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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90%

琥珀伸手想拉住男孩,指尖刚要触到那洗得发白的病号服,那孩子却像被烙铁烫到似的猛地窜开。瘦小的身影在林立的玻璃罐间灵活躲闪,光着的脚丫踩在水泥地上,竟没发出半点声响。

“等等。”琥珀追了两步,后腰突然被一只手攥住。桑教的指腹带着薄茧,力道大得几乎要掐断他的腰。

“有人。”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热气拂过琥珀耳廓。

走廊尽头传来金属推车碾过地面的吱呀声,混杂着两个男人的交谈。

琥珀被桑教拽着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进铁皮柜时,鼻尖差点磕上对方的下巴。

柜门“咔嗒”合上的瞬间,黑暗涌了过来。两人的肩膀紧紧抵着,他能清晰地数着对方胸腔里沉稳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敲得自己耳膜发颤。

“别动。”桑教的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气,掌心按在他的肩窝。

琥珀乖乖屏住呼吸,后背贴住桑教的胸膛,感受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动静。推车的轱辘碾过碎石地,发出浸牙的摩擦声,像钝刀在骨头上拉锯。紧接着是两个男人的对话,声音粗哑,带着一种见惯生死的漠然。

“又死了一个。”其中一人啐了口唾沫,声音里裹着烟草的焦味,“折腾了一天,还是没扛住,活活疼死的。那女人叫得和那被剥皮抽筋的人一样,听得我头皮发麻。”

“疼死总比变成怪物强。”另一人冷笑一声,推车突然颠簸了一下,传来玻璃碰撞的脆响,“这批耐受度越来越差,部长那边怕是又要骂人。上周那批更惨,被折磨了几十年,死了也不得休息。”

“骂就骂,”先前的声音带着敷衍的不耐烦,“尸体处理完了?别堆着发臭,夏天招苍蝇。”

“急什么?”另一人嗤笑,“全扔进焚烧池多省事?偏要搞这些有的没的。”

对方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诡异的郑重:“对生命总得有点敬畏之心。”

“敬畏?”第一个男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现在这世道,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等会儿处理完,要不要去酒馆喝一杯?我知道有家新开业的,酒保调的酒不错。”

推车的声音渐渐靠近,琥珀透过铁皮柜门板的缝隙往外看,心脏猛地一缩。

推车上铺着块肮脏的白布,下面隐约露出几个蜷缩的身影,小小的,是刚生下来的婴儿。有的已经没了气息,有的还在微弱地蠕动,喉咙里发出小猫似的细弱呜咽,无一例外都是畸形儿,根本看不出人形。

那两个男人对此毫不在意,其中一人穿着沾血的白大褂,随手抓起一个还在呼吸的婴儿,像丢弃垃圾般扔进旁边的培养舱。淡黄色的液体漫过那孩子畸形的身体,他甚至没发出一声啼哭,只有细小的手指徒劳地抓了抓透明舱壁,便彻底不动了。

“又是失败品。”男人拍了拍手,转身走到墙角,一脚踩在某个不起眼的踏板上。

地面裂开一道黑黢黢的缝隙,腐烂的血肉恶臭漫上来,熏得琥珀胃里一阵翻涌,差点没屏住呼吸。

另一个穿制服的男人推着车,将那些已经没了气息的婴儿一股脑地倒进缝隙里。沉闷的坠落声从深处传来,像投入无底深渊的石子,连回音都带着令人作呕的黏腻感。

“走了。”两人锁好通道,推车的轱辘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

铁皮柜里,琥珀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转头看向桑教,对方皱着眉,下颌线绷得笔直,眼里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怒气。

琥珀的声音发颤,指尖抠进铁皮柜的锈迹里,带出几道划痕。

“原来新约圣母院不只有新生,还藏着这么多死亡。”

