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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玫瑰(八)

葛猎户像是找到更有趣的事情,他暂时放过了蒋维君,提刀大踏步朝解佟走来。

解佟和言毓喘着粗气,眼看就要碰到院门把手,一股气流突然从二人面前劈来,襄莲紧握一把长竿锄头,几乎是使了全部力气劈向言毓,利器擦过门环发出刺耳的声音,仿佛能震碎人的耳膜。

“姐姐,你们要去哪里啊?不是说好了会保护襄莲的吗?”襄莲挡在门前,脸上挂着一贯的可怜模样,仿佛手里的锄头只为用来薅草,不为人命。

如果情况允许,解佟势必要一口啐到襄莲脸上。还去哪里?妹妹,你要不要看看你干了什么,那门上的裂痕搁那摆着呢,不跑等着你们爷儿俩拿我们做下酒菜啊!

可现在最重要的是在襄莲或者葛猎户再次挥刀之时,找到保命之法。

解佟快速地扫向四周,突然言毓甩开了她的手,不管不顾,赤手空拳冲上前,一脚踢在襄莲的肚子上,随后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锄头扔在地上:“小佟,快跑!”

无论她们拥有什么利器,只要困在院中,那就只能等死,挣扎也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所以在葛猎户还没有近身之前,一定要跑出去!

言毓腿长,那一脚几乎用了全力,襄莲疼的跪倒在地,葛猎户一看,直接加速跑了过来,挥起弯刀就要劈在言毓头上,紧急之下,解佟连忙蹲下捡起被扔掉的锄头,直直甩向葛猎户的小腿。

葛猎户没有防备,被解佟绊倒在地,硬生生把门牙撞掉一颗,他愤怒至极,痛苦地吼叫一声就要爬起,解佟害怕极了,瞬间起了杀心,挥起锄头就要薅在他的脑门。

眼见刀刃降落,言毓突然跑过来抱住了她的腰,将她往后拉:“小佟,杀了他,那我们也活不下去了!”

解佟的动作顿住,转而狐疑地看向言毓。就在这时,院门突然被人从外破开,也不知桦江哪来的力气,居然一脚就将院门给踢开了,连带着挡在门边的襄莲也遭了罪,滚雪球似的歪到了一边。

“快跑,今晚村里人要将我们全杀了!”桦江跑进来,见葛猎户要爬起,顺手给了他一脚,竟直接给人踢晕过去了。

缩在角落的蒋维君见葛猎户倒下,又听桦江这话,连忙跑了出来,跟着解佟三人一同往外跑去。

村里一片嘈杂,火光与讨伐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向着同一个终点汇聚。解佟与言毓对视一眼,明白当下只剩一个去处。

“去山庄。”二人齐声说道。

可这路......层层盘绕的布局,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都势必会遇上村民,他们被包围了。

“我知道怎么避开他们。”蒋维君转身往两户房屋中间的夹缝走,竟是打算一层层直接穿过,“下午我和首义探过路,你们跟我来。”

村民们的声音越来越靠近,解佟三人顾不得考虑其他,纷纷跟在身后。半小时左右后,居然真的来到了村口,期间差点撞见的几个村民,也因为藏在两个墙壁中间,有惊无恐地躲开了。

一天之间,四人第二次来到上山的入口,心境却是完全不同。白天他们是为了寻找保护襄莲的办法,这会却是为了给自己找一条生路。

白天因为树木的遮挡,解佟并未看清那个半山腰的山庄,这会世界被黑暗笼罩,果然如葛猎户所说,山庄的灯光几乎能照亮整个山头。

用富丽堂皇四个字来形容,甚至还觉得远远不够。

“怪不得即使一个个要死,也想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蒋维君冷哼一声,“全是贪财之辈,活该死了女儿。”

桦江瞥了他一眼,冷着面色说:“村民依山而居,这山庄又如此富足,可见这周围的土地资源全在谁的手里,若这庄主执意要娶,难道村民还有拒绝的权利不成?”

本以为大家共同经历了一场逃亡,应该团结一致,蒋维君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要替那些村民说话,拜托,他们是要杀了我们欸!

他想反驳回来,可考虑到现在四人当中,另外三人关系似乎更好,于是忍下了。

借着光亮,四人小心地沿着山路往前走,解佟想起白天溪边打水女人的提醒,于是折断几根树枝分给大家,方便打草惊蛇。

等再次回到言毓身边,她才得空问:“刚才我想杀了葛猎户,你却说杀了他,我们都会死,这是什么意思?”

桦江紧跟在两人身后,听了这话居然轻声笑了起来:“我们?”

