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老破小民宅区,一间散发腐朽气息的房间内乌漆嘛黑,唯一的光源是从破了洞的窗帘里钻进来的惨白月光。
滴——答,滴——答。
是天花板在漏水,万籁俱寂的深夜,水滴落在塑料桶的声音就格外难听。
林适被吵得一整夜都半梦半醒,迷糊间还在想着:楼上住的是死人吗?自家厕所漏水漏了三天也不见修。
她再忍一夜,明天还不修,她必然找上门说道说道!
林适翻了个身,把脑袋缩进被子里,顺势捂住耳朵,这样才觉得终于清净了一些。
然而还没来得及进入深度睡眠,放在枕头下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林适被近距离的音量轰得瞬间清醒。
上司的公鸡嗓今晚格外刺耳:“带着货来之前的地方,现在立刻马上!”
对面吼完这一句就挂了,林适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向手机屏幕。
此时此刻,凌晨一点十七分。
上一次是凌晨三点半,看来午夜时分最适合坏人干坏事。
林适掀开被子翻身起床,胡乱地把头发扎起,披上一件夹克外套,带上“货物”出了门。
她心情挺好,步伐都带着轻快。
她平时是有起床气的,但是干坏事的时候除外:即使再困,一想到是去作恶,身体里的多巴胺就会自动大量分泌,让她充满干劲与兴奋。
没错,林适是个坏胚,天生就坏的那种。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同,别人玩过家家演爸爸妈妈宝宝吃饭饭,她玩过家家演土匪强盗杀人越货。
林适五岁时就定下了自己的理想:做一万个大恶人的头头,带领这一万个大恶人天天干坏事,干轰天动地的坏事,坏到世界上无人不晓无人不怕。
压抑着嗜血本性,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了二十几年,终于等到时机合适,林适开始一步步朝她小时候的梦想迈进了。
这第一步,就是加入这个叫做地心主宰的恶人团伙,成为该团伙一名边角料。
林适期待着血雨腥风,期待着上位,她预想的晋升道路是这样的: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开始,不断出色的完成任务,不断超越自己的顶头上司,一步步做成核心骨干,然后继续往上卷,卷到能取代该团伙原本的头头,成功上位为止。
可惜的是,入伙已经一月有余,总共才执行过两次任务,一个无聊乏味的长期任务,一个莫名其妙的中期任务。
上次发布任务也是这样,半夜突然让去集合,搞得神秘兮兮,结果任务内容让她大失所望,不过这一次,林适有预感,这次一定会发生什么符合她期待的、有趣的事。
到底是什么呢?
林适拭目以待。
带着好心情,林适骑上摩托车朝目的地疾驰而去。
半个小时后,僻静乡道上,林适站在半路罢工的摩托车跟前,翻出跟二手贩子的对话框。
最后一句话是对面发来的:【亲亲,您眼光真好,这车九成新的,保证您用腻用烦都用不坏的呢[微笑微笑]】
用腻用烦都用不坏?
这才入手不到两个月就坏了,还坏在她出任务的途中,坏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土路上,林适越想越生气,飞速地输入一句话发过去:【卖水货,死全家。】
三更半夜,对面当然不可能回复,发出的信息是未读。
又输入满屏的炸弹加菜刀,准备点击发送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看一眼来电显示,林适接了。
“到哪了?”对面是二筒刻意压低的声音,“那家伙心情不好,你尽量快点,迟了估计有麻烦。”
“现在车出问题了,我得先修车,”林适四处看了看,“这什么地名我不知道,就一条小路,两边都是瘦瘦高高的树,山路十八弯的那个地方。”
她一说二筒就懂了:“鬼沟啊?啧,那地方可恐怖了。”
那语气,不用亲眼看见,也能想象二筒胖胖的身躯绝对打了个冷战。
都说心宽体胖,他却是胆细膘肥。
林适嗤笑一声,没有回话。
她低头去鼓捣摩托车,东敲敲西扯扯,这里看看那里瞅瞅,试图碰碰运气,运气好的话,把摩托搭错的线给敲通了也不一定。
“别不当回事,那地方以前是乱葬岗,到处埋着尸体的,说不定你脚下就踩着一具。”二筒声音发虚,“而且,我听说啊,有人半夜还在那见过人模人样的鬼。”
什么叫人模人样的鬼?
林适不信鬼神,听到这些,并无感触。
而且就算有鬼,这鬼都长得人模人样了,又有什么好怕的?
话虽如此,莫名的,有一瞬间,她仿佛真的感到脚下传来一阵细微的痒感,那感觉,就好像地底有双鬼手,正隔着泥土轻轻抓挠她的鞋底似的。
痒感从脚底一路往窜上,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林适把脚挪了个位置,正想朝对面甩出一句问候,那边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剐蹭声,接着是一句几乎刺破耳膜的吼声:“限你半个小时!来不了直接除名!工资一分没有!”
