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毓摸出袋中的玫瑰,才大半天而已,明明昨晚看上去还很新鲜的花此刻最外圈的花瓣已经全部卷曲了。
解佟那朵本来就不如她,现在更是轻轻一碰,外圈的花瓣便掉落下来。就像她的生命,在这个世界无限快的向死亡靠近。
玫瑰开始凋落的现实无法改变,解佟干脆捏着花柄,将留不住的花瓣全部抖落,小了一圈的玫瑰能够提醒她——不破不立。
言毓说得对,她们要想活下去,不是靠完成村民们的愿望,那样只会被活生生拖死,现在有了古诗的提示,她们的全部精力应该放在花语的分析上,借此找到那个真正的寓意者。
哪怕这可能触发尚未明确表明的死亡条件。
有件事一直困惑着解佟——被村民多次提出的庄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这个看似重要的人物一直没有出现?难道接连死了三个老婆,他居然都不着急的吗?
“我想去山庄看看。”解佟在心中琢磨了一会,还是决定告诉言毓。
谁也不知道这会不会带来什么恐怖的后果,所以哪怕言毓不愿一起,解佟也不怪她,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可言毓却说:“巧了!正有此意。”
解佟搬来椅子抵住房门,慢慢踱步向床边走去,言毓跟着她的脚步,两人默契地没有开口,都在思考选个什么时间上山。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几声脚步声,一下一下,每声落脚都听上去沉稳坚定,两人动作一致,微微侧头看向房门。
一道欣长的身影停在门外,挡住了门缝间的光亮。
“咚咚。”沉闷的敲门声在安静的屋内响起,紧接着是一道熟悉的女声,“我可以进来吗?”
桦江的手背抵着门,敲下了第二声:“咚咚。”
门内迟迟没有动静,桦江却好似吃了秤砣铁了心,势必要等到这扇门为自己而开,她继续敲响了第三声,并带着笑意揶揄道:“找到线索却自己偷偷留着不好吧,我以为咱们三已经是站在一条船上了呢。”
言毓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跟你咱们三?强行插进的第三者,不要脸。”
在第四下敲门声响起前,解佟终于打开了紧闭的房门,在桦江进来后拿出了自己得到的古诗。
“非关月季姓名同,不与蔷薇谱谍通。”和言毓一样,桦江也在心里默念了两遍。
三人皆非文学研究者,这句古诗出自哪里,无人知道。
解佟只能通过字面意思直译,将自己的理解分析给另外两人听:“如果我没理解错,这句应该是说玫瑰虽然也被称为月季,但两者并不相同,且玫瑰虽然也属蔷薇一类,但并非同源,二者存在差异。”
言毓接过古诗,心里仔细琢磨一番后,补充道:“如果只是这样,那看不出什么。在这个世界,既然玫瑰指示某个人,那么这里的月季和蔷薇......”
“十有**也是某类人。”解佟肯定地说出言毓的推测。
“独特性。”桦江总结道,“两句古诗列出两种花,都被拿来与玫瑰对比,一个非关,一个不通,都是在衬托玫瑰的独特。说明我们要找的这个人一定有不一般的品性,至少在这个世界,那人的身上一定有着与众不同的特性。”
攒着这点分析,三人将这两天发生的事从头梳理了一遍,尽可能不让任何一个重要人物溜掉。首先能排除的是一来到这个世界就见到的老妇,她得了玫瑰,但那名队友却没有从这里离开。
“会是襄莲吗?”三人同时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襄莲是整个村现在保护的对象,她美丽,且向往爱情,可她与旁的新娘有什么区别,难道是因为现在还活着?如果硬要把这点算作特性,似乎有些牵强。
不经意间,黄昏再次降临,葛猎户从外面回来,还没进入院门,洪亮的嗓音已先一步登场。与平时不同,这次打猎他空手而归,可他却似乎并没有感觉沮丧,反而整个人看上去心情出奇的好。
尤其是在看到家里被装饰的一派喜庆。
在看到家里变化的那一瞬间,葛猎户几乎没敢迈进院门,反应了几秒,他才木然地踏进两只脚。他的女儿襄莲迎了上去,似乎已从悲伤中出来的她拉着葛猎户的胳膊,半撒娇半委屈道:“爹,你快看看家里好不好看,今天多亏了他们,不然我一个人弄完一定累死了。”
葛猎户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如对待瑰宝一般珍视。
蒋维君以及和他同屋的郭首义不知何时已从外面回来,此刻和解佟三人一样,正站在自己房门前看院中的父女二人。等那边的父女情深上演完毕,葛猎户笑着一一扫过门前的五人,然而总爱挂在嘴边的感谢却没有如期而至,仿佛脸上的笑便是对这场劳动的全部评价。
不知为何,解佟心底突然非常慌张,特别是当葛猎户看过来,两人眼神对上的那刻,解佟仿佛从葛猎户的笑里尝出了一种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一个可怕的想法从她心底冒了出来:“我们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待在这里,还是值得尊敬的帮助者吗?”
