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将西凉长公主陆环,赐予四皇子秦青为正妃,择日完婚,钦此!”
“四皇子殿下,接旨吧。”
恰逢冬至后的第三天,刚入夜,亥时一刻的烛火,将佛堂照亮,也让墙壁上的霜寒之气,一览无余。
伴随传旨太监奸细嗓音而来的,还有宫殿上空的一道惊雷。
正值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之时,无论是惨淡的夜色,还是呼号的狂风,一切都衬托的佛堂之内跪坐之人,形单影只,面色惨白。
赐婚的圣旨下,本该接旨的皇子却久久不答。
司礼监秉笔太监故作怜悯的望着他,公公的面部涂了脂粉,被烛火照的过分苍白,在夜色朦胧中,形如鬼魅,他唇角微勾,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四皇子殿下,接旨吧。”
烛火摇曳,佛像微垂着眼,光影之间,显得那般晦涩难言。
跪在蒲团上抄写经书的青色身影,腰背挺的很直,只着一层薄薄的单衣,遥遥望着,芝兰玉树,傲雪凌霜。
可秉笔太监绝不会被四皇子的外表所骗,正是因为知晓他的性子,才多少为四皇子清俊的皮囊感到可惜。
说来也就数月前,四皇子一派费尽心机搞来重修佛堂的差事,准备在冬至这天,讨陛下和太后欢心,却没办妥,反而出了事故,陛下顾及着天家颜面,替他遮掩,未曾当场发作。
之后,便罚四皇子跪于佛堂,潜心礼佛抄经,非陛下口谕不得出。
佛堂之内,不曾烧炭,寒风肆虐,四皇子穿着单衣,嘴唇冻的发白,抄经的手指都在打颤,睫毛覆盖了冰丝,这是在使苦肉计,还是真的诚心知错?
以四殿下的性子,大概是前者。
于是,就这么还算平静的过了三日,但冬至节出的事可是大事,怎么可能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
这不,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
秉笔太监以为四皇子会闹,可今日不知是转了性还是怎的,怔愣片刻后,竟一脸平静的接了过来。
触碰明黄圣旨的指尖,在微微的发抖,波澜不惊的眼眸深处,竟亮起一簇微光,若是不知内情的,还以为四皇子很高兴呢。
可秉笔太监认为,四皇子多半是气血攻心,才会有这般类似于高兴的表现。
“皇儿,你不能接啊!”人未到声先至。
只听这清亮婉转恰似天籁的嗓音,定是四皇子的生母贤妃无疑。
贤妃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来,一把抢过明黄的圣旨,手腕都在发抖,她死死地盯着赐婚的文字,快要目龇欲裂!
“西凉长公主?那就是个烫手山芋,陛下何苦难为我儿?”
“娘娘慎言,这可是陛下的赐婚,哪里不能接?陛下和四殿下,乃是亲父子,陛下还能害他不成?”
秉笔太监拂尘一挥,无声冷笑。
贤妃自知失言,一时语塞:“可……可西凉长公主,她命格不祥,还体弱多病,根本就不是好媳妇的人选……”
“奴才再次请贤妃娘娘慎言,西凉长公主陆环,一年前就来到南启,自那时起便养在深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界也许有人对长公主有些误解,便夸大其辞、添油加醋,试图中伤长公主,更妄图损害南启和西凉两国的联盟,因此,娘娘还是要明辨是非,懂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才好。”
所以,真的没转圜的余地了么?
贤妃隐约听出了其中的厉害,她失魂落魄极了,呆呆地站在佛堂门口,望着秉笔太监离开。
等偌大的佛堂只剩她和跪坐在蒲团上的“四皇子”之后,她便甩手给了他一巴掌,那动静震的灯芯都跳动了下。
原来,佛堂里一连跪坐几日抄经的四皇子,并不是四皇子,而是四皇子的双胞胎哥哥秦轻,连出生都不为人知,自小便是作为四皇子的暗卫培养。
贤妃恨恨的指着他的鼻子,鲜红的蔻丹在他的侧脸,留下一道殷红的划痕:
“都怪你!为什么不昏倒?为什么还不够惨?本以为叫你穿着单衣,不烧炭,冬日跪坐受罚,陛下便会心软,早知如此,还不如设计一出意外,若你断条胳膊断条腿,陛下定会心软,保不齐就会收回赐婚的旨意。”
无论贤妃说什么,秦轻始终不言不语,只用一双哀伤的眼睛望着她。
“你看什么看!婚姻可是大事,那西凉长公主,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脸还能看,虽是西凉皇室的嫡长女,可那命格实在不祥,罢了,也不知现在断你四肢,可有用?”
