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贝拉迷迷糊糊地听到远处传来的嘈杂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声音里透着熟悉的关切。
她努力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几乎被冷意浸透，四肢发麻，连动一下都很吃力。
忽然，一束强光穿过管道照了进来，照亮她蜷缩的身影。她抱着双腿，头埋在膝盖里，缩在最上排的水泥管道中。
“苏贝拉？你安全了，我们来接你了！”
她的肩膀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目光透过湿漉漉的发丝，看清了站在光下的那个人——绍伊古。
他一身制服早已被雨水浸透，湿发贴在额角，灯光勾勒出他沉稳而坚毅的轮廓。
尽管周围都是救援人员，他的身影在人群中却格外清晰。那双棕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眼底浮现出一丝悄然松口气的神色。
“部长大人……”她声音颤抖，低低唤了一句。
绍伊古几步上前，声音沉稳：“贝拉，你能站起来吗？”
她试着动了动腿，艰难地挪到管道边缘。白色针织衫已经破损，露出冻得发红的皮肤，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侧，脸上也沾着干涸的泥痕。
她知道自己此刻狼狈不堪。但绍伊古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一丝嫌恶，只有冷静、沉着和耐心。
他半蹲下身，伸出手：“快，把手给我。”
她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把冰冷的手交到他掌心。他握得很稳，掌心的温度透过湿漉漉的肌肤传来，像一点光，在寒夜中缓缓渗入。
他一把将她带出管道。刚站稳，她却因体力透支脚下一滑，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下意识揽住她的肩膀，低头看着她微微发抖的身体，立刻脱下防雨冲锋衣披在她肩上，动作利落又温柔。他抬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污渍。
“已经安全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安抚。
苏贝拉轻轻点头，眨了眨眼，把眼里的湿意逼了回去。
靠岸时，他注意到她光着一只脚，毫不犹豫地搀起她。
她轻轻挣了下，声音低低的，有些尴尬：“部长大人，我可以自己走……”
“别逞强。”绍伊古在她耳边低声说，“地面湿滑，再坚持一下。”
他一手扶着她，另一手抬了抬下巴，示意救援人员让出通道。语气沉稳，不带情绪，却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坚定。
车门合上，窗外的雨声被隔绝在玻璃之外，车内顿时安静下来。
苏贝拉靠在座椅上，毛毯贴着后背，还有些未散的寒意。绍伊古坐在她左侧，脱下湿透的外套，没有说话。
她下意识地往车窗方向挪了些，但没有躲闪的意味，只是需要一点空间平复情绪。
几秒后，他从兜里拿出一块干毛巾，递了过来：“擦擦头发，不然一会儿容易发烧。”
苏贝拉犹豫了一下才接过，小声道：“谢谢。”
她低头擦发的同时，偷偷瞥他一眼。他正拧开保温杯，递到她手边。
“喝点这个，暖暖胃。”他说，语气平缓得像在做一件早已习惯的事。
苏贝拉看了看杯子，嘴角轻轻一动：“部长大人……这种时候还带着茶？”
绍伊古挑眉，语气带着点笑意：“应对你这种临时状况，是我职责的一部分。”
她轻轻一笑，低头喝了一口，温热的果香带着淡淡的桂花气，顺着喉咙滑下去，胃里像是点亮了一团微火。
他察觉她状态缓和了些，才问：“你看起来好多了。能说说，那人为什么要抓你？”
苏贝拉轻叹口气，皱眉道：“他说是我以前的粉丝，说能治好我的伤，要带我走……但我根本不认识他。”
绍伊古眼神顿时冷了几分，声音低沉：“极端分子最难预测，警方会彻查。”
他瞥了眼她泛红的手腕，语气不动声色中多了一点暗藏的担心：“伤势呢？”
“只是擦伤。”苏贝拉摇头，“刚才怕泄闸，只能往高处爬，不小心刮到的。”
他沉了几秒，低声道：“如果我们晚到一点……不是被带走，就是被水冲走了。”
苏贝拉轻笑：“是啊……当时我就在想，要是冬天就好了，冰面结实，我直接滑走。”
绍伊古怔了下，随即轻笑出声：“你倒是乐观。”
车子在雨夜中平稳前行，前方灯光模糊不清。苏贝拉忽然开口：“您怎么……会亲自来？”
绍伊古答得平静：“你的朋友卡娅拜托的我。”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希望以后不会再遇到这种事。如果真有意外，第一时间联系我。”
苏贝拉接过名片，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下。
车在酒店门口停下。透过车窗，她看到项目组的几位负责人正站在门外，神情严肃。
她叹了口气，知道这场“训话”免不了。
绍伊古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别担心。出问题的是我们的治安，不是你的责任。我会解释清楚，不会影响你在项目组的评估。”
她愣了一下，心头忽然被轻轻触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雨后空气里缓缓浮出。
她推门下车，刚走出几步，忽然顿住，转身。
水雾迷蒙中，她站在车门旁，像斟酌了几秒，才轻声说：
“……谢谢您，今天。”
又顿了一下，眼神柔了一瞬，又带回些许礼节：“联邦国有您这样的人，是幸事。”
绍伊古微微一怔，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看着她。
她没有等他说话，低头轻轻一鞠躬，转身走入酒店门前的光影中。
车内重新归于寂静。
绍伊古望着她的背影，像是想开口，却终究只是缓缓阖上了车窗。
她刚才那句“联邦国有您这样的人”，特意避开了直呼他的名字。
保持距离，也是一种态度。
指尖下意识摩挲着袖口，他忽然意识到——
她的背影，已经悄无声息地，印进了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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