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蒋峥，喜欢他很久了。”柏雪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听见余鸢这样说。
时隔多年柏雪再一次产生了高一户外生物实践撞见楼心月和蒋峥告白时的情感。比嫉妒先一步到来的是难过，随后又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她和蒋峥的命运线总是交错而过，却鲜少有重合的机会。
余鸢喜欢蒋峥，柏雪早就知道了。特派去黑蛟车队的财务专员沈馨写的报告条分缕析，详细到队内八卦秘辛，当然也包括这对车队成员们都一致看好的CP。即便没有沈馨的报告，柏雪也见过余鸢看蒋峥时的眼神，那是当一个女人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眼神。
柏雪说不出话来了。网络上有句话叫做“真诚才是必杀技”，现在柏雪算是被余鸢的必杀技彻底击败了。她没想到，余鸢会如此坦荡地说出对蒋峥的爱慕，这种行为很勇敢，柏雪必须尊重。
即便不想听，柏雪还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又招侍应生要来一瓶酒。
余鸢这会儿也什么都不管了，说出这句话之后她感觉酒精直冲上天灵盖儿，很多很多的回忆不断涌来，她情难自抑都快忘了眼前的人是柏雪，只是迫切需要找一个人倾诉:“我是在国内上的大学，学自动化的，毕业后和家里人吵架，脑子一热就跑到英国去了。”
那是在七年前，余鸢二十二岁还不到。
余鸢生在一个南方小城市里，父母都是县里面的公务员，她自小虽然生活不算富裕，但也算无忧无虑。因为是独生女，父母对她也是百般疼爱，在学习上没有太高的要求，所以在高考前余鸢过得一直很开心。
高考过后，余鸢的分数刚过一本线，在填报志愿的时候却和父母产生了分歧。父母希望她报本地的大学，等毕业后也和他们一样，考个家门口的公务员，找个好人家嫁了相夫教子，早早过上安稳的生活，余鸢却并不喜欢那种一眼望到头的感觉，毅然决然去了首都。
大学四年，余鸢的生活平平淡淡，因为长相姣好向来不乏追求者，可她却始终遇不到令她心动的。眼见着大学舍友们一个个都谈了恋爱，她却还一直单着。
到了毕业季，有男朋友的舍友们基本都选择留在首都奋斗，余鸢还对未来没有想法，却在这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母亲说已经替她找好了相亲对象，是县长的儿子，这样好的条件县里的人家个个争着抢着，县长却看好在首都读大学的余鸢，属意她当儿媳妇。母亲催促余鸢拿到毕业证之后早点回来和县长儿子见个面，互相多了解了解，争取早日把这婚事给定下来。
那是余鸢第一次对母亲发火。
她在首都四年，见识了外面开阔的世界，思想观念也耳濡目染地变得开放了许多，听见母亲连问都没问过她就擅自做主这样的人生大事，余鸢实打实地被气着了。
一赌气余鸢就做了个冲动的决定，她申请了学校和海外学校的联合培养的硕士项目，因为绩点不够拿奖学金，还需要自费，为此余鸢还办理了助学贷款。当时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只要不用回家和县长儿子结婚，在外头混得再落魄都好。
本科毕业后，余鸢连家都没回，只是发消息和父母报备了声就买机票飞去了英国。
初到英国的半年，余鸢过得极其不适应。食物难吃，水土不服，开学第一个月她就生了场病，NHS的流程又极度缓慢，普通感冒都被拖成了肺炎，又住院治疗了大半个月才好，彻底康复已经到了十二月。
伦敦的冬天又湿又冷，四点不到天就黑了。那天余鸢下课早，一个人去Borough Market买东西，回去途中沿着河岸，看见圣保罗大教堂已经亮起了灯光。临近圣诞节，到处洋溢着浓浓的节日气氛。余鸢身在异乡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那会儿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第一次出国就吃了这么大的苦，个中的艰难只有自己知道。再好的夜景也无法打动余鸢了，她甚至有些后悔，如果当初听母亲的话回老家，就不会经历这些，又生病又要找兼职打工还贷款，学业没完成工作没着落反倒还欠一屁股债。
就在她越想越绝望的时候，只见暮色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东方男人向她走来。
