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香堂的晨露还凝在栀子花瓣上时,许谨一已经站在了东厢房的展柜前。她穿着件烟灰色的杭绸旗袍,领口别着枚珍珠胸针,是宋听肆前几日从京城带回来的老物件。指尖拂过展柜里新陈列的缂丝卷轴,素缎上的“江山万里图”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针脚细密得能数出江浪的褶皱。
“这里的灯光再调暗三度。”她侧身对身后的工匠说,声音温软如浸在溪水里的玉。转身时,旗袍的开衩恰好在膝盖上方,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腿,踩着双素色绣鞋,鞋尖绣着朵小小的兰草——是她昨夜趁着宋听肆处理文件时偷偷绣的。
“许小姐对光线的要求比沈奶奶挑丝线还严。”工匠笑着调亮展柜的暖光灯,忽然咦了一声,“宋总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许谨一回头时,正撞见宋听肆倚在门框上。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西装,没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敞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的线条。手里还提着个食盒,晨光在他肩头流淌,将188的身形衬得愈发挺拔,却偏生带着种散漫的贵气。
“怕打扰你工作。”他走进来,食盒放在梨木画案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打开时,里面是两碗阳春面,卧着金黄的荷包蛋,汤面上漂着碧绿的葱花——是他今早照着张阿婆的方子做的,卖相不算顶尖,香气却熨帖得很。
“向璃颜说你凌晨才睡。”许谨一拿起筷子时,瞥见他手腕上的沉香木手串,被晨光润得发亮,“怎么不多睡会儿?”
“想早点来看看我的宋太太工作的样子。”宋听肆的指尖划过她的发顶,恰好够到她耳后那缕碎发——她172的身高,在寻常女子里算高挑,站在他面前却刚到肩头,抬眼时睫毛总会扫过他的下颌线。
许谨一被他说得耳尖发烫,低头扒拉面条时,忽然发现碗底藏着颗红枣。“张阿婆说的‘早生贵子’?”她挑眉看他,眼底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
宋听肆低笑出声,伸手替她拂去唇角的面汤渍。指腹触到她微凉的唇瓣时,两人都顿了顿。他的掌心宽大温热,能轻易包裹住她的手背;她的指尖纤细却有力,握着筷子的姿势带着常年握笔的稳。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像幅无声的工笔画。
“上午有批古籍要从库房搬过来,”许谨一避开他的目光,指着清单上的“明代方志”,“沈奶奶说要和她的苏绣摆在一起,做‘文绣合璧’的主题展。”
“我让林舟安排了人。”宋听肆看着她脖颈间的珍珠胸针,在烟灰色旗袍上像落了滴晨露,“不过那些方志都是线装本,脆得很,还是我们自己搬稳妥。”
他说这话时,恰好有工匠抬着展柜进来,两人下意识地往旁边让。许谨一后退时踩到了旗袍开衩,宋听肆伸手揽住她的腰,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她的后背撞在他胸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西装下紧实的线条,和自己后背旗袍勾勒出的柔和曲线在力道中微妙地契合。
“小心点。”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胸腔的震动,像大提琴的低鸣。
许谨一站稳时,脸颊已经红透,推开他的手:“知道了。”转身去检查展柜的锁扣时,耳尖还发烫——刚才靠在他怀里的瞬间,分明感觉到他西装口袋里揣着个硬壳本子,边角硌着她的腰侧。
宋听肆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硬壳本,是本空白的素描册,封面上烫着行小字:“谨一的园林笔记”——是他托琉璃厂的师傅定做的,尺寸比寻常画册宽两指,刚好能放下她画的大图。
东厢房的回廊下,向璃颜正指挥着学徒挂苏绣屏风。她穿着件薄荷绿的乔其纱旗袍,裙摆上绣着串紫藤花,是周老先生新教的“虚实针”。看见宋听肆出来,立刻扬着手里的绣绷喊:“宋听肆!快帮我把这屏风挂到梁上去,太高了我够不着!”
宋听肆抬手接过屏风,手臂舒展时,西装的肩线绷出流畅的弧度。他不用梯子,踮脚就将屏风挂在了横梁上,动作利落得像年轻时在大学篮球队扣篮。“周老先生说你这紫藤花绣得有进步,”他落回地面时,目光扫过她的绣绷,“就是花梗的力道还差三分。”
“就你懂!”向璃颜抢过绣绷,忽然压低声音,“许谨一是不是又在跟你闹别扭?刚才看她脸红得像沈奶奶腌的杨梅。”
宋听肆低笑出声:“小孩子家别管大人的事。”他转身往库房走时,听见向璃颜在身后嘟囔“谁是小孩子,我绣的《百子图》都能参展了”,脚步不由得轻快了几分。
库房在晚香堂的最深处,积着淡淡的樟木香气。许谨一正踩着木梯,踮脚够最高层的方志。她的旗袍腰线被梯子勒出纤细的弧度,172的身高站在梯子上,指尖刚好能碰到书脊。阳光从气窗斜射进来,在她扬起的脖颈上投下片金色的光晕。
“小心摔着。”宋听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时,她正抽出最上面那册《吴郡山水志》。手一抖,书册顺着指尖滑落,却被双大手稳稳接住。
她低头时,看见宋听肆站在梯子下,仰头望着她。晨光在他睫毛上跳跃,188的身形像座沉稳的山,让她忽然想起去年在云栖寺,他也是这样站在摩崖石刻下,抬手就够到了她够不着的拓片。
“下来吧,我来搬。”他的掌心托着那册方志,指节分明,能轻易握住书册的两端。
许谨一从梯子上下来时,脚下忽然打滑。宋听肆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她的脸颊刚好撞在他敞开的衬衫领口,闻到淡淡的雪松味混着墨香——是他常用的那款钢笔水的味道。
“毛手毛脚的。”他的吻落在她的发顶,带着库房的樟木香气。
许谨一推他时,指尖触到他西装口袋里的硬壳本:“这是什么?”
