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妤竹坐在马车上,听着马蹄声声,透过微掀的车帘,熟悉的亲人,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京城的一切渐渐离她越来越远。
她心中不免伤感起来,仿佛有一根丝线,从温府伸出,牵引着她的心,收得越来越紧,将她的胸口揪得生疼。
同时,她的心中又充满无限期待,她明白从今日起,她也可以像前线将士一样为国效力了。
从前,她跟多数闺阁女子一样,自小被教育,身为女子,最大的本分便是照顾好内宅,使夫君免除后顾之忧。可困在苏府的那段日子,她想明白了,若夫君靠不住,女子也应靠自己去寻一片天地,而不应困在内宅那四四方方的天地里蹉跎一生。
她双手握拳,心中开始默默念叨:爹,娘,你们放心,等我回来,一定会让你们看到一个全新的女儿。
银杏的眼中似有亮光在闪动:“小姐,咱们这次出远门,可是要很久才能回去。”
温妤竹轻轻抚了抚她的头:“你想家了?”
银杏微微点了下头:“说不想是假的。但是只要能和小姐在一处,在哪都一样。”
温妤竹宽慰道:“放心,咱们很快就能再回去。这次出门,对我们大家都是一段难得的经历。”
马车已接近城门口,丁香突然叫道:“小姐快看,简宁公主!”
温妤竹凑到车窗前,果然看到简宁一身便装,站在城门不远处冲她不停招手。她身旁,还有一个高高的身影,是三皇子。他们都来送她了。
温妤竹连忙伸出手回应,半个身子已探出窗口。她眼睁睁的看着挚友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汇聚成一个点。
京城,终究是远离了。
大队人马沿着官道行走,风尘仆仆。每到一处,都稍作休息后便立即上路。
几名女子坐在马车内,脸色都有些苍白。虽说从前也出过远门,但这么日夜兼程的赶路,还是头一次。若不是提前准备了不少药包,她们的身体早就吃不消了。
这天晚上,他们宿在一家客栈,暂得片刻放松。许是一路颠簸,温妤竹只觉头脑发昏,来到廊上透口气。她瞧着天上的满月,不禁又想起了家人,想起了京城的一切。
“妤儿,睡不着吗?”温景琰从旁边的房间走了出来。
“没有,我出来透透气,待会就去睡。”温妤竹问道:“二哥,咱们还要走多久?”
温景琰轻轻说道:“没有很久了,再过五日便到历城了。这几日可受苦了。”
温妤竹笑道:“二哥不必担心,当年我跟随师父学习医术,早就磨炼出了不怕苦的心性。”她看了看天空:“不早了,我回房了,二哥也去休息吧。”
月色如霜,天阶微凉。
不知经过几日长途跋涉,他们终于到了一处山水间。大队人马停了下来。
温景琰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妤儿,累吗?咱们已经到历城外了,暂时休整一下,快下来吧。”
终于是到了历城外了吗?温妤竹舒展了下身子,这下可以好好松松筋骨了。连续赶了好多天的路,她觉得自己都要僵掉了。
几人下了马车,银杏几乎站不稳了,扶着把手直喘气。温妤竹和丁香也有些脚步虚浮,靠在车身前缓了好一会。庄嬷嬷年岁虽长,但却是她们中状态最好的一个,一路上只在车内打盹,停了车就醒,完全没有任何不适。
温景琰看着小妹的样子,心疼的问道:“还没赶过这么远的路吧,是不是很难受?”
为勉二哥担心,温妤竹笑笑:“没什么,缓一会就好。只是从来没坐过这么久的马车,有些不习惯。”
“后悔吗?”温景琰问道。
温妤竹摇摇头:“我正盼着这一刻。现在历城终于近在眼前了,我恨不得立刻飞过去。”
温景琰往前望了望:“前面有条小河,过去放松一下吧,取点水,咱们好上路。快马加鞭,今天就能到达历城了。”
几名士兵已经奔向小河,温妤竹带着丁香银杏轻快的走了过去。
几人在水边戏耍一番,恢复了些精神,总算有了几分活力。
温妤竹抬头看了看四周,这里山青水秀,倒是块风水宝地。在京城许久,想不到这远离城郊的地方竟如清新,连空气中都有着不同寻常的香草气息。她不禁有些陶醉,开始随意舞出几个动作。
银杏看小姐玩的开心,笑道:“小姐若是喜欢,咱们还要在历城待上一段时日,以后咱们常常出来玩就是了。”
丁香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别老想着出来玩,咱们这回来,是有正经事。小姐是来前线做医女的,咱们也不能闲着。”
温妤竹笑道:“这里不比京城,往后只怕会吃些苦头,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银杏笑道:“只要跟小姐在一起,我们就不觉得苦。”
三人正在戏水,银杏突然向前方直直望去,然后大叫起来:
“你们快看,那好像是个人。”
温妤竹顺着银杏手指的方向,看到一截树干漂浮在水面,上面纵横交错着不少分枝,仔细一瞧能看到枝杈中挂着一个人,应该是落入河中时衣服正好挂在枝上,顺着河流漂到这里。
温妤竹命附近的士兵将他捞了上来,一个士兵伸手在那人鼻息下探了探:“小姐,还有气。”
温妤竹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人全身泛白浮肿,应该在水中泡了不少时日,身上还有刀兵之伤,衣服虽然破旧,仍辨得出是启国的军服。看样子他应该是名启国将士,只是不知身居何职。
丁香道:“小姐,咱们还是先告诉二公子,毕竟他是敌国人。”
温妤竹点点头,然后让人去叫远处的二哥。
温景琰走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地上的人,眉头便不由自主的锁了起来。
温妤竹问道:“二哥,咱们要不要救他?”
