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不定时,秦若芙听见沈寂含着喟叹的声音,“只可惜,若当下不能一杀杀一双,那么日后也不必杀了,更不必去招惹。”
秦若芙听得莫名,询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单独杀了段清漓,又为什么现在杀不了,以后便不必杀了?
“你看不出来么,那二人已互生情愫,你杀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只会念念不忘,多半还要来报仇,所以一杀杀一双最好,永绝后患。
此时杀不掉,日后慕容朔只会愈发强大,若无十足的把握,最好还是先避其锋芒。再者,他是修无情道的,你可曾听说修炼此道的人有过道侣?即便有,不是像掌门夫人一样早逝,就是被抛弃,被杀之证道,下场何其惨烈。
所以,如果他二人结为道侣,日后怕是有的磋磨,根本无须旁人出手,他们自己就先吃尽了苦头。如果一个不慎再成了怨侣,可千万别去招惹,否则必被牵连上数不清的麻烦。”
秦若芙听懂了,并且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
这样看来,还是先不杀段清漓了。她不应该死在慕容朔对她怀有情意的时候,否则慕容朔可能永远都忘不掉她,还会因此记恨上自己。
思及此,秦若芙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还是得先把沈寂杀了。
他很聪明,可偏偏这份聪明用在了不该用到的地方。
等除了沈寂这个大祸患,她再想办法废了慕容朔的无情道,因为听来听去,他的无情道似乎比段清漓更加危险,所以还是先折断他的羽翼,拔了他的利齿比较好,如此一来,人也能轻易被她囚禁。
她可以接受成为废人的慕容朔,等入赘到秦家后,他不必有多么大的本领,多么高深的修为,只需要乖乖顺从她,成为她最完美的夫君即可。
“今日这些话,你就不怕我告诉他们?”秦若芙问。
沈寂低笑道:“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再者,你就算将这些话原原本本告诉他们,他们的第一反应,也只会是先红着脸否认与对方的关系。”
恋爱脑,就是这么可怕。
生死在爱情面前,不值一提。心中有爱,就可以化解一切危险,吃不饱挖野菜也是值得的,毕竟有情饮水饱,无情食饭饥。
秦若芙若有所思,同时还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沈寂一番。
至于为什么要打量,只是她忽然生出些许好奇,像他这种洞悉人心,机关算尽的聪明人,如果某天知晓自己也被这么算计,甚至性命不保,他还能如此游刃有余地笑着同自己说话吗?
想一想,便觉得期待呢。
是夜,四人齐聚刘府院中,招来了刘栩的阴魂。
相比起第一次招魂,这次人多且准备充分,轻而易举就将刘栩降伏了。
只可惜,问他问题时,他好像无法人言,除了张牙舞爪地嘶吼几声,就是去唱原先那出戏,唱的几人头疼。
无奈,只好将这个人形单曲循环播放器先给关押了。就放置在慕容朔的芥子空间里,因为芥子空间可以储存活物,不止魂魄,还有灵草灵兽等等,也都可以放进去。
它比寻常的乾坤袋要高级许多,四人之中目前只有慕容朔拥有。
接下来,只需要坐等李自心主动找上门就可以了。
段清漓很是焦虑,她一面觉得这样的行为并不好,一面又对现状无可奈何。
慕容朔很快留意到她的状态,同她轻声说话,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反观另外两个人,心思根本没有放在正事上,而是在纠结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今日必须告诉我你那个招鬼的灵符是怎么画出来的!”
秦若芙咬牙切齿,她决不能让沈寂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
沈寂捂住耳朵,开始装聋。
不听不听,小花猫念经。
“若从头,宁如碎玉不肯全,不做池鱼锁幽园。待来生,休要辜负了真情,辜负真情枉为人……”
熟悉的曲子再度响起,打断两人,不同以往的是,这次出自段清漓口中。
于是沈寂与秦若芙双双停下来,看向她。
连带着慕容朔,三个人一齐盯着她瞧,段清漓被瞧得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不过是一直想着刘大公子的事情,加上听他唱戏听久了,下意识就哼出来了……”
“别想了,想也没用。”秦若芙怫然不悦道:“犯不着这么折磨自己。”
沈寂耸肩,“无论问他多少遍尸骨的位置,他都只会在那里唱戏,这般对牛弹琴,属实没必要。”
谁能料到,刘栩的魂魄在恢复期把技能点点偏了,人话不会说,先会唱戏,没学走呢就先学跑了。
闻言,段清漓肉眼可见地变得沮丧起来。
似乎被她的情绪感染,院内忽然变得安静,一时间针落可闻。
直到秦若芙又开口,“等等,只会唱戏?”
沈寂抬眸,看着陷入沉思的秦若芙,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你想到什么了?”
秦若芙眉头紧锁,“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刘栩其实已经告诉过我们尸骨的位置了?”
慕容朔与段清漓对视一眼,又看向秦若芙,“秦师妹细说。”
“只是个猜测,如果刘栩真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可他又无法人言,只能唱戏,那么很有可能会通过戏文向我们传递信息。”她找沈寂要来写有戏文的纸,认真端视。
剩下三人默默凑到她身边,一齐去看戏文。
看了半晌,段清漓疑惑道:“这出戏是站在李姑娘的视角唱的?”
