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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自是风尘外物(下)

桓清与看着他施粉描眉的精致面孔,许是近来五石散吃多了,曾被容铉赞叹“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自然是风尘外物”的崔家大公子,一副形容消瘦,肤脆骨柔的模样。

“崔尚书此行便是为赞扬桓清与的么?”桓清与看着他笑意盈盈的眼眸,“看来崔尚书近日的五石散都是在佛前吃的,终于懂得消除口业,通真达道。”

崔冉未料她会这么快接话,仰头而笑,笑了一会儿才道:“县主今日的反应,倒是比前年国子监课考时长进了不少,也不枉付崔某对县主一番教导。”他拂了拂麈尾,轻风吹动发丝,“只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桓氏满门才俊,这一辈中只有庭檐才思风度尚可,县主却无一处为人称道。可叹天命如此......县主若不甘于天命,不如——”

他微微挑眉,笑道:“崔某好人做到底,收县主入我门下如何?”

桓清与目光低垂,看着前方沾了露水的几株花草,再次哑口无言。

一年前,国子监课考,她刻意避开了岁末的清谈盛会,着重考核经学、算筹等科目。经学考试那日,时任吏部侍郎的崔冉本是旁听,未任考官,却偏偏在笔试结束之后当众挑了桓清与清谈,言辞犀利,让桓清与一时不知如何能够以不骂人的方式作答,不过思量片刻,便被崔冉耻笑她愚钝,全无名士品格!

桓清与“才学平庸”的名声,自此广为流传。

她知道,崔冉当众向她发难,不过是朝堂斗争中不值一提的一点小动作——为了报复执意推行新政,威胁到世家利益的桓安。

那日她被骂的当众下不来台,虽有几人出面圆场,其名誉的跌落也已成定局。回想那日负气而走,已经是她最不让自己出丑的离场方式。

但今日,桓清与不想再回避。她苦笑了一下,道:“崔尚书的好意,桓清与心领了。”

崔冉欣赏着羊入虎口时的无知状貌,仿佛下一刻便要大笑出声。

桓清与却无视他的嚣张,继续朗声说道:“阁下高居吏部尚书之位,门下擢选之人除清谈以外,一无所长,掌马槽者不知马匹多少,掌刑狱者不知律法为何,掌度量者连算筹都摆弄不清!桓清与若是入崔尚书门下,岂非辱没孔孟,愧对申韩,徒遭世人耻笑?!”

桓清与没有顺着崔冉设下的圈套引经据典,耍弄机锋,直言几名崔冉门生在政事上闹出的笑话,抨击他的糟糕政绩,惹得座下一众学子窃笑声骤起。

崔冉皱起眉头,摇了摇头,骇声道:“朽木不可雕也!”话音一落,场下立即噤声。

他拂了拂衣袖,又道:“崔某刻意为县主准备了一个一举扬名的机会,你却偏偏胸无点墨,毫无辩才,句句尽是酸腐之言!实在有辱门楣!”

桓清与直直盯着这个屡次对她破口大骂的人,搜肠刮肚找不到一句回击的话,于是被气笑了。笑得心中狼狈。

“县主又不知如何作答了?”

崔冉看见她没有回应,举起麈尾,掩口而笑,“也是。有的人在不能面对自己弱点时,往往喜欢与不如自己的人为伍,寻求一点可鹤立鸡群的错觉。”

他手中的麈尾,靡靡丝垂,绵绵缕细,飘飘然掠过座下众人,最终指向桓清与身侧的萧迦叶,“因而,桓县主才会沦落此地,甚至对区区武官之流唯马首是瞻。”

话音未落,桓清与手中的杯盏“哐当”一声被捏碎。

身侧,耐心听着两人对谈的萧迦叶,从端端正正的跽坐改为随意的盘坐,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瓷杯。见桓清与气急了,他才放下杯盏,看向正指着自己鼻子骂的崔冉问道:“大魏清谈领袖的辩才就是如此?萧某都听得走神了。”

崔冉神情变得阴鸷,“哦,那不知萧将军辩才如何,好让崔某领教!”

萧迦叶纹丝未动,回道:“萧某半生戎马,不事清谈。倒是崔尚书需多加勤勉,萧某和将士征战沙场得来的太平之世,若只换来如此口技,不够看!”

