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天宇的私宅藏在远郊,魏潼和阮茗雨只在幼时来过一次,而肖天宇从不曾对外提及这处地方,所以这里平日鲜有人迹。
虽是白昼,周遭却像是被浓荫掐断了阳光,阴湿的气息顺着毛孔往骨缝里钻,激起一阵寒意。
“你在外面等着。”魏潼话音刚落,便拔枪带着几名警察冲了进去。
门刚推开,一股腐臭就猛地撞进鼻腔——多年的职业直觉瞬间在心底敲下重锤。
二楼、三楼……腥臭的源头最终锁定在四楼。
众人踹开房门的刹那,满屋景象让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一时竟发不出半点声音。
床上的血渍早已暗沉发黑,一具肿胀变形的尸体陷在被褥里,腐臭在闷热的空气里发酵,浓烈得几乎要凝成实质。
魏潼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尸体脸部虽已浮肿得脱了相,但轮廓仍能辨认出正是肖天宇。
床沿扔着一把沾血的剪刀,旁边压着一封折叠的遗书。
她心头猛地一沉,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立刻向韩局汇报,通知秦法医过来。”拿起遗书匆匆扫过,便转身下楼。
阮茗雨见她出来,连忙迎上去:“怎么样?他不在里面吗?”
魏潼低着头,脸色难看得像淬了冰,好半天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我已经联系秦祎了……你就别进去了。”
虽没明说,但“秦祎”的名字像块石头砸进阮茗雨心里,她强撑着镇定:“没事,我能……”话没说完就径直往里走。
刚迈过门槛,腐臭便如潮水般涌来,她下意识捂住鼻子。
越往四楼走,那股味道越像有了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直到推开那间房门,极致的恶臭混着血腥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像烧红的烙铁烫进眼里,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她猛地转过身,扶着墙剧烈干呕,魏潼走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
缓了许久,她咬着牙想再走进去,可刚站定几秒,还是踉跄着退了出去。
秦祎赶到时,瞥了眼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的阮茗雨,转头问魏潼:“不过去看看?”
“她总得习惯。”魏潼声音平淡。
“养在温室里的大小姐,哪见过这种场面?”秦祎开口,声音淡淡的,没什么起伏。
“再金贵,也是肉长的。”
秦祎没再多说,俯身开始勘察。
“右手腕上伤口密集,都很浅,长度短,和致命伤方向一致,是典型的试探伤。”
秦祎一边检查一边开口,“致命伤由浅入深,末端有轻微上扬的弧度。剪刀掉在左手边,身上没有抵抗伤,现场无打斗痕迹,初步排除他杀。”
“不可能!他根本没有自杀的理由!”阮茗雨突然冲过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目前只是现场初步判断,还不能完全排除他杀可能。”秦祎抬眼看向她。
“封锁现场,先送回局里。”魏潼冷声下令。
魏潼带着几个警察再次前往了肖家。
阮茗雨则一路跟着秦祎回到了公安局,独自坐在大厅角落的长椅上。
她低着头,额发遮住眉眼,没人能看清她的表情。
周围的嘈杂、同事间的议论声,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又遥远。
她就那样坐着,仿佛整个世界的喧嚣都与她无关,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翻涌的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阮小姐,尸检结果出来了。”
秦祎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阮茗雨的沉思。
她刚走出解剖室,白大褂上还带着一丝清冷的消毒水味,“体表与内部脏器均未发现异常,现在就看魏警官那边的进展了。”
阮茗雨被这突然的声响惊得回神,抬眼看向她时,语气还带着几分未散的怔忡:“有……有劳秦法医了……”
“这是我的本职。”秦祎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目光在她脸上稍作停留,话锋微转,“只是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阮茗雨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允。
“你和魏警官……”她话未说完,便被阮茗雨轻声截断。
她垂着头,长发遮住小半张脸,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散:“还是……让她亲自……告诉你吧……”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魏潼带着几名警员回到警局,眉头拧成一道深痕,脸上沉郁的神色已然说明了调查的不顺。
她径直走到阮茗雨身边,刻意放低了声音,连呼吸都轻了几分:“肖家所有人都说,这是肖天宇的笔迹。你……看看?”
说着,她递过一份折叠整齐的纸——那是肖天宇先前留下的遗书。阮茗雨没有接,只是垂眸扫了一眼,便抬眼道:“确实是他的字,但……太刻意了。”
“怎么说?”魏潼立刻追问,眼中闪过一丝急切。
“他平时的字迹虽偏飘逸,却总能看出笔画的筋骨。”阮茗雨的声音渐渐冷静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可这份遗书,像是故意在勾勒每一笔的收尾,反倒显得刻意,像是在通过笔迹传递什么。”
魏潼沉默片刻,放缓了语气:“你先回去吧,肖天宇的事,我一定会查清楚。”
阮茗雨只淡淡应了声“嗯”,转身走出公安局。
一路之上,她始终垂着头,单薄的背影在午后的阳光下,透着几分说不出的落寞。
“没想到阮小姐心理素质这么强,这才多久,就没什么反应了?大部分让可出了现场还要呕上个几天。”秦祎走到魏潼身边,目光追着阮茗雨的背影,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
“阮伯父年轻时经过大风大浪,对她的教育本就严格,能稳住也不奇怪。”魏潼的声音依旧平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文件。
“你之前不是说,她和肖天宇的关系有些僵?”秦祎转头看她,眼底带着一丝疑惑。
“是这样,但是除了她跟我说的那件事。”魏潼顿了顿,补充道,“从小到大,肖天宇待她向来周到,更像半她另外一个哥哥。现在人走了,她心里未必能接受,只是表现的不是很明显罢了。”
秦祎挑了挑眉,语气添了几分戏谑:“那你呢?”
