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向前迈了一步，鞋尖几乎抵上桑教的靴沿。
桑教垂落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锋利的阴影，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证件边缘，烫金徽章在他掌心反射出冰冷的光斑。当琥珀故意倾身时，他后撤半步，绷紧的下颌线如同审判台上未落下的铡刀。
“想要处决我？”
琥珀的指尖掠过桑教手中的证件，皮革封皮传来细微的震颤，“那你先告诉我《新约》第一条法律内容是什么。”
桑教喉结滚动，他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琥珀的挑衅是否合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还是低沉着声音中，警道告：“同性相恋者，死。”
琥珀凑近桑教，呼吸打在他脸上:“不，我要你完完整整，一字不落的复述一遍。”
桑教微不可查的拉开一点距离，道:“同性相恋是违背律法，违背自然规律，不可饶恕的存在，只有死亡才能赎清罪孽。”
琥珀后退几步，跌坐进卡座，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仰头对着桑教微笑，脖颈拉出脆弱的弧线，仿佛引颈就戮的祭品。
在宿舍里反复看《新约》第一条律法时，总是看到第一条就睡着了。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
此刻在他舌尖化作蜜糖般的毒液：“条例明明白白写着，要‘相恋’才构成死罪。我们两个相爱了吗？”
桑教的呼吸骤然凝滞。带着寒意的眼睛离此刻换成了迷茫。
“狡辩！”桑教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试图用权威来压制琥珀的挑衅，“法律的条文是明确的，任何同性之间的亲密行为都是被禁止的。”
琥珀却毫不畏惧，他站起身来，与桑教对视着，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和自信：“那我们有亲密行为吗？如果我违反了《新约》，你不也是和我一起的?因为和我亲近的是你啊。身为死刑官的你，会处决你自己吗？你不能证明我们相爱，那么你凭什么处决我？”
“任何人都不能逃脱制裁，包括我。”
“可我们根本没有相恋，更没有亲密行为，我只不过是……看了你一眼。”
桑教道:“医院里，你和一个男人亲密拥抱在一起，训练时又言语调戏乔刊。”
一听到这里琥珀心都凉了半截，他和邓普西、乔刊真的一点事也没有。怎么就叫心上人误会了。
他立马喊着解释：“冤枉啊！天大的误会，我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要误会，就算真有什么，那也是和你才对。你明明都看出来了我对你的眼神不怀好意。”
“知道自己过于轻浮还不改！”桑教道，“我现在是无法将你抓捕，但我会监视着你。”
这不是监视，是为他谋福利。本没有多少机会接触，现在好了，借口有了。
“求之不得！”
他看着桑教露出更为露骨的眼神，看得桑教退后一步。
桑教转身就走，看着步伐比平时快了几分，像是急于逃离什么的黑色身影。
琥珀眯起眼睛，他低声笑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跑什么？我们还没‘相恋’呢。”
琥珀的笑声却久久未停。
他懒洋洋地靠在卡座里，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像是在回味刚才那一幕。
他歪着头，自言自语道，“堂堂死刑执行官，居然被我一句话堵得害羞起来。”
他伸手摸了摸下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桑教转身离开时，他分明看到对方的耳尖微微泛红。
虽然只有一瞬，但琥珀绝不会看错。
桑教没几分钟，莱恩走了进来。
坐在他对面点了一杯喝的，“看来我来晚了。”
他照样穿着那套破破烂烂的婚纱，不过没带那八音盒，而是给他带了一沓调查资料。
“你要查的人可不简单，是明莱城新来的死刑官。”
琥珀一把夺过莱恩面前的咖啡杯，杯底在玻璃桌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面色不愉：“你来晚了，这些情报现在一文不值。”