葛猎户放下打猎用具,拿起晒在晾绳上的兔肉,转身进了厨房,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有眼人皆心知肚明——这便是今晚的食物了。
没人能看到筷下的食物被处理的过程,还能面色不改地大快朵颐,一顿晚饭,除了葛猎户与襄莲,剩下的五人皆是食不知味。
干巴地吃了几口米饭,常见的饭后诉苦节目被中断叫停,葛猎户连碗也没收拾,抽着水烟朝自己屋走去,解佟等人面面相觑,也只好不明就里地回到自己房间。
夜色为万物披上平静的睡衣,解佟和言毓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这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晚上,已经有五人死去,也许这一晚之后又会有人死去,可能是别人,也可能是自己,没人不怕死,可言毓不想带着遗憾死。
东屋只是葛家一间被遗忘的屋子,可此时此刻,这四面被红色绸带装裹的小方格子难道不能是一间婚房吗?即使它简陋,但言毓不嫌弃,她最在乎的人就躺在自己身边,她们呼吸着同一空间的空气,感受着没人打扰的安宁。
言毓静静看着头顶的床帘,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很多年的问题:“当年的高考志愿,你为什么要偷偷改成和我不一样的,你就那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吗?”
她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有最相同的人生经历,理所应当将这段友谊延续的长长久久,可解佟却中途下车了。
“因为我快喘不过气了。”在不知道明天是否会到来之际,解佟也选择将这段尘封的过去晒了出来,“有你在,我的身边没有任何变化,就像一只飞鸟被藤蔓紧紧缠住,它飞不出去,周围的生物也因为忌惮藤蔓而不敢靠近。我想体会另一种生活。”
言毓呆滞了一会才开口:“另一种生活里一定不能有我吗?”
解佟的回答如一记重拳,言毓的心被砸得极痛,可她却还是努力扬起笑脸,像过去一样貌似开着不正经的玩笑:“藤蔓真是该死,居然用了那么大的力,飞鸟怎么没啄烂它的茎,咬断它的根?”
解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听出了言毓话中的自嘲,奇怪的是自己心里居然也很难过酸涩,可当年她确实非常讨厌言毓用尽一切办法赶走想要靠近自己的人,仿佛自己只是一件被烙印了归属人的物件。
被朋友们围绕的感觉一直让她憧憬,可言毓的存在令那只能成为一种想象,所以她偷偷改了高考志愿。她一直以为只要两人分开,那种想象就会成为现实,可结果却并非如此。
大学就是一趟列车,乘客都心有归处,到站下车的结局是必然的。解佟感受了一场来自五湖四海的相聚,分别后却更加孤单。
她不禁感到唏嘘,并且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可现在已经这样了,后悔也只能徒增烦恼。
“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想起两人现在的处境,解佟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在隐隐作痛。
言毓翻了个身,盯着解佟的侧脸沉默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她勾起解佟嘴角一缕发丝,绕在指尖摩挲,忐忑地征求意见:“既然还能相遇,说明我们之间的缘分还不到断的时候,出去后和好吧,这里也需要我们同心协力,你说呢?”
指尖不时轻轻划过解佟的皮肤,轻柔却如电流,解佟心里好似有痒意升腾。她想避开这种感受,故意大动作转向另一边,背对着言毓淡淡道:“我们能活着出去再说吧。”
为了防止半夜再有人偷偷进来,两人决定错开时间睡觉,由解佟睡上半夜,言毓则睡下半夜,然而还没等到进入梦乡,隔壁西屋一声凄厉的嘶鸣划破黑暗。
紧接着,蒋维君的哭喊声传来。
几乎是听到嘶鸣的同时,解佟与言毓从床上翻起,她们甚至来不及把鞋穿好,火烧屁股一般冲向门外。
蒋维君双手举着一把柴刀,正哆嗦地对着自己房门,他的脸上有一道极长的伤痕,从额间一直延伸到嘴角,鲜血直流宛若溪流。
葛猎户慢条斯理从黑暗中露面,他一只手垂在身侧,手里握着早上用来剥兔皮的弯刀,月光照耀在刀身,闪耀着银白的光辉,而在刀尖,汇聚着一滴鲜红的血液。
随着葛猎户抛掷的动作,那滴鲜血砸在了地面,而在一声物品撞击地面的声音响后,蒋维君像是见了鬼一样,慌张地连退三步,摔倒在地。那个被葛猎户扔出去的东西滚到了他的脚边,月色将郭首义临死前的惊恐在众人面前完整复刻了一遍。
解佟的心跳都要停了,在葛猎户的弯刀劈向蒋维君的瞬间,她下意识大声喊道:“不要!”
葛猎户闻声看过来,诡异的笑容令他整个人都透着阴森,解佟刚泛起的同情之心被本能取代,她再顾不得旁人,一把抓住言毓的手腕往院门跑去!
——不能死!
这是她脑中唯一的念头。她们刚刚说了出去就和好,她们要一起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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