“我?”魏潼失笑,语气骤然变得坚定,“我和肖天宇从小就不对付,打架是常事。更何况,我现在是警察,私人感情只会干扰断案,不能掺和。”
“呵,是吗?”秦祎凑近了些,眼神带着点促狭,“可我看你对阮小姐……”
“少贫嘴。”魏潼猛地后退半步,皱着眉打断她,“你身上的尸臭味都飘过来了,赶紧回去洗洗。我还得接着查案。”说罢,转身就往办公室走,脚步快得像是在逃。
“诶!喂?”秦祎在她身后喊了两声,见人没回头,才疑惑地低头闻了闻自己的白大褂,小声嘀咕:“有吗?真有味道?”
次日天刚蒙蒙亮,阮茗雨便带着苏洋到了“姌室花艺”。
苏洋将几袋花肥和几个花盆随手搁在地上,没多停留,转身便回了车上,只留阮茗雨一人攥着衣角,孤零零地站在店门口,半天没敢往里走。
店内的姌诗琪和顾希柠见这阵仗,都愣在原地,脸上满是茫然。
眼看阮茗雨指尖都泛了白,却始终没开口,姌诗琪先打破了沉默:“阮小姐,您这是……”
“之前说的……补偿……这几天我……有点事……”阮茗雨依旧攥着手指,声音细弱,说话断断续续,连头都没敢抬。
“阮家发生的事我略有耳闻,阮小姐不必自责。没想到这么久的事情,您还一直记着。”姌诗琪语气温和,刻意放缓了语速。
“我说过……会补偿的……不能忘……”阮茗雨咬了咬唇,终于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我就替它们,先谢过阮小姐了。”姌诗琪笑着应下,目光无意间扫到阮茗雨的视线——她正盯着顾希柠身旁那盆修剪得精致有型的花,眼神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向往。
顾希柠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疑惑地回望过去。姌诗琪顺势问道:“阮小姐对这个感兴趣?”
阮茗雨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软下来:“很好看……”
“要试试吗?”姌诗琪说着,便将手里的剪刀递了过去。
可阮茗雨却没接,手指蜷了蜷,带着几分忐忑反问:“我……可以吗?”
姌诗琪笑着点头,不由分说就将剪刀塞进她手里,又轻轻拽了她一把,把人带到花盆前:“试试就知道了。”
阮茗雨跟着姌诗琪的指引抬手,可剪刀在她掌心却像揣了团火,烫得她指尖发颤,好几次都差点脱手。
“阮小姐不用这么紧张。”姌诗琪轻笑一声,干脆直接覆上她的手,带着她的动作慢慢往花枝上凑。
阮茗雨顿时像被电流触到似的,猛地想抽回手,却被姌诗琪稳稳按住。
姌诗琪表情依旧淡然,语气却添了几分安抚:“放轻松,慢慢来,这个不难的。”
阮茗雨见她没有松手的意思,便不再挣扎,只是脸上的神情却比哭还难看。
一旁的顾希柠依旧修剪着面前的盆栽,目光却时不时往两人这边飘,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只有手里的剪刀动得快了些。
过了好一会儿,姌诗琪才松开手。她面上依旧轻松,阮茗雨心里却早已乱成一团麻,手上的动作虽没停,指尖的颤抖却肉眼可见。
又缓了许久,她才慢慢稳住心神,竟一头扎进了修剪花草的专注里。
直到下午,窗外的太阳光渐渐弱了下去,阮茗雨才猛地回过神,看着满手的枝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这……都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
“看来阮小姐是真的喜欢这个,要是不忙,你可以常来。”姌诗琪看向她,眼底带着笑意。
“好……那……再见。”阮茗雨低着头应下,话音刚落,便匆匆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出了店门。
姌诗琪望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诗琪!你傻乐什么呢?”顾希柠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几分没好气。
“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姌诗琪收回目光。
“好奇什么?”
“你之前不是说,她接触过不少女孩子吗?可刚才看她那样子,倒像个从没出过社会的纯情学生。”
“那我哪知道,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顾希柠撇了撇嘴。
“看来啊,果然不能轻信传闻。”姌诗琪一边说,一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就光顾着想她吧!”顾希柠突然撅起嘴,手里的剪刀往轮椅扶手上“哐”地敲了一下,带着明显的醋意。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想到,她会特意送这么多东西来吗?那我不得好好回应一下?”姌诗琪连忙凑过去,轻声哄着,“别吃醋啦,乖。”
顾希柠听她这么说,脸色才缓和了些,淡淡丢下一句:“我去买饭了。”便走出了门。
姌诗琪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藏着几分笑意。
接下来的几天,阮茗雨几乎是有事没事就往“姌室花艺”跑。
直到这天,她正专注地修剪着一盆盆栽,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是一个座机号码,接通后从中传来了魏潼的声音,她只匆匆应了句:“好,马上到。”,手里的剪刀便停了下来,直奔公安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