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她所见的人不错,徐乐蓉又掀起了公孙仪这边的车帘。
公孙仪端坐不动,忽略双腿传来的宛如千万只蚂蚁在爬一般极致的酸麻感,只含笑看着她。
他喜欢见她这般有活力的感觉,仿佛越过万重山水和数年时光,窥见当初那个明媚的小姑娘。
经了磨难,如今的姑娘容色依旧明媚,身上却多了几分沉稳、和从容,仿若时光在她身上沉淀出了温柔。
总之,他的唯唯,什么样都好。
她若静下心来做一件事,所展现出来的耐心,远胜这世间任何一人。
二人相处久了,公孙仪只觉自己身上也沾了几分她的沉静之气,竟也开始贪恋起这世间平和来。
徐乐蓉被他炙热的视线看得脸热,但她一心想着自己的疑惑,便努力忽略他的目光。
车窗两侧她都看过了。
锦衣卫首领苏威守在马车旁,和暗卫首领卫一一左一右,护卫在马车两侧。
二人容貌、身形都相差甚大,任谁来看,都不会认为这二人是亲兄弟。
昨夜她因着过于心疼公孙仪,吻上他之后,便没有心思再思考些旁的事。
直至此时。
【陛下,】徐乐蓉将两边的车帘都放了下来,看向公孙仪,【其实,京中一直流传你是‘暴君’的传言,是你默许的对不对?】
公孙仪含笑看着她,点了点头。
他的唯唯,果真聪慧。
果真如此!
徐乐蓉双手一顿,再“问”他:【其实朝堂上形势如此复杂,也是你默许的对不对?若你想,朝堂可以肃清。】
而非如今这般,半数朝臣有着自己的算盘,还有相当一部分,整日里在琢磨着给这位新帝使绊子、将他从龙椅上拉下来。
公孙仪双腿已经恢复过来,他揽着她的腰肢,手微一用力,便将她拢至怀中。
【唯唯真聪明。】他夸“道”,在她面上亲了亲。
公孙仪的手语是大婚他们在坤宁宫中厮混那三日,他跟着徐乐蓉学的。
只他会说话,徐乐蓉便只教他各种手势的意思,没教他如何做。她没想到,他第一回用手语,做出来的手势竟也挺像模像样的。
徐乐蓉眸中含了笑,没问他为何要这样做。
她只握住他的手,【陛下,陪我说说话罢!只能用手语。】她眸中促狭一闪而过。
但公孙仪已经瞧见了。
不过他也只是挑了挑眉,【行啊!唯唯,我问你,昨夜你是不是很心疼我?】
车厢中十分安静,二人相贴着,呼吸可闻。
耳边仅有车辙的轱辘声、和周遭马蹄哒哒声,前方仪仗许是得了授意,怕惊着方才睡梦中的徐乐蓉,不曾发出任何响动。
他们二人,在这样封闭的车厢中,各自比着手势,竟让徐乐蓉有了一种,她和公孙仪躲着人群在偷情的错觉。
见她只是默默红了脸,不搭理他,公孙仪用脸蹭了蹭她娇嫩的面颊,【唯唯快回答我。】他催促。
迎着他期待而染笑的漆黑双眸,徐乐蓉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成婚以来,知她害羞,公孙仪只自己干脆地和她表白了心意,却不曾逼迫过她吐露心声。
他如此问,也不过是想逗逗她而已。却不想她此时竟会如此干脆地承认了,公孙仪一时怔了怔。
继而他回过神来,眸中笑意愈深,他亲昵地贴着她的额头,吻了吻她的唇。
【那今晨我唤你起身,唯唯是否是在朝我撒娇?】他继续“问”她。
徐乐蓉嗔了他一眼。
陛下那是唤她起身么?
有谁会用带着胡茬的下巴不住地往睡着的人脸上蹭的?
她在沉沉的睡梦中被他的胡子扎醒,没发脾气就已经算是很克制了,他竟还说她在撒娇。
【陛下下回不许用胡子扎我。】既提起这件事,徐乐蓉便也向他提出了要求。
【很痒?还是疼?】公孙仪摸了摸她的脸,一如往日的柔嫩绵软,并未被他弄伤。
徐乐蓉任他的手在自己脸上作乱,只摇摇头:【都不是,很烦人。】她眸光微闪,靠近他怀中。
【哦,唯唯觉得我烦人。】
【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罢!】
【唯唯,你变了。】这样“交谈”了好一会儿,公孙仪手势已经十分熟练,【新婚才不到两个月,我就成了糟糠之夫了。】
这都是些什么话!
徐乐蓉哭笑不得,伸手掐了掐他的面皮。
【不用摸了,】公孙仪“道”,【为夫告诉过你的,你夫君没脸没皮。】
既是没脸没皮,哪里掐得起来?
