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雅轩筑外廊,臻歆一眼瞥见自己亲手栽植的牡丹正灼灼盛放,姹紫嫣红,映着天光,煞是好看。心头那点郁气不由散了几分。他让诺白去给花丛浇水,自己则踏入画室,寻了纸笔,将叮嘱仔细写下,预备离开时交予诺白,以免他遗忘。
书写完毕,臻歆搁笔抬头,目光透过敞开的轩窗,恰好望见诺白在花丛中穿梭的身影。阳光慷慨地洒落,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诺白正专注地为一朵朵牡丹浇水,时而蹲下身,好奇地拨弄叶片,捉住一只小虫又轻轻放走。那份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瞬间触动了臻歆心弦。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寻齐了作画工具,凝神落笔。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幅画作已然完成:阳光下浇花的少年,与周遭盛放的牡丹相映成趣,鲜活灵动,跃然纸上。臻歆的笔力,早已臻至化境。
诺白有时会懵懂地猜想,那些画卷之所以都卷束着,许是地方狭窄,展挂不开。他曾偶然瞥见几幅摊开晾晒的画,画中无不是姿态各异、色彩纷呈的牡丹,大朵大朵地盛放在素白的宣纸上,美得惊心动魄。只是,若这满室画轴尽皆如此,千百幅看去,未免……有些单调了。
日子如溪水般不疾不徐地流淌。臻歆在三厚宫陪了诺白数日,方启程返回离析宫。
宫门守卫见他归来,立刻恭敬传话:“臻歆文官,昨日执法天神有令:您若回来,无论何时,即刻前往后院。”
臻歆心头掠过一丝疑惑,随即蹙眉:“知道了,多谢。”
通往幽深后院的路径,人迹罕至。臻歆一步步向前,心头的惊惶也如藤蔓般一寸寸缠绕收紧。帝丹言出必行,自己此番“归来”,无异于将允诺的好处亲手奉上,他岂会客气?理智叫嚣着该止步、该后退,可双脚却似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不受控制地朝着那既定的“火坑”……步步踏近。
臻歆转过回廊,并未在长椅上看见帝丹的身影。目光搜寻,只见他静坐于石桌旁,双手捧着一杯茶,正轻啜慢饮。那拥有完美轮廓的侧脸无悲无喜,一派沉静。桌旁搁着一把剪刀,刃口沾染着细碎的青叶碎屑——显然,他刚刚修剪过院中花木。臻歆环视庭院,果然见各处草木更显疏朗有致。
心头紧绷的弦稍稍松弛。他举步走向那个背影,目光落在他那长及曳地的墨发上,不由出声提议:“头发……剪去些吧,都曳地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帝丹已转过身来。几天未见的身影,就这般如期出现在眼前——他并未一去不返。一丝难以察觉的窃喜自心底泛起,指尖几不可察地微颤。
眼前的臻歆,一袭白衣胜雪,衣襟处流转着银线暗绣的纹样,纯净柔和,恍如九天之上最澄澈的云。腰间悬着那枚玉佩,被同色的外袍衣摆半掩,唯见那根醒目的红线垂落。墨发尽数垂于身后,一张脸清晰地映入帝丹眼底,带着征询的浅笑。
帝丹放下茶杯,伸手一捞,便将人带进了自己怀里。
“刚回来,渴了。”臻歆说着,目光瞥向那杯茶。
帝丹却抢先一步端起:“我喂你。”言罢,自己先饮了一口。
臻歆心知肚明,抬手勾住帝丹的脖颈,笑意盈盈地等待着。帝丹俯首凑近,唇瓣相贴,将温热的茶液一点一点渡了过去。臻歆顺从地承接、吞咽。他溺爱着帝丹,若定要形容这份感情——帝丹是那朵惑人心魄的花,而他便是那只痴迷的蝶,总是不由自主地绕着他盘旋。方才那静谧饮茶的剪影,便足以令他心旌摇曳。
一口茶尽,臻歆舌尖轻舔过自己的唇瓣,眸光潋滟地望向帝丹:“不解渴,继续。”
帝丹从善如流,半杯茶便在唇齿交缠的温热中涓滴不剩。最后一口渡完,拥吻已变得深入而绵长,所有的思念与渴盼,尽数融于其中。
直至气息耗尽,两人才稍稍分开。臻歆轻吻着帝丹的脸颊,声音带着一丝慵懒:“我替你修修头发,可好?”
