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快到年关,太子殿下督办完此案还要回京都复命,刑部司一行人在章苏文的压力之下,做事比往日还要勤勉。
自从陆让死于刑部司牢狱,刑部司使章苏文便整日不得好眠,唯恐自己哪日就被关了进去,官帽不保,身首异处。
于是章苏文便费了好些力气再去查那乞丐一事,也是多亏他日夜不眠,这才抓住了一些漏洞,找到其中的关系,此刻他正等在刑部司正厅,准备同即将到来的几位贵客汇报。
一听闻案件有了进展,姜窈都来不及好好用完早膳,只是囫囵吃了点小食后,便随着祁晟骑马一道快马加鞭至刑部司。
二人急匆匆进入正厅,身后的太子殿下紧随而来,二人顿珠脚步,等祁升上前,才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祁升也未同二人闲谈,示意二人起身,只说:“听章苏文说凶案有了进展,我让他请弟妹弟媳一同过来瞧瞧。”
祁升行至前面,姜窈同祁晟随后,三人一同至正厅,远远的,太子殿下就免了章苏文的礼,“说正事,虚礼都免了罢!”
三人各自在太师椅落座,是从分别给三人上了热茶,章苏文站在正厅汇报。
一炷香时间过后,太子殿下问道:“章大人的意思是,那些死去的少女,此前都是乞丐。”
章苏文拿出画像与问询记录分别递给三人,“正是,下官派人拿着画像挨个去问询那些乞丐,都有人在生前就见过他们?还附带了这些问询的记录,请过目。”
“这些少女有的从别的州府逃荒而来,冬季各地收成不好,又遭受雪灾,没办法才在各州府间流荡。”章苏文说完,又抬眼瞧了瞧上座的太子殿下,欲言又止。
今年的雪比往年来得早,持续得久,像宁州等地处偏南的位置,按照往年此刻还算是收成的季节,如今却被持续大雪影响,收成不足,不得已才一部分逃亡到明州来。
太子殿下合并上画像,“章大人有话直说。”
闻此,章苏文才又结结巴巴说:“还有部分是城郊的农户,因着赋税过重……家里养不起女儿,便赶她们出来乞讨……”说完,他似乎察觉到上座的视线杀过来,冷汗直冒额头,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这就说得通,少女要么是家里不要,养不起,或者是逃亡而来,自然也就没有家人愿意报失踪案,也就没有记录在册,更无人过问她们的死活。
姜窈心里不免哽咽难受,大夏国势虽不如祁国,自古以来对女性一脉倒是极为看重,不像祁国如此行事。她是姜府唯一的女儿,从小受尽宠爱,唯一的难处便是替昭和公主来祁国和亲,如今与祁国女性的苦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她们如今冰冷地躺在停尸房里,无法确认她们的名姓,无人寻找她们的踪迹。
祁晟看出了姜窈的面色,心口钝钝的,闷闷的,一种无力感无法言说,他将手伸过去,握住了那双擎着画像的,在微微颤抖的手。
姜窈感受到压在手背上的温热厚实的手掌,挣扎着想要抽出来,怎料却被对方握得更紧。
太子殿下一贯温和,听见章苏文的话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或许也只是面色平静,他把章苏文叫起来,让他接着说。
“这些少女,忍受不了乞丐窝,有的被打被欺负,最后还是离开了?”
姜窈听着章苏文说话,杏眼盯着手里的那幅画像,越看越是觉得熟悉,越看越是觉得心里难受得慌,“她们都去哪里?”
“后来我派人打听过,说是找到了做工的地方,之后就没再出现,再看见便是……”
祁晟这时便问:“这些人去哪里做工,章大人可有查清楚了。”
“下官并未查到她们的去处。”
姜窈拿出手里的那幅画像,又递给祁晟,“你看看,这个人我曾在仁心堂门口见过,当时她去仁心堂求工,后来掌柜的推荐她去回春堂,可以试试查回春堂。”
祁晟听闻姜窈曾去过仁心堂,此事姜窈并未同他说过,属下的禀告过,说是王妃去仁心堂抓药。祁晟暗暗记在心里,并未追问什么,只对太子殿下说道:“依皇兄看,是否现在就要端了这回春堂。”
回春堂是明州府有名的药堂,坐诊的大夫医术高明,有许多身患异症的人从各地赶来求医,甚至听闻有的从京都而来,可见这回春堂的名声之响亮,颇对得起回春二字。
回春堂的掌柜姓赵,回春堂就是赵家传承下来的药堂,上可追溯至百年前。
太子殿下听闻姜窈的建议,没有立刻同意,而是问祁晟,“二弟,你认为呢?”
