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茗雨拖着灌了铅似的脚步,一瘸一拐地挪回刘宏家。
屋内,姌诗琪正和周婆婆蹲在角落,指尖扒拉着杂物,细细翻找着或许有用的物件。
脚步声刚落,周婆婆猛地抬眼,见是阮茗雨,当即眉开眼笑地迎上前,声音里满是急切:“哎呦!专家小姐,可把你盼回来了!快瞅瞅这书上写的啥名堂!”
阮茗雨脚步骤然顿住,整个人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了茫然。
姌诗琪强忍着笑意,挪动轮椅凑近补充道:“专家小姐,这书上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我……专家?”阮茗雨试探着反问,心头早已把姌诗琪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好你个姌诗琪,竟拿我当挡箭牌!
她强压下心底的慌乱,故作镇定地翻开书页。
目光匆匆扫过,却只看得懂几句零散的基础介绍,那些密密麻麻、弯弯曲曲的符文,简直像天书一般,她压根一窍不通。
周婆婆紧紧凑在一旁,眼睛瞪得溜圆,满眼都是期待:“怎么样?上面咋说的?”
阮茗雨脸色微微一僵,指尖下意识攥紧了书页,硬着头皮含糊开口:“这……这是某个歪门教派的宣教书。这些符文,看着不起眼,实则是用来误导、操控人思想的,说白了,就是邪教拿捏人的手段。得让刘叔赶紧收手,可别一步步误入歧途了。”
“啥?竟这么严重!”周婆婆惊得猛地一拍大腿,嗓门“噌”地提了八度,眼睛瞪得溜圆,“以前我只当他是老糊涂了,犯点迷信的毛病,没往心里去,这回说啥也得把他拉回来,必须管!”
“娘,您跟谁说话呢?管啥呀?”刘宏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刚掀开门帘进屋,瞧见姌诗琪和阮茗雨,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语气带着几分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婆婆急匆匆打断:“儿啊!你可别再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都不是啥好玩意儿!”
“娘,我不是跟您说过……”
“专家小姐都亲口说了!那是邪教的东西,能乱人心志!”周婆婆根本不给儿子解释的机会,抢着把话砸了过去。
刘宏彻底蒙了,满脸困惑地看向两人:“啥专家小姐?”
“就是阮小姐啊!”周婆婆立刻答道,“小琪今儿才跟我说,阮小姐可是这方面的行家!”
这话一出,三人瞬间陷入凝滞的尴尬。
阮茗雨暗自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抬眼看向刘宏,语气平淡却带着分量:“刘叔,我说的话,您可得记牢了。”
刘宏立刻会意,笑着应道:“那是自然,阮小姐的话我哪敢忘。”
一旁的周婆婆听得云里雾里,更懵了:“你们这是说啥悄悄话呢?”“没什么,”阮茗雨随口圆谎,语气自然得像真事,“之前出去玩,在山神庙碰到刘叔,跟他闲聊时提过几句邪教的事而已。”
话音刚落,两人便借着还有事,匆匆离开了刘家。
刚跨出大门,阮茗雨的目光就像黏了胶似的,死死锁在姌诗琪身上。
“怎么这么盯着我?”姌诗琪转头看她,故意装出一脸无辜。
阮茗雨突然俯身凑近,声音里裹着几分戏谑:“你在明知故问吗,园丁小姐?”
姌诗琪嘴角勾起一抹笑,非但没退,反而凑得更近,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你一个世家的大小姐,整天追着这些蹊跷事查,不是专家是什么?”
阮茗雨脸颊“唰”地红透,连忙伸手推开她:“别闹了,这镇上的人都认识你,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她说着便伸手去推姌诗琪的轮椅,可姌诗琪早就注意到她强撑的模样——脚步虚浮拖沓,每走一步都微微晃一下,分明是在一瘸一拐地硬扛。
“你脚怎么了?”姌诗琪当即皱起眉,语气里带着追问。
阮茗雨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没事,刚才跟着进了个山洞,里头太黑,不小心扭了下。”
“别推我了,先管好你自己。”姌诗琪的语气沉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严肃。
“真没事,”阮茗雨依旧嘴硬,甚至还想往前走,“以前打架摔得比这重多了,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姌诗琪脸色骤然一沉,没再说话,指尖却悄悄放缓了轮椅的速度,配合着她的步调。
刚踏进门,姌诗琪一眼瞅见正要出门的母亲,立刻出声叫住:“妈,后院的药草还在吗?”