戏文说的是李自心与刘栩相恋,却误嫁刘邈,被刘邈所弃的故事,主角是谁,已经十分明显。
慕容朔与沈寂都不明白她为何会问这个问题,唯有秦若芙一瞬间反应过来,眼眸一亮。
她道:“你是不是想说,这出戏从刘栩的视角来唱,也是说的通的?”
段清漓腼腆地笑了笑,道:“我倒是不曾想的那么深,只是看到字里行间,指代‘李自心’本人的称谓,都是一个‘她’,若按我从前看的那些话本子,女子为主角,大都用‘妾’来自称,譬如这句‘却闻刘家公子,一朝染疾,她惊心如焚’,换成‘妾惊心如焚’,岂不更贴合些。”
她又道:“不过方才秦姑娘你的说法点醒了我,如果这出戏是以刘大公子的视角去唱,倒不必以‘妾’自称了,他自然会唤李姑娘为‘她’。”
“不错。”秦若芙颔首,“又或者,这出戏是站在他二人的视角去唱的,既可看作李自心的自述,又可看作刘栩的自述。”
这出戏文在两位心思细腻的少女眼中,很快就发现了端倪。沈寂不由感慨起学好语文,会做阅读理解的重要性,顺带打眼一瞧,发现慕容朔也在非常用心地倾听,像极了课堂上行正坐端,认真听老师讲课的好学生。
“这句‘寂夜清风月未沉,长忆昔我少年郎’,后半部分,可视作李自心在怀念昔年与她相恋的刘栩,又可视作刘栩在怀念自己当初年轻且还活着的时候。”秦若芙道。
段清漓自然而然地接过话,“还有这句‘宁如碎玉不肯全,不做池鱼锁幽园’,我记得你们说过刘大公子身体不好,极少出门,想必平日里也很是寂寞,一如嫁给刘邈后却不得喜爱,独守空房的李姑娘,他们两人便如幽园池鱼,被囿于小小的一方天地,而今回头再看,宁愿玉碎身死,也绝不再接受此种命运。”
秦若芙缓缓点头,脑海里忽然灵光一现,侧首望向沈寂,“刘栩生前住过的院子在哪里?”
她明显是想到了什么,此刻正急于向他求证,一双眼瞳熠熠发光,清澈莹亮,只映出沈寂的模样。
沈寂敛睫,一错不错地凝视她,“随我来,我带你去。”
月华如练,清辉遍地,更照得庭院破败不堪,荒凉无比。
院子虽然不大,可五脏俱全,往深处走,竟还有个小园子,只是多年来无人打理,野草疯长,如今已有半人多高了。
所有建筑被尽数烧毁,落了遍地深黑的灰烬,充作杂草的养料。园中另有一鱼池,小而深,水草蔓延铺盖,乍眼望过去,还以为是平地,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异味。
秦若芙问:“你当初是在哪里捡到那枚玉佩的?”
沈寂:“就在池子附近。”
他说罢,望着眼前的场景反应过来,“原来如此。破碎的玉佩,幽僻的园子,正好与戏文对应得上。”
段清漓杏眼瞪得圆圆的,道:“那‘池鱼’是……”
四人同时望向那方臭气熏天的鱼池。
沈寂眉头挑起,问:“谁下去捞?”
一片鸦雀无声。
最后还是慕容朔欲挑大梁,开口道:“我去吧。”
“等等。”秦若芙拦住他,眯起眼看着沈寂,偏偏脑袋,似笑非笑道:“谁先问的谁去。”
这两人针锋相对也不是一时半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慕容朔心中无奈,难道这一届的师弟师妹关系如此不好么?同门之间,何必唇枪舌剑?
正想着,留意到旁边的段清漓,却发现她笑意盈盈地注视着两人,眼神里满是揶揄。
慕容朔一滞,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莫非自己理解错了,这其实是关系好的证明?他太过落落寡合,已经与这群年轻弟子格格不入了吗……
“我去就我去。”
沈寂走上前,打了个响指,灵力随心而动,汇聚于水池之中,猛然搅起一阵漩涡。
指尖掐诀,轻轻上挑,随着一个“起”字铿锵有力地落地,池水拧成一股水龙卷,拔地而起,直冲天际。
池底一览无余,一具覆着污泥的白骨暴露在几人眼前。
诚如秦若芙所言,刘栩早就通过唱戏的方式将尸骨的位置告知他们了。
秦若芙:还是先把你这个大坏种解决掉
沈寂:[爆哭][爆哭][爆哭]
附一下(这样大家就不用回去翻了):
“想那日清风一面叩心门,到后来郎情妾意日久深。
却闻刘家公子,一朝染疾,她惊心如焚。
将那礼教抛却,日夜候伺,君醒长谢恩。
世间难见此情在,君言今生不相负。
花烛之下揭红盖,缠绳结发羞唤夫。
本以为百年同渡鹊桥仙,怎料得他日又抱美眷归。
恨只恨负心人误她华年,悲只悲有情人难再重回。
三载春秋终蒙尘,佳人垂泪寒霜凉。
寂夜清风月未沉,长忆昔我少年郎。
若从头,宁如碎玉不肯全,不做池鱼锁幽园。
待来生,休要辜负了真情,辜负真情枉为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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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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