这地方根本不是新生之地,而是座裹着圣洁外衣的屠宰场。

恶臭味还没散尽,两人沿着墙根快步穿过回廊,推开侧门时,正午的阳光突然砸下来,晃得琥珀眯起了眼。明晃晃的光线里,尘埃在光柱中翻滚,像无数细小的幽灵在跳舞。

“你总算舍得出来了。”克拉拉的声音像颗小石子,精准地砸在他背上。

她抱着手臂站在台阶下,亚契和薇拉妈妈站在旁边,显然等了许久。靛蓝色裙子沾了点草屑,领口的珍珠别针歪在一边,克拉拉显然是等得不耐烦时揪着玩的。

琥珀揉了揉眼睛,笑嘻嘻地迎上去:“厕所绕远路了,这地方跟迷宫似的。”

“绕路能绕半个钟头?”克拉拉挑眉,目光在他和桑教之间转了个圈,突然促狭地笑起来,“该不会是偷偷跑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吧?”琥珀正想着借口,克拉拉的视线已经黏在桑教身上:“这位先生是?”

“桑教。”琥珀赶紧介绍,“我朋友。”

“朋友?”克拉拉拖长音调,突然冲桑教眨眨眼,“原来是上次婚礼只送了封信的先生。我还以为是位老先生呢,没想到这么年轻。”

她故意撞了撞琥珀的胳膊,“藏得够深啊,什么时候交了这么体面的朋友?还是穿制服的。”

琥珀拍开她的手,却见桑教朝克拉拉微微颔首,黑眸里难得带了点温度,不像平时那副冰雕似的模样。

克拉拉笑得更欢了,正要再说些什么,旁边传来一声严厉的咳嗽。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正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地瞪着他们。

“请保持庄重。检测完请安静等待结果,不要喧哗。这里是新约圣母院,不是集市。”

薇拉妈妈上前一步,眼里漾着温和的笑意致歉。而后轻轻拍了拍克拉拉的胳膊:“别胡说,这里是新约圣母院,庄重些好。”

她转向桑教,微微颔首,“先生,那日婚礼收到你的信,实在多谢。但疑惑请不要基于我们这样的承诺,信任是需要时间去建立的。”

桑教的目光在薇拉面上停顿片刻,又转向琥珀,语气平淡却清晰:“说到做到。”

“信里说什么了?”琥珀凑到桑教身边,好奇地拽着他的袖口,“我都没来得及看,克拉拉就藏起来了,跟藏糖一样。”

克拉拉哼了一声,把背后的手背到身后:“就不告诉你。反正比你送的那枚死亡纪念戒指吉利多了。”

她转向桑教,眉梢挑得老高:“你和琥珀到底怎么认识的?你们并未共同经历长久的人生,你写内容不足以让我相信。你为什么写信给我和妈妈?”

亚契也跟着点头,卷毛脑袋点得像拨浪鼓:“就像我和克拉拉一样。”

琥珀憋笑看着桑教,想看他怎么应付这连环追问。

桑教却异常认真地答道:“因为你们是琥珀最重要的人。”

这话一出,连最稳重的薇拉都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克拉拉张了张嘴:“这话说的我爱听。”

薇拉:“先生,琥珀性子跳脱,如果给你惹了麻烦,还请多担待。”

“他不麻烦。”桑教的回答很快,几乎没有犹豫,“他帮过我。”

琥珀彻底懵了,他什么时候帮过桑教?是帮他处理后背的鞭伤,还是其他什么?好像都算不上“帮”,更像是互相添乱。

他正想追问,登记处的工作人员突然拿着一张薄薄的纸走出来,脸色严肃得像块铁板。

“克拉拉·艾略特,亚契·库珀。”那人念出名字,把纸往柜台上一拍,纸张边缘的褶皱在撞击中抖了抖,“适配度检测结果,90%。”

亚契的卷毛猛地竖了起来,和被静电击中的蒲公英没什么两样。他拽着克拉拉的手,结结巴巴地问:“90%,这么高吗?”