“在呢,咋了这是?谁受伤了?”杨雪连忙顿住脚,语气里满是急切的关切。
“小雨扭到脚了,我去挑些能用的。”
“哎呀!小雨伤着了?快别挪了,我去给你找!”杨雪说着就要往后院冲。
“不用妈,我带她去就行,您忙您的事。”姌诗琪急忙伸手拦住,阮茗雨也赶紧点头附和:“阿姨,真不麻烦您。”
杨雪走后,阮茗雨把姌诗琪推进屋,自己找了张凳子坐下,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轻描淡写地开口:“真犯不着这么折腾,多大点伤,过两天就好了……”
“闭嘴!”姌诗琪突然厉声打断,语气里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气愤,连带着指尖都微微收紧,“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当回事,你还想帮得了谁?你要是不肯去,我自己去!”
阮茗雨彻底愣住了——她猛地想起,上一回见姌诗琪发这么大的火,也正是自己对身上的伤浑不在意的时候。
瞬间像个闯了祸的孩子,所有的漫不经心都散了去,耷拉着脑袋,乖乖起身扶住轮椅,推着姌诗琪往后院去。
后院里百花簇拥着开得热闹,浓郁的药草香混着花香扑面而来。
阮茗雨推着轮椅,心里揣着几分不安,小声试探:“诗琪,找到要的了吗?”姌诗琪没应声,借着轮椅的支撑微微俯身,想去够墙角那株贴地生长的草药。
阮茗雨见状,连忙快步上前,伸手将那株草药连根拔起,小心递到她面前。
取好药草回了屋,阮茗雨拘谨地站在一旁,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
“坐下,把鞋脱了。”姌诗琪语气平淡地开口,随即转动轮椅挪到铝盆边,拿起杵子细细捣起药来。
阮茗雨忐忑地坐下脱了鞋,目光不自觉地黏在姌诗琪的背影上,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不多时,姌诗琪端着捣好的青绿色药泥转了过来。
阮茗雨脸颊一热,下意识把伤脚往另一只脚后面藏。
姌诗琪见状,直接伸手将她的脚稳稳拉了过来。
阮茗雨心头猛地一跳,脸瞬间烫得惊人,本能地想缩回脚,却被姌诗琪牢牢按住。
“别动。”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阮茗雨僵着身子没再动,眼睁睁看着姌诗琪低头为自己敷药。
指尖的温度透过微凉的药泥传过来,一股暖流突然从心底涌开,泪水竟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滑落。
姌诗琪的指尖触到阮茗雨温热的脚腕,柔软的触感让她也愣了一下,脸颊悄悄爬上一抹红晕。
她迅速稳住心神,小心翼翼地把药泥敷匀,又取来皮筋轻轻缠好固定。
抬头的瞬间,姌诗琪瞥见阮茗雨脸颊挂着的泪珠,方才紧绷的心顿时软了下来,连声音都染上了暖意:“怎么了?别哭呀……我刚才不是故意凶你,就是气你总不爱惜自己。”
阮茗雨连忙抬手擦去眼泪,脑袋轻轻摇着,声音带着未散的哭腔:“不是因为这个……”
姌诗琪满眼疑惑,追问着:“那是为什么?”
阮茗雨没有回答,突然伸手将姌诗琪拉进怀里,双臂紧紧环住她,哽咽着重复:“谢谢你,诗琪……真的谢谢你。”
姌诗琪先是一怔,随即缓过神,轻轻抬手回抱住她,掌心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像在安抚受了委屈的小孩。
而屋外,刚到家的杨雪恰好撞见这一幕。
她脚步猛地顿住,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相拥的两人,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清晨,鸟鸣脆生生地划破天际,院中的百花簇拥着开得热烈。
寂静的屋子里,阮茗雨经过多日休养,再加上药草的悉心调理,脚伤已然好得差不多了。
“喂?爸,我在乡下呢……”一通电话骤然划破清晨的静谧。
阮茗雨刚起身,一手夹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回话,一手随意拨了下额前碎发,便径直往后院走,身上只松松垮垮套了件单薄的衬衫,挡不住清晨的凉意。
姌诗琪眼角余光瞥见,心头一紧,连忙抓起一旁叠得整齐的外套,急匆匆转动轮椅追上去——可没等她靠近,阮茗雨接下来的话便飘了过来,像一盆裹着冰碴的冷水“哗啦”浇在她心上,寒意顺着血管蔓延,瞬间凉透了四肢百骸。
“我知道……这都在我的计划里。我就是为了更好地接近她而已,没有这么多事。好了好了,我过几天就回家,先不说了!”阮茗雨语气里透着明显的不耐烦,“啪”地挂了电话。
她刚转过身,余光就瞥见姌诗琪坐着轮椅停在身后,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紧抿的唇线。
阮茗雨心里“咯噔”一跳,慌乱瞬间爬上眉梢,刚要张嘴解释,就被姌诗琪抢了先。
“外套,给你。”姌诗琪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没有一丝温度,眼神更是直直掠过她,落在别处。
