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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那是陈破经历过最冷的冬,湿冷湿冷的,漫天的雪笼罩整个南市,衣服冻着,咔擦咔擦地剐蹭出声音。

小陈破穿着福利院发的旧棉服,硬邦邦的衣领遮住大半张脸,他蹲在走廊里看雪,身边站着一个流鼻涕的小男孩,双手拢在袖口里。

“陈哥,走了,要发新衣服了,再玩雪你的手就要长痔疮了。”小孩儿说话声音含含糊糊,时不时吸溜一次鼻涕,一双小眼睛眨巴眨巴,纠结着,终于动手架起朋友的胳膊,往屋子里拖。

他似乎腿脚不好,走路像是颠簸的大企鹅,前摇后晃,拖着个小孩儿,格外费力。

陈破挣扎几下,露出苍白的脸,不自觉地撅着嘴:“你才长痔疮,你全家都长痔疮,那是冻疮。”

小孩儿身材比陈破高大多了,但还是颇为费力地抱起他,嘴里老成地叹口气:“你也是我家里人,你诅咒我全家,不也是诅咒你啊。”

小陈破突然不再挣扎,把脑袋缩进棉衣中,像只没脖子的小乌龟,声音从衣领里钻出来,早就变了调。

“你坏蛋。”

小孩儿没理会他的骂声,自顾自凑到陈破耳边,悄声说:“你听话,等会儿有涩会人士来慈善,你长得漂亮,穿上新衣服就被领回家了。”

“不要。”陈破蒙在棉服里不肯探头,“我才不稀罕。我有家的。”

小孩儿摸摸陈破的脑袋,把他放在图书室的小椅子上,又吸溜一次鼻涕,瓮声瓮气:“陈哥乖乖,明天登台唱歌,你肯定是最漂亮的小娃娃,到时候大家都抢着要你做小孩。”

陈破嫌弃地推开他,撇过头发现肩膀上挂着一团亮晶晶地鼻涕。

“啊!”他尖叫一声,缩着的脑袋从衣摆处钻出来,小孩儿笑得见牙不见眼,又怕他着凉,连忙伸手抱住陈破。

“不怕不怕,我把我衣服给你穿。”

“不要!”陈破又尖叫一声,“你快去问李妈妈要纸擦鼻涕啊!”

李妈妈是福利院姓李的一位护工,发衣服点人的时候才注意到丢了两个娃娃,此时正循着走廊一间间教室去找人,看到两个面对面打喷嚏的小屁孩,吓得浑身一激灵——这种天气感冒要不得啊,赶忙牵着两只小手去了有炭火的食堂。

嘴里念叨着:“ 搿两个小囡勿听话呀”

陈破穿上新衣服后大人都围着他笑,一人伸出一只手来捏他的脸,嘴里还叫着他的小名:“橙子哟,橙子哟……”

小橙子皱着眉,早就习惯了他们的动作,十分老成的叹口气。大家都不知道他小小的脑袋里藏着什么样大大的烦恼。直到第二天的捐赠感谢会,本来应该站在C位的小橙子不见了人影。

他不想被人收养,虽然他经常在学校人都走干净的时候,幻想自己也有爸爸妈妈来接他放学,可是一想到那样他就要和自己的小弟分开,独自和两个陌生的大人住在同一间屋檐下,小橙子不免唉声叹气。

来福利院收养孩子的人家不多,更别提去一次性收养两个了——天方夜谭。何况有一个孩子还瘸了一条腿,长相也不讨喜。

可没办法,陈破从计事开始就和自家小弟玩在一起,他一根筋的思维深受附近养老院的电视剧熏陶,学着里面的古惑仔讲他的江湖义气。

不能带上小弟,他才不要跟人走呢。

于是小橙子偷溜出了正排队等着上台表演的队伍,在大厅外绕来绕去,想找到被安排去写感谢信的小弟却无果。

小大佬当机立断跑出大门,要回自己的福利院,却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追着气球跑了一阵,眼睛一眨,早已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他把脑袋缩进温暖的羽绒服里,朝着太阳的方向走了一会儿,视线被一间漂亮的小店挡住了。他只纠结了一秒,也不管自己兜里有没有钱,就推门进去了。