工作人员扯了扯嘴角,难得露出点人情味,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这是近半年来明莱城最高的适配度。恭喜你们获得生育名额,下周就能去培育中心登记,不用等了。”

克拉拉捏着那张薄薄的检测单,她和亚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难以置信。亚契的卷毛耷拉下来,憨声问:“是不是搞错了?我们邻居等了快两年采用合适的。”

工作人员扯了扯嘴角,难得露出点人情味:“你们是特殊审批。议会刚下发的通知,适配度90%以上者可优先排期,下周就能去培育中心登记。”

“特殊审批?”克拉拉皱起眉,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检测单的边缘,“为什么是我们?”

琥珀正踮脚够桑教口袋里的蜂蜜糖,他记得这人总在口袋里藏着一两颗,闻言笑嘻嘻道:“花农没白当,这笔交易挺划算。上次向议会提了三个条件,没想到现在就兑现了。早知道我就多提几个,比如让邓普西那红毛猩猩给我擦靴子。”

桑教的黑眸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无奈:“你做的?”

琥珀拿了一颗糖塞嘴里,满是笑意的眼睛看着桑教点头。

他搂住克拉拉和亚契的肩膀:“记得下周去登记,再磨蹭小卷毛都要等成老卷毛了。到时候我要第一个抱孩子。”

克拉拉和亚契两人站在新约圣母院的台阶上发懵,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个刚从梦里醒来的人。薇拉妈妈正低声叮嘱着培育中心的登记流程。

琥珀却笑得灿烂,撞了撞桑教的胳膊,眼睛里闪过促狭:“你说我们两个要不要也去测测?说不定适配度比他们还高,比如100%?到时候执法院是不是要给你换个新头衔,叫琥珀的人?”

桑教的眉峰骤然蹙起,只是用眼神剜了他一下。

“怎么?不敢?”琥珀得寸进尺地凑近些,手肘故意蹭过他的腰侧,感受着对方肌肉瞬间绷紧的触感,“还是怕测出个100%,吓得执法院当场给你降级?”

“胡闹。”桑教道,而后转身看向薇拉,“我还有事,先走了。”

薇拉妈妈笑着点头,眼睛在琥珀和桑教之间转了一圈,像是看穿了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桑教转身要走,琥珀拽住他的手腕。

“什么事这么急?连句解释都吝啬给我?”

桑教的脚步顿住:“与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琥珀往前凑,几乎要贴到桑教身上,“你要去的地方,说不定我熟路呢。”

桑教:“我去黑市。”

琥珀:“我正好要去找黑市莱恩,那孩子的事得跟他说清楚。你去你的,我找我的,互不耽误。”

他绕到桑教面前,倒退着走路:“再说了,黑市那帮人眼高于顶,没我这胸针镇场,你说不定要被当场子打一顿。”

桑教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聒噪。”

克拉拉突然喊住他们,晃着手上那枚沙漏戒指:“沃德先生,下次再见。”

桑教回头颔首应答。

琥珀笑得更欢,突然伸手拽住他的手腕,“走快点吧。”

两人穿过明莱城的老街区,空气里的腥甜和劣质香水味越来越浓。

黑市深处的地下室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像泡在水里的旧书。唯一的天窗被厚布遮住,只有几缕惨淡的光从布缝漏下,恰好落在空荡房间中央的身影上。

莱恩正踮着脚旋转,破烂的婚纱裙摆扫过积灰的地面,扬起细小的尘埃。

“还真是有闲情逸致。”琥珀推开门走了进去。

莱恩的舞步骤然停住,他转过身,看到琥珀身后的桑教时,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地下室墙壁上贴着泛黄的旧海报,画着穿燕尾服的男人与婚纱女人相拥跳舞,海报边缘被虫蛀得残缺不全,像被啃噬过的记忆,露出后面灰色的水泥墙。

“找到他了。”琥珀走到莱恩面前,“有胎记。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你想要找的孩子,他看起来,不太对劲。”

那孩子的眼睛太静了,静得不像个活人,更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玩偶。

莱恩:“有胎记不会错。”

“可我没能带他出来。”琥珀的声音低了下去。

莱恩:“我从没指望你现在带他出来。我要的只是确认他还活着。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们都带出来。不管是谁。”

琥珀突然提高声音道:“那儿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那里有人在做实验,畸形胎儿的尸体到处都是,孩子像垃圾一样被随意对待。还有培养舱,里面泡着的全是畸形儿。”

莱恩轻笑一声,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培养仓模拟子宫环境。用特制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能让他们死不了,也长不大,就那么永远悬在生与死之间。”

琥珀瞪大双眼:“你早就知道?知道为什么不揭穿?就眼睁睁看着那些孩子被当成实验品泡着?”

