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中心医院里,消毒水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夏洁因公司急事,已先行离开病房。
“阮茗雨的家属在吗?请到医生办公室签个字!”一名护士的高声呼喊打破了病房的安静,连守在床旁的苏洋也被叫了出去。
因是紧急救治,再加上阮茗雨的特殊身份,病房里此刻只剩她一个人躺着。
苏洋的脚步声刚在走廊尽头淡去,病房里的寂静便被另一道极轻的响动打破——那脚步声轻得像落雪,几乎与周遭的安静融为一体,却在阮茗雨的病床前骤然停住。
抬眼望去,一个男人正站在那里:鸭舌帽的帽檐压得极低,大半张脸被口罩严严实实遮住,只露出一双眼。
眼尾爬着明显的细纹,再配上那道浑厚低沉的嗓音,一眼便能看出他并不年轻。
“阮小姐,不必惊慌。”男人先开了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我只是来给你提个醒。”
阮茗雨本就虚软地靠在床头,听见男人的话,猛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泛白,硬是撑着将上半身抬了几分。
她的眼神瞬间凝成冷刃,死死盯着对方,声音虽因虚弱带着一丝发颤,却字字透着警惕:“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男人没接她的话,只依旧用那沉得像压了铅的嗓音开口,字句间的压迫感几乎要将病房里的空气攥紧:“我只劝阮小姐一句,魏潼也好,顾希柠也罢,你最好离她们远远的。”
他顿了顿,尾音陡然转冷,带着毫不掩饰的狠意,“别等引来了杀身之祸才后悔——隔壁病房那位姑娘,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威胁的意味像冰锥扎在空气里,话音刚落,男人没留半分缓冲的余地,转身就朝着病房门走去,脚步干脆得不给阮茗雨追问的机会。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站住!”男人的威胁像块巨石砸进阮茗雨心里,她心头猛地一沉,连呼吸都滞了半拍,拼着最后力气嘶吼出声。
紧接着,她又朝着门外喊:“苏洋!来人啊,快抓住他!”
可刚缓过来不久的她,声音细得像断线的棉絮,风一吹就散了,别说传到走廊,连病房门口都没飘出去,根本没人听见这微弱的呼救。
急火攻心下,她一把攥住床头柜的边缘,指甲几乎嵌进木头里,勉强撑着虚软的身体站起身。
双脚刚落地,就像踩在蓬松的棉花上,每挪一步都晃得厉害,脚步虚浮得随时要栽倒。
可她顾不上这些,跌跌撞撞往门外冲,最后踉跄着撞开了姌诗琪的病房门——
可当看清姌诗琪好好坐在床上,手里还拿着水杯时,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断了。
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间,她连半句呼救都没来得及说,就直直地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阮小姐!阮小姐!医生!快来人啊!”姌诗琪看着突然摔在地上的阮茗雨,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慌得手脚都乱了,只知道扯着嗓子呼喊,连手边的床头铃都忘了按。
邻床的大妈见状,反应极快,没等姌诗琪缓过神,就急忙按响了自己床侧的呼叫铃,清脆的铃声瞬间在病房里响起。
护士很快推着治疗车赶来,刚伸手将阮茗雨从地上扶起来,走廊那头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苏洋和医生正好撞见这一幕。
苏洋的心猛地一揪,脚步都快了几分,几步冲到跟前,小心翼翼地接过阮茗雨,稳稳抱在怀里往她的病房走去,生怕动作重了碰疼她。
到了病房,医生立刻上前为阮茗雨做了简单检查,指尖搭过脉搏、又查看了她的眼睑后,才松了口气,对苏洋说:“阮小姐没什么大问题,主要是刚受了伤,加上几点没吃东西,身体还太虚弱,又突然间下床,才会撑不住晕厥。让她好好躺着休息,我等会儿再安排加输几组葡萄糖,补补体力就好了。”
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总算归了位,苏洋立刻点头应下,随即俯身靠近,轻轻替阮茗雨掖好松散的被角。
葡萄糖刚输了没多久,阮茗雨便缓缓睁开了眼。
她挣扎着侧过头,目光第一时间落在苏洋身上,声音还带着刚苏醒的沙哑,却难掩急切:“姌诗琪呢?她怎么样了?”