话音刚落,她便不再多停留一秒,转动轮椅径直往屋里去,轮椅的滚轮划过地面,留下细碎却刺耳的声响。
阮茗雨心头狠狠一颤,到了嘴边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像被什么堵住,终究还是咽回了喉咙。
她指尖攥着那件还带着阳光暖意的外套,此刻却觉得重得坠手,连带着心口都沉了下去。
阮茗雨走进前院时,姌诗琪正握着小锄头,细细给花草根部的松土。
她脚步轻快地迎上去想搭把手,指尖刚要触碰到锄头木柄,姌诗琪便下意识侧身躲开,动作带着明显的避让。
“不用了,阮小姐。”姌诗琪的声音淡淡的,像蒙了层薄霜,那声“阮小姐”更是将疏离拉得清清楚楚。
阮茗雨指尖猛地一攥,指甲掐进掌心,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蹲下身,伸手去拔墙角蔓延的杂草。
可她刚蹲稳没多久,身后就传来轮椅滚轮轻碾地面的声响——姌诗琪竟推着轮椅悄无声息地走了。
阮茗雨僵在原地,手里还攥着半根带泥的杂草,风掠过院角,只留下满院的寂静和她的怔忡。
等阮茗雨收拾完杂草进屋,厨房飘来淡淡的菜香,姌诗琪正坐在轮椅上处理食材,指尖利落得很。
她又硬着头皮凑过去,刚要开口说“我来帮你”,姌诗琪却只是抬眼扫了她一下,没说一个字,径直转动轮椅绕开了。
一股委屈猛地从心底翻涌上来,堵得阮茗雨鼻子发酸。
她死死咬着下唇,把眼眶里的湿意逼回去,转身冲进自己房间,“砰”地关上门,将所有情绪都关在了屋里。
直到杨雪踩着暮色回来,姌诗琪盯着案板上的菜,才后知后觉地泛起一丝悔意——或许真是自己误会了?阮茗雨说的“她”,说不定是别人呢?她推着轮椅到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没等回应便推门进去,却撞进阮茗雨满脸泪痕的模样。
姌诗琪的心顿时一软,方才的冷硬瞬间卸了大半,声音放得轻柔:“吃饭了……”阮茗雨吸了吸鼻子,默默点头,垂着眸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饭桌上安静得能听见碗筷轻碰的声响,杨雪瞧着两人闷头吃饭、互不搭话的模样,终究忍不住开口:“小琪,小雨,你们这是咋了?拌嘴吵架啦?”
阮茗雨连忙摇头,抢在姌诗琪前开口,声音透着几分慌乱:“没有!吃饭说话……容易噎到……”杨雪见她不愿多说,只好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饭后,阮茗雨一反常态地抢着收拾碗筷,端起碗碟就往厨房去。
杨雪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打了个嘀咕——这城里来的大小姐从前可从没沾过这些活,悄悄便有了些模糊的猜测。
就在阮茗雨埋头在厨房洗碗,水声哗哗作响时,姌诗琪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弹出一条消息,附带一段匿名录音——既没有发送人备注,也没有标注内容。
姌诗琪盯着屏幕,满心疑惑,却还是被好奇心勾着,指尖轻点点开了播放键。
“茗雨啊,你在哪呢?听你妈说你这几天都不在家。”录音里传出阮明正粗犷又带着威严的声音。
“爸,我和朋友在乡下呢……”阮茗雨的声音清晰传来,和清晨通话时别无二致。
“小雨,爸不管你和谁来往,也不管你的私事,但你得记着,现在的情况就像我之前说的,别为了私人感情误了大事,更别让人抓住破绽,这对你们都没好处。之前你说要接近顾家那丫头,爸就跟你讲过,要么别利用人,要利用就纯粹是利用,千万别留尾巴……”
阮明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阮茗雨急促地打断了,紧接着便是电话挂断的忙音,录音骤然停止。
姌诗琪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心像是被狠狠攥住,随即碎得一塌糊涂。
她从没想过,阮茗雨接近自己的每一步,全是精心的算计——不过是想借她当跳板,去靠近顾希柠。
那些深夜的陪伴、敷药时的温柔、并肩查案的默契,全是带着目的的伪装。
她以为自己终于等来了愿意真心靠近的人,到头来却只是别人计划里的一颗棋子。巨大的失望和背叛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喘不过气。
她猛地将手机摔在床上,“咚”的一声闷响,随即趴在被褥里,用手死死捂住脸,肩膀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这一切,全被刚走进屋的杨雪看在了眼里,录音里的每一句话也全听进了耳里。她脚步顿住,没说一个字,只是轻轻带上房门,转身走到院子里。
目光落在厨房内阮茗雨低头洗碗的背影上,杨雪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复杂难辨。这个看似温和无害的富家小姐,心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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