莱恩嘴角的笑意带着种近乎残忍的了然:“揭穿了又能怎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桑教,“什么都不能改变。”

桑教上前一步,死死盯着莱恩,语气肯定得像在宣读判决:“议会和王庭都知道?”

莱恩带着荒诞的戏谑笑充斥耳边:“与其问他们知不知道,不如说这是不是他们准许的。”

“证据。”桑教言简意赅道。

莱恩掀起眼皮瞥了他们一眼:“就算有,也不会给你。有些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就假装没看见。”

琥珀的火气“噌”地窜了上来,攥着拳头就要往莱恩面前凑。

“够了。”桑教的手扣住他的后领,力道却不重,“这里不是争论的地方。”

他转向莱恩:“我会去查清楚。”

莱恩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突然笑了:“祝你们好运。”

桑教拽着琥珀的后领就往外走。

身后传来莱恩的声音:“你要的信息,我给不了你。”

桑教回头:“我自己去找答案。”

琥珀的脚后跟在积灰的地面上拖出两道浅痕,嘴里还在嘟囔:“放开我。我跟他还没说完。他知道得那么清楚,肯定知道一些事。”

桑教松开手:“不是他做的。他只是冷漠的旁观者。”

两人穿过狭窄的巷道,劣质香水和腐烂水果的气味呛得人发晕。墙根处的污水里漂浮着烂菜叶和破布,几只老鼠窸窣窜过,惊得琥珀往桑教身边缩了缩。

他猛地挣开手,指尖戳着桑教的胸口:“我不回研究所。”

桑教皱眉,语气全是无奈:“你想去哪?”

琥珀仰头看着他:“去找一个男人。莉连的父亲。他说要找格里芬报仇,肯定知道些什么。他身上也有凯尔特结,跟那个男孩的胎记很像。”

桑教是拗不过他的,两人同行。

那艘破旧的小帆船还在原地,但甲板上空荡荡的,只有几只幸存的海鸟在桅杆上歇脚,看到人来,扑棱棱地窜向天空,留下几声嘶哑的鸣叫。

“人呢?”琥珀扒着船舷往里瞅,船舱里堆放着发霉的渔网和空酒瓶。

“那疯老头走了。”旁边补渔网的渔夫抬头啐了口唾沫,手里的麻线在指间打了个结,“天天守着破船,前几天还跟我借刀,说要去报仇。”

“可不是嘛。”另一个正在修船的男人嗤笑,手里的锤子敲得“砰砰”响,“几天前见他背着个布包离开,怕不是真的找到格里芬,去找人拼命去了。”

船帆在风中无力地耷拉着。琥珀扒着船舷看了半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跑哪儿去了?报仇也得带点脑子,就他那把老骨头,别说找格里芬,怕是连圣歌兰的门都进不去。”

桑教开口,语气斩钉截铁:“执法院有权检查新约圣母院,但需要申请调令。我先回去申请。”

琥珀:“那我回圣歌兰。万一这老头真去找格里芬了,以他那疯劲,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

桑教看着他:“小心点。”

“知道啦。”琥珀挥挥手,转身往圣歌兰的方向走。

琥珀回到圣歌兰时,远远就看见研究所门口聚着一群人,黑压压的一片。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往常花农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大都是工作需要。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是乔刊。

他的蓝斑比平时更明显,蔓延到脸上,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你回来了。刚想派人去找你。”

琥珀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发生了什么事?”

“格里芬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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