“给你的。”宋听肆把本子拿出来,封面上的烫金小字在晨光里闪着光,“以后画园林图就用这个,比你那些零散的宣纸好收纳。”
许谨一翻开本子,第一页夹着张照片——是去年在鹤台园拍的,她正蹲在芭蕉下调整造景,他站在廊下看着她,雨丝落在两人身上,像幅晕开的水墨画。照片背面是他的字迹:“初见时,雨打芭蕉,心如擂鼓。”
她的指尖抚过照片上的雨丝,忽然想起那天他撑着伞走来的样子,188的身影在雨幕里像座移动的山,让人心安。“库房里还有二十多册方志,”她合上本子时,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别光顾着看照片,快来帮忙。”
两人并肩往库房深处走时,身影在地面投下交叠的影子。宋听肆搬起最沉的那箱方志,手臂肌肉线条隐在西装下,却不见丝毫吃力;许谨一抱起两册线装本,身形挺拔,步态稳得像常年练过瑜伽。路过的老工匠笑着说:“看这对年轻人,搬书都像在演皮影戏,好看得很。”
许谨一的脸颊微微发烫,宋听肆却故意放慢脚步,凑到她耳边说:“皮影戏哪有我们好看?张阿婆昨天还说,我们站在晚香堂的银杏树下,像从画里走出来的。”
“就你嘴甜。”许谨一推他一把,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他的掌心温热,轻易就包裹住她的手,两人的步伐渐渐同步,像跳一支无声的舞。
将最后一箱方志搬到东厢房时,日头已经爬到了檐角。许谨一坐在梨木画案前整理书目,宋听肆就坐在对面拆箱子,偶尔抬头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握笔的手上——指尖圆润,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握着钢笔在书目上批注时,指节微微泛白,有种别样的韧劲。
“向璃颜说沈奶奶的‘莲座图’已经装裱好了,”许谨一忽然开口,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想挂在缂丝‘江山图’对面,说是‘以佛镇山,以山养佛’。”
“周老先生也说要来看看,”宋听肆拆箱子的手顿了顿,“他还带了把新制的七弦琴,说要在开展那天弹《高山流水》。”
许谨一笑着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从京城带回来的那对湖笔,笔杆上的字刻好了吗?我想用来题跋。”
“在书房的笔筒里,”宋听肆站起身,“我去给你拿来。”他走两步又回头,目光落在她旗袍的盘扣上,“第三颗扣子松了,等下我帮你缝好。”
许谨一低头看时,果然看见第三颗盘扣的线松了半截。她想起今早穿旗袍时还好好的,许是搬书时扯到了。指尖刚碰到扣子,就见宋听肆拿着湖笔回来,手里还捏着根银色的细针和线——是他从许谨一的针线盒里找到的。
“别动。”他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抬头时,视线刚好落在她的锁骨处。晨光透过窗棂,在她颈间的珍珠胸针上流转,折射出细碎的光。他的手指很稳,捏着细针穿过布面,动作竟比向璃颜绣花瓣时还利落。
许谨一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胸口,带着淡淡的薄荷味。她的手放在膝盖上,指尖微微蜷缩,忽然想起昨夜他处理完文件后,也是这样坐在床边,替她拔掉发间的玉簪,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件稀世珍宝。
“好了。”宋听肆打了个小巧的结,抬头时撞进她的眼眸里。她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眼底的光比胸针还亮。他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像尝颗刚剥壳的荔枝,清甜得让人心头发颤。
“有人来了!”许谨一推他时,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耳尖还沾着他衬衫的皂角香。
向璃颜果然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手里举着个锦盒:“快看沈奶奶给你们的新婚贺礼!”她打开盒子,里面是对苏绣的枕套,上面绣着“琴瑟和鸣”四个字,针脚细密得像机器织的。
宋听肆接过枕套时,许谨一正低头假装整理书目,耳尖红得能滴出血。向璃颜何等精明,立刻看出端倪,故意拖长声音说:“哎哟,这天气也不热啊,许谨一你怎么脸红成这样?”