林适皱着眉把手机拿远了些。
“看什么看,你叫胖筒是吧?跑这犄角旮旯打电话呢,你跟她关系那么好,你就代她受了吧?”
手机里传来“啪啪啪”连续几下巴掌声,接着就再也没声了,是电话被挂断了。
很明显,二筒被他们的顶头上司赏了几个耳刮子,也很明显,如果此刻站在那的是她,这几个耳刮子绝对是要打在她脸上的。
这就打人?真拿她们小喽啰不当人啊?
想到这,林适脸色黑了黑,再看这半路抛锚的摩托车更不爽了,忍不住一脚就踢过去。
摩托车晃了晃,车灯闪了闪,然后啪地一下灯就灭了。
“不是吧?”林适咂舌。
车灯一熄,唯一的光源就没了,四下马上变得伸手不见五指,眼睛适应得没那么快,灯灭那一瞬间林适觉得自己好像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了。
眼睛一失灵,耳朵立即变得更敏锐,也就是那一瞬间,林适捕捉到一个细微的响动,就在右上角不远处,类似于什么生物不小心踩断一截细小树枝的声音。
就那一声,突兀地起又突兀地落,然后再无声息。
就好像一只正在躲避猎人追捕的小动物,行错一步后惊恐地呆愣着,再也不敢有下一步动作似的。
林适兴致缺缺地想,什么动物啊?
小野兔么,还是小山鸡?
眼睛已经逐渐适应黑暗了,这会视线里不再是漆黑一片,林适看见右上角一团影影倬倬的黑影,看轮廓是一团草丛。
她没用任何照明,悄声朝草丛走去。
走近了,猛一下钻进去,同时打开手电筒一照——光圈下出现的不是什么小动物,而是三个人。
首先看见的是两个蹲着的人,一个红毛一个白毛,都瘦不拉几的,然后看见地上躺着个捆成粽子的人,那人脸上还蒙着黑头套,一动不动地,估计已经死了。
再一看,死尸旁边就是个新鲜的大坑,坑旁边还扔着铲子锄头等工具。
不用想也知道,这两瘦猴是凶手,把粽人杀害后挖了个坑正准备埋尸呢,估计是发现有人路过不好行动,于是蹲坐着准备等她走远了再动手的。
想不到的是,她的车刚好就在这抛锚了,更想不到的是,她居然闯入了埋尸现场!
此刻双方皆是一愣。
红毛最先反应过来,他咻一下跳起来,亮出一把水果刀的同时快速往林适这边冲,还不忘对白毛喊道:“愣着干嘛,上啊!”
林适也反应过来了,她掉头就跑,同时呆愣中的白毛被同伴唤醒,大吼一声也飞扑了过来。
两人左右包抄,林适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一前一后围住了,她立即高举双手,诚恳道:“两位大哥,我只是路过的,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你们放我走吧,我保证什么都不会乱说的。”
“保证?你拿什么保证?当我们白痴啊!只有死人才不会告密!”白毛目露凶光,说完,求赞同般地望向了红毛,“哥,我说的对吧?”
“错!什么死人活人的,说这些吓唬人干嘛?”红毛手里的刀子闪了闪寒光,“美女,今晚遇见也算有缘,我们兄弟今天遇到些小困难,需要人美心善的你帮助帮助,你看行吧?”
林适:“怎么帮助啊?”
红毛皮笑肉不笑:“你看你包里有现金吧?借来用用。”
见林适不动,白毛上前一步呵斥:“你聋了啊?赶紧的!”
林适赶忙把挎包打开,在里面翻了翻,翻出一叠现金,按照白毛的示意扔到他的脚边。
“有零有整,总共二百五,”数完钱向红毛汇报后,白毛又怒瞪着林适吼道,“怎么才二百五?看你穿得像模像样,怎么也是个穷逼!你是不是没拿完?你敢糊弄我们?”
林适把挎包打开并向前展示:“大哥,你们看,我真没钱了,不信你们自己来翻。”
白毛真准备伸手来拿包,红毛一把拦下:“说笑了,我们又不是强盗,哪有翻人包的道理,美女,我们手机都坏了,把你的借来用用,可以吧?”
“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就可以走了,走得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林适打了个哈欠:“就这样?不是应该杀人灭口吗?最次也要挖目拔舌吧?”
红毛被她说得不明所以,一时之间有点语塞。
林适把手机夹着晃了晃:“来拿吧。”
如果两人够细心,一定能察觉出眼前这个女人的变化,虽然这变化足够细微,但不论从语气到眼神,此刻的她都跟刚才完全是两个样。
红毛隐隐约约感到有些不对劲,他皱着眉头,还未来得及阻止,白毛已经大喇喇冲上前去。
他要去拿手机,可是刚近林适的身他就后悔了。
他看见眼前之人突然笑起来,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微笑,他也不知道那笑容意味着什么,只是本能地预感到不妙。
他转身想往回跑,却已经晚了。
“你这是上赶着找死啊?”林适眼里射出冷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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