苏洋见她醒来,悬着的心瞬间放下大半,连忙上前半步,语气里满是担忧:“姌小姐没事,您倒是先顾着自己啊!刚才怎么突然就冲下床了?鞋都没穿好。”
阮茗雨没多提别的,只把方才有人突然闯入的事简要说了。
苏洋一听,当即勃然大怒,声音都高了几分:“什么?竟敢有人闯到这里来放肆?我这就联系警察!”
“算了。”阮茗雨轻轻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很,“他那身装扮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现在报警,哪里还找得到人……你把姌诗琪转到这个病房来吧。”
苏洋猛地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嗯?啊?大小姐,您……您是认真的?”
“嗯哼?”阮茗雨抬眼看向他,语气里带着点反问,“怎么,有问题?”
苏洋连忙摇头,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没、没问题!只是我记得您一直喜欢清静,不管做什么都要单独的包间,怎么这次……”
“你说的没错。”阮茗雨接过话头,尾音轻轻拉长,脸上却没什么明显表情,“但不一样——她很静。”
苏洋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快步赶往护士站,把要将姌诗琪转入阮茗雨病房的事跟护士仔细说明了。
另一边,姌诗琪的病房里,邻床的大妈正笑盈盈地凑过来,语气带着几分好奇:“崽崽,刚才那个姑娘是谁呀?”
姌诗琪看向她,脸上带着感激:“是我的朋友,刚才真是谢谢您了。”
“诶,谢啥呀!”大妈摆了摆手,眼睛里满是笑意,“我看着啊,那姑娘对你可真好!自己都还病着,却急急忙忙跑来看你。”
“嗯,她人确实很好,对朋友也特别重情义。”姌诗琪轻声应着,嘴角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朋友?”大妈却立刻摆了摆手,语气带着点“我懂”的激动,“我看可不止是朋友那么简单!”
姌诗琪心里猛地一跳,莫名有些发慌,试探着问道:“那……那是什么呀?”
“你们小年轻现在不都叫‘闺蜜’嘛!”大妈笑得眼睛都眯了,“别以为我年纪大就不懂这些,我可清楚着呢!谁年轻的时候还没个掏心掏肺的闺蜜呀!”
听大妈这么说,姌诗琪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随即笑着打趣:“大妈,您可真潮流,连这些都知道。”
苏洋恰在这时急匆匆跑了进来,额角还沾着些薄汗。
姌诗琪见他这慌慌张张的模样,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连忙起身追问:“苏管事?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阮小姐出什么事了?”
“没、没事!”苏洋弯着腰喘着气,摆了摆手赶紧解释,“大小姐已经没事了,是她让我来接您,把您转到隔壁她的病房去。”
姌诗琪这才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您这急急忙忙的样子,我还以为又出什么事了……对了,她怎么突然想让我过去?”
“我也纳闷呢!”苏洋直起身,脸上带着几分疑惑,“我刚还想着,大小姐一向喜欢清静,做什么都要单独待着,今儿怎么突然改了主意?我这一路跑过来,也是怕我离开的这会儿,她再出点什么岔子。”
“哎呀,这有啥好纳闷的!”旁边的大妈突然笑着打断,语气笃定,“独处惯了的人啊,看着是喜欢一个人,其实心里头孤单着呢!你没瞧见刚才那姑娘多担心崽崽?她这是怕再出点意外,把人给弄丢了!”
苏洋眼睛一亮,恍然大悟般拍了下手:“对对对!您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刚才大小姐还跟我说,之前有个人突然闯进来,她一着急就往这边跑,可不就是担心姌小姐嘛!”
姌诗琪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瞬间愣在原地,脸颊悄悄泛起一丝热意,连忙轻咳一声掩饰:“既、既然阮小姐没事,那苏管事,我们……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阮茗雨瞥见姌诗琪被推了进来,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声音里还带着未平的颤意:“诗琪!你没事吧?”