她对上言毓转身投来的不善眼神,饶有意味地摇了摇头,然后走到解佟身旁,给她补充规则:“解佟小姐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对这个世界而言,我们是一群外来者,最后无论是死了还是出去了,世界都要回归它本来的样子,按照它既定的规划往下发展。说得简单一点,你可以当自己是一个看客,不过刚好参与进这个世界的某个发展片段,想想看,倘若你杀了这个世界的某个人,那么这个世界还能按照原本的设定发展下去吗?”

“你破坏了这个世界,自然也休想安然无恙。”桦江说完这句,便挥舞着树枝前去探路,留下暗自沉思的解佟。

言毓的沉默无疑是对这番话的认可。

“这设定......呵呵,合着完全没把我们当人看呗。”解佟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处讲理,只好将这股憋屈尽数注于手中的树枝,“唰唰唰”泄愤于周围的草木。

这可不算违反规则吧。

天蒙蒙亮的时候,四人终于到了半山腰,山庄门外有两个男人在扫地,见到解佟等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双方都没有开口说话,其中一个扫地的男人突然小跑着进了庄子,并在消失之前反复回头看了解佟四人几眼,似乎在确认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

解佟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却不知道第一句话应该怎么说,那名剩下的男人像是看出了四人的局促,热心地迎了上来。

“请问四位是有什么事吗?”

解佟与言毓对视了一眼,谨慎地组织着措辞说:“我们想见庄主,不知道方不方便?”

男人看了一眼庄内,随后倒退几步站到一边,让出通往庄内的青砖石板路,他恭谨地低下头,半抬眼看向四人,伸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各位请进。”男人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走在前面带路。

然而庄内却不如半夜看上去的那么光彩夺目,甚至可以算得上冷清,一条约莫三米宽的石板小路笔直地通向主屋,杂乱的草丛,东一块西一块分布于道路两侧,在石灯微末的光照下,闪着幽幽绿光。

解佟四人两两交错分布排开,跟在男人身后不快不慢往主屋走去,仆人们纷纷停下手上的活,默不作声看过来,似乎要将眼珠粘在他们身上。

直到走进主屋,那股被深海怪物凝视般的悚然也没从解佟心底散去,反而愈加强烈。

“请各位在此稍等片刻。”男人说完这句走向不远处一位正在浇花的仆从,贴在他的耳边小声私语着,然后那人放下了手中的洒水壶,在深深地看了解佟四人一眼后,走进了内里的一间屋子。

不多一会,这位仆从跟着一名女人走了出来。

女人没什么表情,两侧唇角微微下垂,但从匀称的身材与红润的面色来看,保养的十分得当,解佟竟是估不出她的岁数。

站在门帘处,女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四人,这才端起一副抱歉的微笑说:“真是不巧,庄主昨天出门还没回来,各位如果愿意留下等待,我可以为各位安排好住处。”

末了女人想起什么,抚着额间一簇刘海,微微颔首道:“我是这边的管事,各位随意称我为叶管事即可,请不用客气,有什么需要不妨直接告诉我。”

比起在村庄的两人一间,叶管事体贴地给每人安排了一间厢房,并且在看到蒋维君脸上的伤势后,还特地拿了止血祛疤的膏药来。

整个上午过去后,庄主也没有从外面回来,解佟吃完午饭来到言毓房间,却见桦江居然也在。

两人面对面坐在窗边,看见解佟的一瞬间,言毓起身走过来,自然地将她带到自己位子上坐下,然后瞥了眼窗外示意解佟看过去。

——那些早上在院中的仆人此刻居然全部一动不动,正死死盯着她们。

解佟一一对视过去,却见那些人突然又低下头,有序地干起了属于自己的活。

“嗒嗒,嗒嗒......”几声清脆的敲击声传来,不一会,叶管事握着一根竹竿从门外走来,她站在狭窄的石板路上,挡住了拱门外的光,在解佟看过来时抿嘴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

“你们觉得这个山庄怎么样?”言毓关上窗户,又拿来一把椅子坐在解佟身边说。

“古怪。”桦江环胸靠在椅背上,不假思索道,“从我们出现在山庄门口,那两个扫地的看我们的眼神就不对劲,那绝不仅是对陌生人的警觉。”

桦江正思考该如何形容那个感觉,就听“咔哒”一声,解佟又推开了窗户。

叶管事已经不在了,那些仆人又把目光对了过来,解佟后退一步,确保言毓和桦江有足够的视野看到外面。

“你们注意没?除了叶管事,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男人。”解佟说,“当然,加上我们的话,现在这里就是四个女人。”

她想起刚才叶管事的表情,心里顿时毛骨悚然:“而且刚才叶管事一出现,这些人便收回了视线,现在叶管事不在,他们又在看我们了。”

种种迹象让解佟实在不得不起疑,她们到底是刚从虎口逃脱,还是又进入了另一个狼窝。

然而除去这个顾虑,另一种可能性也徘徊在她脑中——玫瑰所寓意的那个人会是叶管事吗?

在她的身上,似乎存在着一些“特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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