帝丹凝视着他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眸,心头柔软得似能化水:“你从前不是说,因这长发,天上便数我最易辨认?隔多远一眼便能认出。”
何止好认?那背影,更如一幅意境绝佳的泼墨山水,令人过目难忘。臻歆道:“只剪短些,让你坐着时碰不到地面便好。”
“随你。”帝丹应得干脆,双臂依旧圈在他腰间,一副任君施为的模样,“就这样抱着剪。”
“这般……剪歪了可如何是好?”
帝丹浑不在意:“估摸着剪便是了,好看与否,我何曾在意过?”
臻歆轻轻撇嘴,不再多言。他伸手自帝丹身后拢起那匹墨缎般的长发,拿起石桌上的剪刀。冰凉的剪刀贴上发丝,他仔细比量好长度,果断地一剪落下。青丝无声断落,飘坠于地。
随后,他专注地修剪起参差的发尾,动作细致而轻柔。剪刀开合的细微声响在静谧的庭院里格外清晰。
帝丹圈着他的腰,下巴轻搁在他肩窝,感受着他动作间的专注与小心,唇角无声地弯起。那专注修剪的模样,竟比满院繁花更令他移不开眼。他忍不住收紧了手臂,将怀中人拥得更实了些。
臻歆感受到腰间的力道,手下动作未停,只低声道:“别动,仔细剪坏了。”
“无妨。”帝丹的声音带着一丝餍足的慵懒,“你剪便是。”
臻歆无奈,只得继续,修长的手指穿梭在柔顺的发间,一缕一缕,耐心地修剪整齐。帝丹便这般静静抱着他,目光落在臻歆低垂的眼睫上,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洒落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长,融在一处,静谧得如同一幅亘古的画卷。时光在此刻,仿佛也放慢了脚步。
臻歆的手指修长白皙,在黑发映衬下,指尖透出淡淡的粉色。他低头专注的模样,在帝丹眼中胜过世间一切风景。帝丹忍不住贴近,温热的唇轻吻他的耳垂。臻歆手肘微抬,轻轻推拒,头也不抬地低语:“不准闹。”
那带着温柔恼意的三个字,像羽毛搔过帝丹心尖。他厚着脸皮,又将吻印上对方细腻的颈侧,趁臻歆躲闪前,飞快地在那肌肤上烙下一朵暧昧的红痕。臻歆抬眼瞪他,帝丹立刻举起双手投降:“好,真不闹了。你做你的事,当我不存在。” 臻歆这才重新拿起剪刀,继续修剪那缕缕青丝。
然而,如此贴近的距离,鼻息相闻,帝丹实在难以自持。他的手掌隔着衣料,开始在臻歆身上流连,带着挑逗的暖意,从腰际缓缓游移而上。
一股熟悉的、带着微醺气息的馨香悄然钻入臻歆鼻腔。这香气出现,往往只意味着一件事……想到此刻所处的环境,臻歆心头一慌,手腕猛然一抖!
“嘶!”
剪刀锋利的刃口瞬间划破了他的拇指侧边。
臻歆的抽气声像冷水浇熄了旖旎。帝丹瞬间敛起所有玩闹心思,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剪刀扔在桌上,语气带着担忧与一丝埋怨:“怎么伤着自己了?”
眼见鲜红的血珠正要从指腹滚落,滴上臻歆的衣襟,帝丹毫不犹豫地低头,将那受伤的指尖含入口中。温热的舌尖仔细舔舐过伤口,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也奇迹般地止住了血,迅速修复了那道小口子。
帝丹含着那手指,仿佛品尝珍馐,舌尖的触感细腻缠绵,竟有些忘情。这奇异的亲密感顺着指尖直抵臻歆心尖,让他也莫名地躁动起来。不行,这样下去定会失控……光天化日,耳鬓厮磨,实在让他心头发虚。情急之下,臻歆几乎是脱口而出:“帝丹,我觉得…你该去洗头了。”
酝酿得恰到好处的氛围瞬间烟消云散。帝丹抬起头,幽怨地瞪着他——他的头发是有些日子没洗了,虽无香味,但也绝谈不上不洁。
臻歆被他看得一阵心虚,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索性也迎着他的目光,强装镇定。帝丹瞧着他那从心虚到强撑“理直气壮”的转变,也懒得计较,只慵懒地拖长了调子问:“谁洗?”
臻歆立刻换上笑脸,殷勤应道:“哪敢劳烦执法天神亲自动手?自然是下官来洗。”
帝丹这才满意地微微颔首:“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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