屋子里开足了暖气,大人小孩间错坐在各个角落的软垫上,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书看得如痴如醉。

小橙子扫视一圈,视线落在一个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的小豆豆身上,十分自来熟地坐在人家旁边。

“你在等谁?”小橙子突兀地开口,好在他还知道不能打扰别人看书,声音压的很低。

小豆豆被他骇了一跳,视线从书上跳到小大佬身上,脖子飞红了一片,看起来很害羞:“我在等我妈妈来接我。”

小橙子严肃点头:“奥。”

小豆豆看着他,“你呢?”

“我也在等我妈妈。”小橙子撒谎了,他有些心虚,可旁边这个小豆豆正在一脸崇拜地看他(只是错觉),如果说自己没见过妈妈就显得太弱了,小豆豆失望怎么办?

小豆豆的嘴巴叽叽喳喳,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喜欢看书嘛?”

小橙子嫌弃:“谁会喜欢读书。”他只喜欢看古惑仔和读古龙小说。

按照大人的说法这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小豆豆眼睛却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语气感叹地说:“你长的好漂亮喔。”

小橙子生气了,“什么漂亮,那是讲小姑娘的,我是男子汉,我是英勇!你说我靓仔也行啊!”

“好,你长的好英勇,你是靓仔。对了靓仔是什么?”

小橙子撇撇嘴,他也不知道靓仔是什么,于是他自觉略过这个问题:“你怎么不反驳我?”

小豆豆:“你长得就是好看啊。”

小橙子悄咪咪揉一把耳朵,“可是英勇是用来形容男子汉气概的,和好看没关系。”

小豆豆:“你长大了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的语气太过笃定,小橙子陷入了莫名的自信中,转念又想到自己刚才撒谎说自己有妈妈,可是男子汉是不会撒谎的。万一因为这个谎,自己当不了男子汉怎么办?

小橙子犹豫着:“我没有妈妈。”

“啊?”小豆豆一时没反应过来,瞪着蓝色的眼睛,须臾才开口:“你要不要当我弟弟,我把妈妈让给你。”

小橙子第一次正眼看他,对着他那双天空一样的蓝眼睛,决定让小豆豆当他的小弟第二。

小橙子认真地说:“我是哥哥。”

小豆豆方才被他吓红的脸逐渐褪了色,“那你要不当我哥哥。”问完这句话,他的脸又上了色。

小橙子:“好。”

小橙子:“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豆豆开始纠结,他终于恋恋不舍地合上书本,小心翼翼地用插好金色书签,“我叫……我不会念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好长好长。”

“切,那就算了吧,我给你起一个,”小橙子想起去年李妈妈带出去玩的时候,他在咖啡厅菜单上看到的柠檬水,“你就叫小柠檬吧。”

小柠檬很有做小弟的自觉,用力点头,“好,你呢?”

陈破。

他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名字,李妈妈说,福利院捡到他的时候,他衣服上缝着这两个字。

院长担心他的亲人来找他,就没有替他重新取名。

小橙子才不管,他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我叫沈帅!因为我出生的时候长得太帅了,当然现在也帅。大家都觉得这个名字最配我。”

小柠檬虽然觉得这个名字很难听,并且他有点忍不住想笑,但还是努力憋住了:“好的,帅哥哥,你明天中午在这里等我哦。我回去和妈妈商量。”

小橙子有些纠结:“你妈妈不答应怎么办?”

小柠檬揉揉脑袋:“我妈妈说只要我喜欢就好啊”

小橙子:“我猜你不肯定认识这两个字,我昨天才学到帅字,我教你怎么写。”

可惜两个人身上都没有带纸,只有一本书。

小柠檬:“你写在我的书签上吧。”

小橙子:“这怎么写?”