姜窈心里对这位太子殿下印象本来就不好,如今线索就在眼前,还要做事犹犹豫豫,很难评。
祁晟起身,倾身抱拳行礼,“依臣弟只见,先暗中把这回春堂的赵掌柜抓了回来审一审,看看这些女子死亡到底是不是回春堂所为。”
姜窈一听又是头疼,两个大男子汉办事,如此小心翼翼真不该男子所为,于是后续全程,她选择不再说话,只听他们沟通。
最终是由章苏文带着属下去的回春堂。
离开刑部司,姜窈骑着马就离开,没同祁晟讲话,今日真是诸事不宜。
她一路穿过东街,经过城门盘问后出了城门,盘问她的女官问:“娘子何故出城?”
姜窈心里很不爽,就同那女官说:“遇见一个脑袋不清醒的,想出城跑马,散散心。”
“看娘子应该是同夫君吵架了,回去认个错就行。”
姜窈一听,叹了口气,心里更是难受,这祁国的男子真是被捧起来太高了,她又没有错,为何还要她去认错,当真是病得不轻,祁国女子的规训,就应该改一改。
男人不是天,只是个男人。
姜窈刚来开城门,随后的祁晟就追了上来,祁晟以前还不知道姜窈会骑马,而且她骑马跑得比自己还快一些。
城门守卫见到来的是祁晟殿下,照例检查,祁晟在民间身份不如太子尊贵,以前办差偶尔会有下属官员同他玩笑,此时也是,“王爷这是要去哪里?”
祁晟眉头紧锁,“王妃跑了,去追人。”
“那是否需要属下一道去帮忙?”
“不用。”祁晟策马离开,这些人去了不过是给他添麻烦罢了。
城郊的马道上,来来往往的农户,只看见两匹马一前一后从马道上穿行而过,在地上留下一串一串的马蹄印,马蹄印最终消失在一处山头,山尖上还有一簇白色雪。
姜窈行至山脚,下马,朝着山上爬去,直到山顶,放眼望去,瞧见了枯败的冬。
她就站在那里,忽然有些思念边关的父亲,还有中都城里的母亲,还有死去的兄长,一阵寒冷的风吹过来,眼睛被吹的生疼,眸子里氤着水气。
忽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传来,姜窈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祁晟,一件厚实的大氅披在姜窈的身上,传来对方温柔的嗓音,“风大,别着凉。”
“用不着殿下关心?”姜窈将氅衣拉开,想要取下来,岂料双手就被祁晟摁住。
祁晟将大氅的拉绳系上,并排站在姜窈身侧,同她一起看这片天,“我知道王妃今日同我置气,我知道王妃心中所想,还请王妃听我说完。”
姜窈不语。
“回春堂的背后有官府撑腰,王妃又说在回春堂看见了香料,若是我们一锅端了回春堂,一定会打草惊蛇。”祁晟说完,看着姜窈的眼睛,“我自是知道王妃想要什么的?”
姜窈听到最后一句,转身看着祁晟,“什么?”
祁晟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若是因此惊扰了背后的人,想要查清楚那批香料的来源,那就更加艰难。”
周围忽然就静下来,寒风都停止吹拂。
“王妃想要查那批香料失踪的事情,我也是,我希望我们能够心有灵犀,永远都走在一条路上。”
姜窈内心讶异,祁晟竟然早就知道她的计划,却从未如此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此刻像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剖开来谈,只为了让她相信他。
“所以殿下怀疑陆让并不是畏罪自杀?”
祁晟笑笑,“我来明州挺久,陆让除了公务连大门都不敢出,怕被仇家报复,惜命得仅,又怎么会甘愿自尽在牢狱呢?”
而且当时在明州府,太子殿下对陆让的态度,让祁晟心里也产生了新的疑问。
只是不知道太子殿下与陆让之间是否还有别的事情,他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姜窈认同祁晟的说法,陆让同她交过手,能感觉得到他对自己性命非常爱惜,陆让作恶多端都没死,绝对不是一个甘愿去死的人。
“所以殿下怀疑回春堂和陆让有勾结?”
“这个不用怀疑,回春堂能在明州屹立百年,与明州官府是脱不了干系的,”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但是,只凭一个明州府官就操控了那八万斤的香料,我始终不相信。”
“那如今我们应该如何做?”
“等回春堂的探查结果和刑部司的审问结果。”
“嗯。”
“所以王妃能原谅我吗?”
“下不为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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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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