贤妃越说,越觉得可行,竟真的琢磨起可能性来,看秦轻的眼神,不像看怀胎十月的儿子,只像看着案板上一块任人宰割的肉。
“母妃,你舍得让皇弟日后也承受断手断脚的痛苦吗?若是他全须全尾,您就不怕被拆穿么?”
一直沉默的秦轻,终于忍不住质问一句。
“放肆!”贤妃美目一瞪,疾言厉色地吼道,“谁准你唤本宫母妃?本宫从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秦轻张了张口,目光澄澈如水,却充满了悲戚。
贤妃被他看的不自在极了,指甲下意识地刮过他的眉心,直到覆盖的脂粉被刮开,露出皮肉上那一点朱砂小痣,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狠声恶气的说:“别忘了你的身份!”
随后,又执起桌上的木杯,将里面的水,对准秦轻的脸,就泼了过去,“早该让你清醒清醒!”
“对啊,哥哥,可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忽然,佛堂门口响起一道笑嘻嘻的声音。
能穿过佛堂小院外,贤妃心腹宫女的守卫,径直来到内里,却不用通传的,也没有任何示警的,在这皇城之内,只有四皇子秦青一人。
四皇子故意凑近了,伏在秦轻的耳边,状似亲昵的替他擦拭水迹,实则恶意满满:
“阿轻,你只是我身边养的一条狗,不,你连狗都不如,狗还能露面,你却始终是我的影子、我的替身、我的挡箭牌。”
四皇子身着皇子服,一副天潢贵胄的气派,气质外显,眉梢轻挑,神情极具攻击性。附耳说话时的嗓音,压的很低,只有对话的彼此才能听见。
“什么哥哥,别乱叫!”贤妃下意识的看了眼门外,语气压重,手上却是轻飘飘的、爱抚似的抬起,在四皇子的肩上拍了拍,在触及衣料上的寒意后,忙把怀里的汤婆子一股脑地塞给他。
四皇子接过母妃的好意,一个谢字未说,依然是笑吟吟的模样,对秦轻说:“哥哥就要代我娶亲了,哥哥要记住,你只是暂代,可不能对公主有非分之想,不然弟弟我可是会伤心的。”
贤妃故意嗔怒地望了他一眼:“皇儿,你在瞎想什么,阿轻只是个双儿,双儿只能嫁人,哪有娶妻的说法?”
四皇子就像是才想起来似的,一拍脑门,笑眯眯的拉长尾调:“瞧我这记性,哥哥是双儿啊。”
听声音,似乎多怅惘,多惋惜似的,他再次纡尊降贵的弯下腰来,对着秦轻的耳垂,轻佻的吹了口气:“双儿啊,就是依附男人,雌伏于男人身下,为男人生孩子的啊。”
“你跟他说什么悄悄话呢。”贤妃不高兴了,她素来不喜四皇子和秦轻挨的太近,手臂一伸,拉开四皇子,而后与他站在一处,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坐在蒲团上的秦轻:
“阿轻,做人得讲良心,你瞧瞧四殿下,是多么的记挂你,无论本宫怎么说,他都始终称呼你为哥哥,可你呢,当哥哥的就得有哥哥的样子。”
秦轻顶着满脸的水迹,从始至终都很平静,他早已习惯四皇子人前人后两张面孔,也习惯贤妃的偏心,更习惯接受自己不公的命运。
待贤妃和四皇子相携离去后,秦轻的唇角忽然勾起讽刺的笑意,就像是一层平淡如水的假面,被打破了一样。
秦轻长舒一口气,脸上的神情,不复先前的伤感落寞,其实早在一个月前,他就穿过来了,可惜那时系统尚未加载完毕,很多功能用不了,加上系统不断的提醒不能OOC,这才勉强按捺下来。
【滴,系统加载完毕】
尽管已过去一个月,可每每想起穿书这事,秦轻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素来运气不错,可也绝没想过一觉醒来,穿越这事会发生在他身上。
难道是因为千字长评?