小柠檬:“用指甲啊,你可以刻在我书签的叶子上。”

那是一枚纯金色的银杏树叶,刻着细碎的叶脉,下面挂着一个指甲大小的原片,看起来不伦不类。

陈破慎重写下了自己的假名字。

第二天,南市的雪很仍旧大,陈破背着小书包来了,他坐在书店前面的长椅上,担心对方看不到自己,站一会儿,累了又坐下,等到下午两点,他摸摸脸,觉得两个人说的中午可能不是一个时间,说不定是晚上的中午,于是他继续等,等到街上一个人都没有,等到天黑透了,他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会有新的家,新的妈妈,新的爸爸,还有一个新的弟弟。

可是他等了一整个晚上,躺在找到他的大人的怀里,面无表情,浑身滚烫,李妈妈很生气,还没来得及拍他的胳膊,他就默默流了一滴泪。

“嘶。”陈破站在书架前,翻来覆去地端详这两个歪歪扭扭地丑字,只觉得自己当初真是蠢,小孩子的屁话也要当真。

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哭的。

他盘腿坐在地板上,想着曾经那个妄图做古惑仔的自己,苦口婆心地开始说教。

“哎哟,你做什么大梦啊?古惑仔是人家香港的说法,听起来是帅,你当古惑仔那就是大陆的小流氓啦。”

说完他似乎觉得还不够,两条腿往榻榻米上一搭,差着胳膊躺在地上,面对着屋外不停地雨。

“沈帅,你的名字听来很像肾衰,对男人不好的。”说到这他没忍住笑了,“还有喔,你到现在也没有妈妈,不要哭啊,你又遇到了那个说完把爸爸妈妈分给你的小屁孩,谎话精。”

“听见了没?”陈破冲着书房的大门,高声说道:“谎话精!坏蛋!”

“撒谎精”推开了门。

四只眼睛互相瞪着,装满了彼此,屋外的雨越下越小,陈破心里的火气越燃越高,想到自己当时的等待,即使过去了十几年,还是遏制不住情绪。

小柠檬可能以为自己只是和新认识的朋友,也许他也没想到对方这么认真。陈破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浑身都没了力气,他回想起自己来这座海岛的原因了。

怎么差点就忘了。

“撒谎精”茫然地看着他,似乎没听懂他的话,手里端着洗切好的果盘,沉默几秒。

“好吃的?”

陈破收回自己放在榻榻米上的脚,矜持地一抬下巴。

“撒谎精可不好吃,坏蛋是臭的。”

江柠晃着脑袋,似乎在思索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陈破暗想,这个外国佬。

撒谎精、外国佬、坏蛋……小柠檬、江柠……

原谅他了。

江柠:“海盗爷爷种了椰子、番石榴、海葡萄、芒果。”

陈破又想:水果机。

陈破仰躺在榻榻米上,窗外的雨滴隔着窗户,刮蹭过他的眼睛,他要死不活地开口:“拉我起来,好不好?”

江柠对于他的请求似乎格外吃惊,原地磨蹭一会儿,把果盘放在地上,两只手伸到陈破的嘎吱窝里,意图把人托起来。

可那是他的痒穴。

陈破只僵硬了几秒就开始扭动,像只营养不良的细瘦毛毛虫。

他咯咯的笑起来,嘴巴不停地开合:“你哈……干嘛……我……哈哈……让你拉我!不是……啊!”

江柠无措地想松手,又担心把人砸在地上,犹豫间又抱住陈破的腰。

“你故意的?!”

江柠似乎也觉得这样不对,脸红,视线四处游弋,似乎他们在干什么坏事。陈破忍无可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把将江柠掀翻在地,身下的人毫不抵抗,像张挤着奶油的松饼瘫在榻榻米上。

陈破用力地呼吸,两只手撑在江柠的肩膀旁,长久地盯着他,半晌才弹起来,大骂一声:“靠!”

似乎尴尬得有些过了头,甚至超过了昨天的欢迎派对,陈破做惯了缩头乌龟,推开房门跑了出去,果盘孤零零地站在地板上。

榻榻米上躺着的笨蛋僵硬地望向天花板,视网膜似乎海里印着陈破绯红的脸,耳边是焦急的粗喘,久久不散,他默默叹口气,翻身把脑袋埋进头发下面。

做只鸵鸟吧。

他呆呆地想:“江柠,你怎么每次都这么蠢,你把一切都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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