“刚搬书热的。”许谨一的声音细若蚊蚋。
“是吗?”向璃颜挑眉,目光落在宋听肆嘴角可疑的红晕上,忽然拍手笑道,“我知道了!你们肯定又在偷偷做什么坏事!”
宋听肆轻咳一声,拿起湖笔递给许谨一:“快题跋吧,不然赶不上下午的预展了。”
许谨一接过湖笔,笔杆的温度刚好。她铺开宣纸,蘸了点墨,笔尖在纸上落下“展卷见青山”五个字,笔锋舒展,带着种从容的气度。宋听肆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写字的侧影,忽然觉得这五个字说得不仅是展柜里的缂丝图,更是他们此刻的心境——翻开人生的新卷,能看见彼此这座可以依靠的青山。
下午的预展来了不少文化界的名人。沈奶奶穿着件宝蓝色的缎面旗袍,正给众人讲解“莲座图”的针法,说到兴起时,还拉着许谨一的手说:“这孩子的绣活比我年轻时还好,尤其是那兰草,根根都带着劲。”
周老先生坐在东厢房的古琴前,指尖拨动琴弦,《高山流水》的曲调顺着风飘出老远。向璃颜穿着她的薄荷绿旗袍,正给参观者演示缂丝的“通经断纬”,动作比三个月前熟练了不知多少,连周老先生都点头称赞。
宋听肆陪着几位文化局的领导参观展柜,目光却时不时飘向许谨一。她正站在“江山万里图”前,给位白发老先生讲解缂丝的历史,侧脸在暖光灯下显得格外柔和。172的身高站在人群里很显眼,却没有丝毫张扬,像株静静伫立的玉兰,自有风骨。
“宋总好福气。”文化局的领导笑着说,“许小姐不仅懂园林,还精通缂丝苏绣,真是难得的才貌双全。”
宋听肆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她在古籍修复上的本事,比这些还厉害。”他说起许谨一能仅凭拓片就复原云栖寺的藻井纹样,说起她为了找块合适的湖石在山里住了三天,语气里的骄傲藏都藏不住。
预展快结束时,许谨一终于得空走到宋听肆身边。她的旗袍上沾了点墨渍,是刚才给老先生讲解时不小心蹭到的。“累了吧?”宋听肆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垂。
“还好。”许谨一靠在他身边,看着夕阳染红了晚香堂的飞檐,“沈奶奶说,下周的正式开展要请昆曲班来唱《长生殿》。”
“我已经安排好了,”宋听肆握住她的手,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交叠,像幅拉长的水墨画,“就唱‘定情’那折,刚好应和我们的婚礼。”
向璃颜抱着绣绷走过来,看见他们交握的手,故意翻了个白眼:“又在撒狗粮!沈奶奶让我问你们,喜服的裙摆要不要再加些水钻,她说晚上看会更亮。”
“不用太花哨,”许谨一笑着说,“沈奶奶绣的兰草就够好看了。”
宋听肆点头附和:“她说得对,简单点好。”
向璃颜撇撇嘴:“知道了知道了,你们俩审美一致得可怕。”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补充道,“对了,周老先生说要收我当关门弟子,以后我也是有师门的人了!”
看着她雀跃的背影,许谨一忽然笑道:“她好像真的长大了。”
“是江南的水土养人。”宋听肆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也养我们。”
夕阳完全落下时,晚香堂亮起了灯笼。工匠们在收拾展柜,沈奶奶和周老先生坐在回廊下喝茶聊天,向璃颜还在苏绣工坊里赶工,想把最后几针绣完。
许谨一和宋听肆坐在梨木画案前,看着那本“园林笔记”。她在第一页写下“晚香堂展卷记”,他在旁边画了朵小小的玉兰,笔尖的墨还没干,晕开浅浅的痕。
“明天正式开展,”许谨一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会不会很热闹?”
“会,”宋听肆的手轻轻环着她的腰,“但再热闹,我的眼里也只有你。”
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时,灯笼的光晕在他们交叠的身影上晃动,像幅流动的水墨画。许谨一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172的身高让她不用踮脚太多就能吻到他,188的他微微低头,刚好能将她拥入怀中。
帐幔外的栀子花香顺着风飘进来,混着案头未干的墨香,在空气里酿出清甜的黏。许谨一能感觉到他的珍惜,他的爱意,像晚香堂的百年银杏,深沉而坚定。
“宋听肆,”她的指尖穿过他的发,“我们好像……把日子过成了诗。”
“不是好像,”他的吻落在她的锁骨处,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是本来就是。”
夜色渐深,晚香堂的灯笼次第熄灭,只剩下东厢房的灯还亮着。梨木画案上的“园林笔记”摊开着,第一页的照片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见证着这对有情人的岁月静好。
窗外的月光洒满庭院,像铺了层银霜。远处传来几声虫鸣,和着向璃颜偶尔的咳嗽声,像首温柔的夜曲。许谨一靠在宋听肆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所谓圆满,不过是这样——有人与你展卷看山河,有人与你灯下共余生,有人与你把柴米油盐,过成了琴棋书画。
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最动人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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