莱恩的眉梢挑破额前的碎发，蕾丝头纱随着他前倾的动作滑落肩头。
“哦？”他破损的婚纱袖口擦过桌沿，“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不仅搞定了情报。”琥珀将咖啡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时溅出的液体顺着脖颈滑入衣领，“还差点搞定人。”
他舔掉唇边的咖啡渍，指尖轻敲杯壁，“他说要天天监视我，你说这是不是天赐良机？”
头纱尾扫过桌上资料，莱恩突然俯身逼近，琥珀闻到他身上陈旧的栀子花香。
“亲爱的，”莱恩用破损的蕾丝手套抬起琥珀下巴，甲刮过琥珀突起的喉结，“你喜欢谁不好，喜欢一个注定会杀死你的人。”
“我们来打一个赌怎么样？赌注是我手里的情报库。赌最后他是会因为喜欢隐瞒，还是会坚守他的职责杀了你。如果你赢了，我可以免费给你提供任何信息，包括王庭暂未公开的秘密。如果我赢了，你得帮我一件事，帮我找一个人。我赌他会亲手给你戴上镣铐。”
琥珀拍开他的手轻笑，他转动着空咖啡杯，杯底残留的液体在桌面画出深褐色的圆：“那我赌他最后会吻我。”
莱恩的瞳孔在昏暗灯光下收缩成针尖。
他扯下头纱缠住琥珀手腕，将玫瑰胸针别在琥珀衣服上。
窗外传来靴跟叩击路面的声响，莱恩突然把琥珀推向窗边。隔着脏污的玻璃，他们看见桑教正在对面巷口站着定定的看着他们，脸色如他制服一样黑。
“多有趣的赌局。”莱恩的呼吸在玻璃上凝成白雾，“就看是他先崩溃，还是你先死。”
接下来的日子，他频繁出现在研究所的各个角落，故意在分发部的走廊多绕两圈，经过训练场时放慢脚步，甚至跑去医药部找乔刊闲聊，只为了增加与桑教偶遇的机会。
他本以为那天见到桑教，是他任务已经处理完，但桑教像是刻意避开了他，连影子都没留下。他根本见不到桑教，只能家和研究所两点一线的跑。
琥珀躺在床上，手指间夹着莱恩给他的玫瑰胸针，对着天花板的光源反复观察。能得到数据猎人所有信息的支持，即使现在没用，说不定以后会有大用处，赢下这场赌局，他势在必得。
但是一心想法根本没处施展。
“三天了。”他自言自语道，“说好的监视呢？”
人都见不着一个。
琥珀翻身下床，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厨房区域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几瓶水和半盒速食面外空空如也。
这半盒速食面还是占星女给他赔罪的。琥珀和莱恩打赌之后，他实在好奇他和桑教之间的感情是否能够成功，就让占星女给他占卜了一次，
所有的牌中，他运气很不好的抽到了逆位的“死神”。
牌面上，骷髅骑士的镰刀倒悬，黑马踏碎玫瑰，腐朽的教皇在阴影中伸出手臂。
占星女指尖轻点牌面，声音如叹息般飘进琥珀耳中：“你所追逐的，终将把你拖入深渊。”
这诅咒似的话让他当场生气：“我重新再抽一次，要不然我不替你代班了。”
占星女没让他抽，而是给了他一盒速食面聊表歉意。上次心情不好他吃了半盒，剩下这半盒越看越难受，一看见就想起占星女的话。
不想吃。
他正考虑是否要出门吃时，门铃响了。
琥珀挑眉，研究所的人从不按门铃，他们更喜欢用通讯器直接轰炸他的神经。
他赤着脚走到门前，通过猫眼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黑色。
桑教站在门外，制服笔挺如刀裁，银色的肩章在走廊灯光下泛着冷光。他身后放着一个看起来过分简洁的行李箱。
琥珀猛地拉开门，倚在门框上，故意让睡袍的领口滑得更开一些。“这不是我们的死刑执行官大人吗？迷路了？还是特意来找我的？想我了？”
一连串的问题获得了桑教的冷眼，那目光在他裸露的锁骨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就移开了。
桑教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他向前一步，几乎贴着琥珀的身体挤进了门。他越过琥珀提着行李进了屋子，目光扫过凌乱的沙发、堆满杂物的餐桌和半开的冰箱门，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琥珀关上门，双臂交叉靠在门板上，“我的新室友是你？我们两个还没熟悉到可以同居的地步吧？虽然我也着急，但也不要这么急嘛。”