温景琰沉思半晌,果断的说:“救!妤儿,你懂医术,快帮他瞧瞧吧。”
听到二哥如此说,温妤竹不再犹豫,走上前搭了脉,又检查了一番,发现此人气若游丝,面色青紫,情况不容乐观。
“二哥,他已经命悬一线。我先施针为他护住心脉,咱们进城后我再为他好好医治。”
温景琰眸色深沉:“妤儿,你有把握吗?要是来不及我们就在这里为他医治也行。”
温妤竹道:“施针后,我保他半日无虞。他伤势颇重,热毒攻心。身上的伤需以药水冲洗,外加施针祛热毒,内服汤药,然后静养数日,每日三次皆需如此。这里是荒郊野外,一切都不方便,万一路上遭受冲撞,可能就回天无力了。”
温景琰点头:“好。此处距离历城不过百余里,你即刻施针,然后我们马上进城!”
温景琰随即让人清理出一块干净的空地,铺上油布,将那人抬了上去,又将他全身擦洗干净。
温妤竹打开药箱,拿出参片塞入他口中。在丁香银杏的配合下,一会功夫,几根银针便刺入其脖颈胸前穴位。
那人呻吟了两声,脸上稍稍泛出些红丝,随即再无动静。
温妤竹命丁香收起药箱,转头对温景琰道:“二哥,让人将他抬着走。要稳当些,不能颠簸。”
温景琰随即吩咐几名得力的士兵取来担架,抬上那人,将其放到马车上。那马车中已铺上厚厚的稻草和软垫。那人被平稳的放在软垫上,头脚处各有四个人固定住他的手脚,让他彻底不会移动。
军队开始前行,温景琰一脸严肃,指挥着士兵小心翼翼的行走,容不得半点闪失。
“咱们只走平坦的大路,放慢行程,天黑之前就能到历城府衙了。”温景琰命令道。
每隔半个时辰军队会停一停,温妤竹会在此时来到那人身边检查一番,确认他无碍后,才可继续前行。
走了一段后,那人突然开始抽搐,脸色也变得惨白。
“妤儿,快,快救他!”温景琰急忙吩咐道。
温妤竹不敢怠慢,急忙拿着药箱过去。看此情形,她立刻重新施针,又喂了他一些药粉。那人的抽搐渐渐放缓,但呼吸微弱。
温妤竹见状,又吩咐丁香拿出一小块天山雪莲研磨成粉,灌入那人口中。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那人终于不再抽搐,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温妤竹擦了擦头上的汗,暂时安下心来。
温景琰却未有半点放松,沉闷的问道:“妤儿,他真的能坚持到进城吗?”
温妤竹面色凝重:“他这种情况,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必须得进城医治。我已经封住他的心脉,在明天日出前他若不及时救治,那便回天乏力了。”
温景琰大手一挥:“那就不浪费时间了,快些走吧。”
温妤竹回到马车后,开始沉思起来。她觉察到二哥自从看到那人,脸色一直不太好,尤其是在他情况不妙时,二哥尤其紧张。终于在走了一段后,她忍不住掀开车帘,向外面的二哥问道:
“二哥,那人到底是谁?”
温景琰看了看她,压低声音道:“他是启国王爷卡代的小儿子卡丹。卡代做为此次对战统帅,卡丹也是他的阵前将军。”
温妤竹心中一惊,原来是敌方将领的心腹。那刚刚救他,岂不是救了敌人?
“二哥既知他的身份,为何还要救他?”
温景琰抬头看向历城方向:“如今前线军情紧急,留着卡丹做人质,会用得上。”
说罢,他转头盯着温妤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小妹,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这关乎两国的国运。”
温妤竹明白事关重大,郑重回应道:“二哥放心,我定竭尽全力保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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