在异国他乡难得见到华人面孔，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亲切感让余鸢感到既兴奋又激动。可惜她不是社牛的性格，终归胆怯，不敢开口打招呼，等男人面朝面走到她附近，眼看着就要错身而过，余鸢蓦地停下了脚步，待男人走远后，才敢换个方向，在男人身后跟着。
远远地，余鸢看见男人走进Tate Modern的Members Bar里面买了杯热咖啡，出来后沿着南岸继续往前走。在伦敦眼下面停了一会儿，再转向西边，沿着Cannon Street到特拉法加广场。四面八方的游客多了起来，让余鸢忘记隐藏自己，离男人距离太过接近，没过多久男人似乎察觉到身后人的靠近，忽然停了下来。
在泰晤士河边，蒋峥回头看过来。
这就是余鸢和蒋峥的初遇。
余鸢不擅长浪漫的表述，无法用言语形容那种感觉。大概这就是记忆深刻的烙印吧，往后的许多年余鸢经常会想起这一天，这个夜晚，这一眼的心动，为此她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嗨。”余鸢抬手想打个招呼，这才发现手指都已经冻僵了。
蒋峥看了看她，没说什么，转身走了。余鸢很想追过去，却终究没有那样的勇气。
“我就是在那个晚上喜欢上蒋峥的，这份感情到现在也没有变过。”
说起往事余鸢的眼角有些湿润，等她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再去看柏雪，却发现柏雪此时并不算镇定。余鸢自认为不怎么会察言观色的，也从她眼中看出了很明显的情绪波动。
“柏总?”余鸢试探性地出声提醒。
“噢，”柏雪回过神来，笑了笑，“真好，泰晤士河啊，我都没去过。”
“不会吧，我听说您很喜欢旅行。”
这也是余鸢听沈馨说的，她在柏氏集团工作了好几年，与柏雪共事已久，有时候聊起来，沈馨也会由衷地感叹，柏总真是新时代女性的楷模，不仅家世好，人长得漂亮，学历高能力强，还很有生活情趣，每年都要抽出时间来长途旅行，足迹早已遍布全世界，完全可以封一个“环球旅行家”的名号。
“伦敦去过很多次，但没在河岸边走过。”
柏雪拥有很多次机会，柏氏集团在英国也有研发基地和加盟商，光是谈生意柏雪每年也要飞过去两三次，嫌麻烦甚至还在那里买了套公寓。泰晤士河岸却向来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余鸢本想问为什么，但隐约察觉到这个话题柏雪应该不想再讨论，识趣地换了个方向：“其实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柏总你现在知道了，我喜欢蒋峥，也是因为蒋峥的关系我才会放弃大好前程回国加入黑蛟车队。我听沈馨说过，其实柏氏集团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不允许办公室恋情，这方面还希望柏总网开一面，在车队内部别限得那么死。”
柏雪心里咯噔一声，再开口表情便有些勉强：“你和蒋峥……在一起了吗?”
“还没呢，”余鸢有意向柏雪暗示，“不过我想试试，不论蒋峥接不接受我，我都想一直陪在他身边。”
来之前余鸢早就想好了要这么说，不管柏雪怎么想，说是下马威也好，绿茶发言也好，余鸢通通都不在乎。自从那天听见蒋峥亲口承认从前他对柏雪的情意，余鸢的第一感受是震惊，然后变成难过，再来就是觉得气愤。
在赛车界蒋峥是英雄，是神话般的人物，可那天蒋峥的样子摆明了是被柏雪伤透了心。柏雪再大牌，再有钱又怎么样，她凭什么当蒋峥不存在一样转头就去和许司明订婚，这让蒋峥的面子往哪儿搁?余鸢就是要让柏雪明白，就算柏雪不爱蒋峥了，也总有人爱蒋峥。蒋峥的身后永远有人在。
真是一腔孤勇赤诚热烈的内心剖白，柏雪完全招架不能，甚至想不出该说点儿什么维持住基本的体面，只能一口一口地喝酒。
侍应生顾忌着她的身份，挑得都是上好的藏酒，其实只适合小口小口地品，柏雪却当啤酒一样地喝。酒意涌上来，大脑原是一片清明的，思绪全散成了断了又续的游丝，许多个念头浮起来，又沉下去。
余鸢忽然想起来那天柏雪头一回来cosine，她看了半天莫名觉得喝醉的柏雪和记忆中的某个人很像。对这世界无所畏惧和无可留恋的人是柏雪，也是蒋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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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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