“监视你。”桑教简短地说，三个字就解释了一切。
桑教看了他一眼，眉眼微不可察皱了起来，他忽然凑近。伸手提琥珀整理了松松垮垮搭在肩上对衣服，遮住他裸露的肩膀。
“不喜欢看？”琥珀笑得揶揄。
桑教面无表情，轻车熟路地走向他的那个房间。桑教的手指在门锁面板上停顿了一下，然后输入了一串密码。
房子是两室一厅，但为了个人**，不仅仅大门是密码锁，连每个房间的也都安装了密码。
门锁发出柔和的蓝光，识别通过。
“等等。”琥珀直起身子，惊讶得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我的房间密码？”
桑教头也不回地走进另外那个空房间，声音从房间里飘出来：“你的所有信息都在执行官数据库里。不需要脑子都能猜到。”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包括你每天凌晨三点还在看那些非法影视记录的习惯。”
琥珀的耳根突然发热。那些“非法影视记录”大多是旧时代的爱情电影，至于这爱情是哪方面的据不好说。在这个情感被严格管控的时代，这类影像确实属于违禁品。
违禁，但又不违法。
他跟上去碰了一鼻子门，疼得眼泪盈满眼眶，他摸摸鼻子开门进去，桑教正打开箱子整理衣服。
“你就打算这样监视我？”
琥珀靠在门框上，故意让声音带上几分轻佻，“同住一个屋檐下，看着我起床、洗澡、睡觉？”
桑教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整理衣物。“我的任务是作为你的教官训练你的体能。顺便确保你不违反《新约》第一条。”
“不是来当你的保姆。”
“哦？”琥珀向前走了几步，直到他的影子落在桑教的背上，“那如果我现在就违反呢？”
他伸手，指尖几乎碰到桑教的后颈。就在即将接触的瞬间，桑教猛地转身，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琥珀能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度，还有那些常年握枪留下的茧子。
“那就执行死刑。”
桑教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子弹一样清晰。他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呈现出一种深不见底的黑色，琥珀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小小的，被禁锢在那片黑暗中央。
桑教松开钳制，力道大得让琥珀踉跄后退几步。执行官的目光像扫描仪般将他从头到脚审视一遍，最后定格在他泛红的手腕上。
“四肢僵硬，体力差，警觉性不够，反应能力不足。”桑教冷冰冰地列数着缺点，“从明天开始加训。”
琥珀揉着手腕，突然绽开狡黠的笑：“四肢虽然僵硬，但腰是软的。”
他故意扭了扭腰肢，晃出暧昧的弧度，“你试试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天旋地转。
桑教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他砸进床垫，军用靴抵住他试图反抗的膝盖。琥珀仰头看见执行官逆光的身影，黑色制服衬得他像尊审判雕像。
桑教俯身时银质肩章擦过琥珀鼻尖，带着硝烟味的吐息喷在他耳畔：“嘴倒是厉害。”
琥珀突然抓住桑教领带往下一拽。两人鼻尖相撞的瞬间，他听见对方骤然紊乱的呼吸。桑教迅速撑起身子，却被他用腿勾住了腰。
“现在是谁在硬气？”琥珀指尖顺着桑教脊梁骨滑下，满意地感受到掌下肌肉的震颤。
他故意曲起膝盖，隔着制服布料磨蹭对方腰腹，“执行官大人，你的配枪硌到我了。”
琥珀从桑教腰间抽出一只声波枪，晃了晃。
桑教猛地抽身后退，撞翻了床头柜上的台灯。玻璃灯罩碎裂的声音中，他整了整被扯松的领带，耳尖红得能滴血。
“明早六点，训练场。”桑教转身时军靴碾过一地玻璃渣，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迟到一分钟，加训一小时。”
房门被摔得震天响。
琥珀躺在凌乱的床单上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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