这么大了,这案子也就囫囵乱判了。
本来也是嫁到人家家里的女儿,丈夫不曾休,生前也不曾和离,又有所出,听老奴述话,这秦家大小姐,生前也极贤,从没半点儿逾矩,再没这样的好女子了。
只可惜…………
就如圣人也不好多言人家的家务事,不论对错,皇帝不好驳了秦老太傅的面子,可宁帅的态度也很强硬,宁帅的忠心也得维持,实在找不到理由,更不好再深究,只能判秦家小姐依旧是宁家妇,躺得仍是百年之后的他俩的夫妻穴。
剩下的事,皇帝只顾先赶紧离了这样的麻线团,任两家自己去闹。
外间近日窃窃私语,议论的都是,看来这宁老太太是真的苛待了儿媳妇,逼得人家上了吊。
秦老太傅夫妇如今也没回山西,他们在京城租了个院子,是抱一线希望,为了寻访那可怜外孙下落,这早在来时路上就给开镖局的儿子托了信儿,叫在江湖上各路强人那里打听,也是为了同女婿打持久战的主意。
心都疼碎了!
再不能让女儿死后也跟着他,非要将牌位骨灰抢回去!
做什么样子,生前干什么去了。
非要等人死了,什么都没了,才做这样情深似海的样子,抱着一坛子灰不愿意放。
谁甘心给他留这个念想,做父母的心都快疼碎了,谁尽让他称心如意!
………
邱松近日去了三五次平成王府,朱承昭不是不在,就是有人出来说醉了,见不成,竟将前些日子说得话,像是忘到脑后了。
王府里这些地方,邱松多年已摸得很清了,同往日一样,暗暗的寻访,竟也寻访不到。
他也冷出心来,咂摸出味儿。
这是今次不跟他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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