让他穿越,是为了改变长公主的命运?一想到这个,秦轻就激动地搓搓手,连自己穿的是个炮灰工具人角色都不介意了。
一个月前,早在秦轻穿书的第一天,他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偷偷去看了长公主,彼时,月上柳梢,惊鸿一瞥下,那一身白衣的女子,托腮望月,狭长的眼尾上挑,浅褐色的眸中,是掩饰不住的寂寥。
那里仿佛藏着一座荒原,眼波流转间,如同起了一层水雾,又像是隔着烟雨的江水,叫人看不真切。
可是那隐隐透出的朦胧,已足够惑人,叫人情不自禁去探究其中的隐秘,哪怕是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月色如水,照在长公主绝美的容颜上,好似笼上浅浅的银辉,高贵圣洁,美若谪仙。
果真和书里形容的一样,清丽脱俗,世间无双。
秦轻不禁痴痴凝望,紧接着他就悄悄送去不少东西。
起初,那些物品被长公主原封不动地放到宫外,后来,渐渐的被使用,看着白月光慢慢放下戒心,秦轻还有些小骄傲。
穿书前的秦轻,是古武家族秦家轻功一派的继承人,第一次看小说,西凉长公主陆环这个角色,美丽柔弱,命运多舛,生来命格不祥,气运不佳,却不信命、不认命。
一次次的抗争,最终却是远走和亲,嫁给四皇子,死的屈辱不堪。
作者把这样一个妙人写死,本以为是诈死,秦轻往后翻了翻,没想到她确实是死了,长公主死后,她的双胞胎哥哥陆桓就出现了,陆桓是全书最大反派,多智近妖,睚眦必报,算计他一下,他要对方拿命来填,全文武力天花板,只是总咳血。
因为妹妹陆环的死,彻底黑化,主动掀起战火,把世界搅的生灵涂炭。
等秦轻把记忆里的剧情回忆完毕,系统任务也发布下来。
【改变原身的炮灰命运,进度0%】
【阻止大反派陆桓彻底黑化,拯救陆桓,进度0%】
【待宿主完成任务,就可以回原世界了】
秦轻一怔,看着这两个任务,并不算意外。
唔,好冷……之前为了配合贤妃,在启睿帝的耳目面前,使用苦肉计,但现在不需要了,自然运转内力,抵御寒气。
原身和他同名,也叫秦轻,他的“轻”是秦家对轻功一派继承人的期许,而原身的“轻”却是命轻命贱的意思。
原身在小说里就是个炮灰工具人,性别是双儿,能生孩子的双儿。
这本小说的世界观里,世人共有三种性别,分别是男、女、双儿。
男性和双儿的身体构造,基本一样,差别就是双儿一出生,眉心就有一颗朱砂痣,根据朱砂痣颜色的深浅,可以判断双儿的生育能力,与此同时,身体内也多了一个器官,用于孕育胎儿。
原身虽然是个双儿,但也是个皇子,他和龙傲天男主四皇子秦青一母同胞,但因为龙傲天的命格,和原身的性别,以及启睿帝的喜恶,原身刚出生就被瞒下,启睿帝根本不知道有他这个儿子。
自幼,原身便被贤妃耳提面命,不许喊母妃,也不许以皇子自居,更不许向启睿帝透露真实身份。
贤妃还给原身洗脑,做为龙傲天的双胞胎哥哥,既然因命格不祥,不容于世,一生就该为弟弟鞠躬尽瘁。
原身在贤妃母子眼中,就是个卑贱的奴仆,争宠的工具,挡灾的替身。
幼年时尽管习武,却总是生病,动不动就头疼脑热,甚至还曾几次中毒,险些死亡,其实那都是贤妃为了争宠,吸引帝王目光,打压其他妃嫔,亲自动手给原身下药,等原身好的差不多了,就换龙傲天出场。
原身少年时,龙傲天盯上了武林势力,乱世背景下,武林高手频频以武犯禁,武林各派林立,引得朝廷忌惮不已,各国的国君一边招揽武林高手,许以高官厚禄,一边私下派人打压,期望武林人士依附朝廷,为朝廷效力。
龙傲天武功一般,可原身却是武功上乘,于是,从那时起,若是龙傲天在宫廷,原身便行走江湖,替他收拢武林势力。
彼时,不少武林高手都已入朝为官,其中佼佼者,更是成了武将,手中握有兵权,因此,原身也变相替龙傲天掌控军队势力铺了路。
最终,龙傲天坐上皇位,可以说,主要靠的就是诸多红颜知己和她们家族势力的支持,以及原身这个工具人的奉献。
古人相信神灵,亦相信报应。
待小说中后期,南启都城被大反派率兵攻陷,原身便是身着龙袍,替龙傲天而死,好让大反派放下戒心,给龙傲天重振旗鼓的时间。
原身死后,大反派陆桓倒是厚葬了他,可等龙傲天杀回都城,赶走陆桓,却下令将原身的尸体拖出棺木,挫骨扬灰,理由是担心原身死后化鬼,会向龙傲天报复。
挫骨扬灰还不够,后又用原身的骨灰制符,帮助龙傲天挡煞。
可以说,从生到死,原身都被利用个彻底。
当真惨的不行。
因此,系统发布的任务算的上是,渡人也渡己。
只要长公主安然无恙,大反派陆桓自然也就不会彻底黑化。
秦轻抬眸望着悲天悯人的佛像。
虔诚地拜了拜,唯愿一切顺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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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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