徐乐蓉笑弯了腰。
虽说帝王车架比上回的普通马车豪奢太多,也更加稳当,但公孙仪依旧扶住了她的腰,以稳住她的身子。
徐乐蓉笑够了,抬起头时,恰和他含笑的眉眼对上。
她情不自禁地凑上去,在他眼皮上亲了亲。
公孙仪下意识闭上眼,任由她的轻吻落下。
他呼吸顿了顿,很快将人抱住,深深地吻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呼吸平复下来,双手依旧在徐乐蓉背上轻抚着,替她顺着气。
他慢慢用下巴蹭着她的侧脸,和今晨他“唤人起身”时那样。
只不过,经过一夜,今晨他的下巴冒出了胡茬,扎得徐乐蓉又痒又笑,睡梦中也下意识地躲着,觉得他可烦人得很。
但此时,公孙仪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摩挲过她的脸,她只觉得心里柔软。
午时中,浩浩荡荡的车队停了下来。
随队而来的大臣们不必管,自有下人埋锅造饭,送到各家主子手上。
公孙仪、徐乐蓉这里,早有御厨做好了热腾腾的饭食,连食盒都不必装,直接便托在盘中,趁热端到了车里。
饭后,大队休整半个时辰。
队伍中除了巡逻的人外,依旧少有人走动。
尤其各家女眷们,几乎都选择了待在马车上,或假寐,或闲聊。
但也有少数人,聚在路边的大树下,歇一歇坐泪累了的腰骨。
周阁老、梁太医、以及位高权重的一些朝臣们的马车都在一处,恰都选择了到外面散散心。
“梁太医,”周阁老好奇地问同样胡子花白、精神却远胜于他的梁太医,“陛下可是有安排,怎的你也跟着我们一道走?”
“梁太医别急。”未等人回答,他已经继续说道:“我只是随便问问,若是不方便回答,你就当我没问便是。”他面上带着笑,瞧着乐呵呵的。
仿佛真的就只是随口一问。
此话一出,周遭看似不在意,却已经有好几道目光装作不经意地瞥了过来。
别说周阁老,他们其实也好奇得紧。
太医院的其他太医、药童们可都在一旁的队伍中,远远坠在后头呢!
单就梁太医一人,竟还带着他的家眷们一起,和他们这些朝廷重臣一道儿走不说,马车还犹在他们之前。
这谁能不好奇?
但谁不知道梁太医是专给贵妃娘娘调理身子的,谁又敢多嘴问一句?
尤其九月初陛下那两句“难为周阁老人在宫外,竟对后宫之事消息如此灵通”“看来朕这后宫,也快成你周家天下了”犹在耳边,谁又敢造次?
难为周阁老吃了一回教训,竟还想着再来一回。
但这问话也高明,虽都听得出来周阁老的话外音,但人家只是在表达自己的疑惑,答与不答,主动权可都在梁太医手里。
一旁一同歇息的朝臣们暗中对了几个眼色,便假装不在意地继续各自聊着天,仿佛没有听到周阁老的话似的。
暗地里,一双双耳朵却高高竖起。
梁太医眉眼依旧温和,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周阁老是在给他挖坑,就等着将他埋进去。
闻言他捋了捋他被打理得极好的胡须,感受着顺滑的触感,心里定了定。他答道:“倒也不是陛下有旁的安排,乃是陛下高兴,才给了我这个奖赏。”
“可是贵妃娘娘的身子有了起色了?”有人双眼一亮,顾不得许多,小声问道。
周遭人一看,便见是御史台的人,便了然。
这人也不是莽,而是他与徐家乃是世交,又和同为御史的徐伯文关系极佳,关心他的侄女也不算什么大事。
便是让陛下知道了,也不会责怪他窥探后宫。
梁太医心里有数,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顾旁人的疑惑,自顾自说道:“贵妃娘娘的身子如何不是我能说的事。”
旁人失望地才要转头,他便继续往下说道:“不过,倒是有一桩好事。”
周遭人才偏过的头又齐齐转了回来。
动作之迅速,只让人想到接下来狩猎时会见得甚多的兔子,甚是灵敏。
梁太医先是哑然,心里暗道,这些大人们,瞧着位高权重不苟言笑的,原来竟也这样爱凑热闹。
他想着,面上却不露出丝毫端倪,只笑道:“自陛下命我给贵妃娘娘调养身子以来,我可是日日揪心,只怕项上人头不保。”
周阁老不耐烦听他的这些一听就十分虚假的自白,他只想知道,那徐家送进宫的小贵妃如何了。
但看着旁的人都按捺着性子,甚至附和着梁太医的话,便忍住了催促的话。
许是近来事情都不顺,他想,自己这性子越来越烦躁了,倒是与以往不同。
到了落渠山,还得请个太医来瞧瞧,是否肝气太旺了。
但是请谁也不会是梁太医。
周阁老微垂着眼皮,盖住了难以遮掩浑浊的双目。
“我也怕有负圣托,故而日日到徐国公府叨扰龚太医。”
“不想龚太医泽心仁厚,还半点不藏私。惭愧,得了龚太医的心得,还真让我研究出了一点什么来。”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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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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