姌诗琪没先答她的话,只摇了摇头,眉梢轻轻蹙着,那点嗔怪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担心,语气又急又软:“该问这话的是我才对呀——我能出什么事?反倒是你,刚才晕得那么突然,身体都没好利索,怎么就非要往外跑呢?”
阮茗雨下意识垂了眼,指尖悄悄绞紧了衣角,声音也弱了几分:“对不起,我只是……”
话到舌尖却猛地顿住——那句“有人拿你要挟我”怎么也说不出口。
慌乱像潮水漫上来,她喉结一动,竟先泄出句软语:“我只是担心你……”
这话落地的瞬间,屋里的空气像被按下暂停键。
姌诗琪整个人都僵住了,旁边的苏洋更是眼睛瞪得溜圆,脑子里像炸开了烟花,满是不可置信的自问:“???我没听错吧?大小姐居然在道歉?还说‘担心别人’?这可是连句关心都要拐十八个弯的阮家大小姐啊!该不会先前把脑子磕着了吧……”
姌诗琪耳尖悄悄漫上一层薄红,方才的急声软了下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自然的局促:“我知道的……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得先把自己的身子顾好才行。”
阮茗雨慢慢抬起头,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声音轻得像落在掌心的羽毛:“好,我答应你。”
“???这就听话了?”苏洋看着眼前温顺得像被顺了毛的阮茗雨,满脑子的问号几乎要冒出来——这和平时那个嘴硬又拧巴、半点不肯服软的大小姐比,简直像是换了个人啊!
苏洋心里咯噔一下,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在疯狂打转:“完了完了!这下糟了,大小姐怕不是真磕到脑子了!”
阮茗雨目光转向身侧的苏洋,指尖微蜷,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咳……苏洋,你先回去休息吧。”
“这怎么行?”苏洋立刻皱起眉,语气带着几分急意,“万一再有人闯进来怎么办?”
“放心,这里每晚都会封锁,不会有事的。”阮茗雨垂了垂眼睫,声音淡得像一层薄纱,末了又轻声补了句,“况且……你留在这儿,确实不太方便。”
苏洋愣了两秒,眼底的担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了然。
他没再多说,只点了点头,转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苏洋离开后,病房里的空气像是浸了温水,明明有满肚子的话要讲,却被一种柔软的安静裹着,迟迟没散开。
阮茗雨喉间动了动,先开了口,声音还带着几分病后的沙哑:“诗……姌小姐,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姌诗琪语气带着点嗔怪的暖意:“我可不是小姐,太见外。想叫我什么就叫什么,我们是朋友。”
她顿了顿,又轻轻补充,“至于感谢,更不必提了。真要说的话,该谢你的人是我。说到底,我们俩啊,本就是缺一不可。”
“诗琪……”阮茗雨顺着她的话改了口,指尖猛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眼眶里不知何时凝了层水光,她望着姌诗琪,声音发颤,“谢谢……我……”
姌诗琪见她这副模样,心像是被轻轻揪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她放柔了语气,带着点哄劝:“好啦好啦,不是说过别再提谢谢了吗?”
“不是谢那个……”阮茗雨轻轻摇头,泪珠在睫毛上晃了晃,看得更清了,“是谢谢你……愿意把我当朋友。”
要知道,从前的阮茗雨总是冷若冰霜,像裹着层化不开的冰壳,何曾有过这般脆弱又坦诚的模样?
姌诗琪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声音轻得像羽毛:“好好好,那我也谢谢你,愿意把我当朋友。”
她目光落在阮茗雨身上,又叮嘱道,“快闭眼休息吧,你现在这状态,再不养着又要晕倒了。点滴我帮你看着,放心。”
阮茗雨顺从地点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姌诗琪看着她此刻卸下防备的模样——明明带点小傲娇,却又透着股难得的可爱,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深了些。
她轻轻靠在旁边的床沿上,目光落在天花板上,忽然觉得,自从遇到阮茗雨,自己的生活好像也悄悄变了模样,多了好多从前没有的暖意。
她又转头望向熟睡的阮茗雨,思绪忽然飘远,回到了自己八岁那年的春天——那个藏着细碎回忆的季节,像此刻的阳光一样,带着淡淡的温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