崔冉见他将清谈贬作“口技”,便是将自己比成作伎杂耍的戏子,立即怒目圆睁,双腿几乎气得发抖。

场下不少寒门士子赞叹萧迦叶这番回击气势磅礴,更有甚者叹道:“是啊,若无武官之流浴血奋战,难道还有这些名士在此清谈?!”

崔冉转身大手一挥,衣袖随风舞动,盛怒之下,他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名士风度,眼神略过座中一众士子,又斜视萧桓两人,“田舍儿!哪懂什么清谈义理!此地凡鸟群集,绝非凤凰久留之地!”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去。

座下人声鼎沸,有人不忿于崔冉的严辞辱骂,有人自觉此地确是凡鸟群集,未免个人风评被牵连,也相继离去。

崔冉走后,身后留下一人着墨绿锦袍,头戴冠帽,一副儒生装扮,神情肃穆。他和崔冉一同来此,被其锋芒遮蔽,让人忽略了他的存在。此时,他走到堂前,先朝座中士子们行了一礼,“吾兄信奉老庄之道,与诸兄志趣相异,请各位勿怪。”

说完,他又转身朝桓清与和萧迦叶行了一礼,“兄长出言不逊,还请县主和将军见谅。”

桓清与握碎杯盏的手掌,这才缓缓松开。此时,什么名声、礼仪都已风流云散,她不清楚到底应该感谢萧迦叶和崔肇如此勉力维护场面,还是可惜他们终究维护了这个可笑的场面,才没有任她被气到忍无可忍,对崔冉动手——毕竟那些所谓名士,清谈到最后大打出手的可不少!

“崔二公子仁德。无所谓见谅与否,桓清与只可惜,生此轻薄实务的时代!”说完,桓清与亦起身,欲离开此地。

被人冷嘲热讽只是个人得失,若能据理力争,她总有办法给自己找回尊严。可是在大魏如今的风气下,她如何跟压根就瞧不起实务的人讲道理?任何具体的道理,都将被他们诡辩为迂腐,仁义礼智信更是令人笑掉大牙的无稽之谈。

“轻薄实务”四字一出,在场之人都有一瞬的默然,当权者丝毫不在意经世之务,他们多年所学便化为泡影,一生抱负也难以实现。

崔家二公子崔肇一向以冷面判官著称,自小不爱说笑,不善清谈,唯爱研究历代律法。幸得出身高贵,自家兄长又是这一辈里的清谈圣手,多年来风评尚可,没受过什么排挤或委屈,却依然深感生不逢时。如今桓清与这句话,恰好说中他的心事。

崔冉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却打乱了无数人来此集会的心境。

恰此时,韩非子像后传来一声苍劲的话语声,“县主既可惜这世道轻薄实务,那今日大家就好好议一议实务罢。”

桓清与转身,只见茅屋的房门向内打开,杜荀鹤一身素衣,手执书卷走了出来,鹤发苍颜,长眉入鬓,眉宇间是国子监博士们少有的遒劲锐利。

闻名虽久,此番却是初见杜荀鹤,桓清与满腔怒气逐渐淡去,收整了心绪作揖深躬一礼,“学生拜见杜先生。”与此同时,座下众人也相继行礼。

杜荀鹤见状吹了吹胡子,摆手道:“免了免了。诸位在此茅舍听某讲学已有数月,某无多少学问,不能教汝等玄谈,亦不能教汝等取官,今日看来,还未能教汝辈据理力争。”杜荀鹤自嘲地笑了一声,道:“如何敢受诸位这拜师礼?!”这话看似自谦,语气却重。

座中学子都熟知杜荀鹤脾性,顿时鸦雀无声。

终是崔肇出列,坦言道:“老师骂得在理,却也无理。”

杜荀鹤双眼一瞪,“老夫何时骂你?又骂得如何在理,如何无理?”

崔肇面不改色,顶着一张冷脸回道:“方才众人面对崔尚书的歪理邪说未据理力争,确是有辱老师门风。然崔尚书权柄在握,又满口玄虚之论,与之争论法理便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与其这般,不如先把老师手上的汉律新编学好,再教化世人知悉律法,遵纪守法为上。”

桓清与初到此间,对这里的规矩不甚了解,目光瞟向一旁,问道:“崔二公子骂自家兄长竟毫不留情?”

“县主气消了?”

桓清与情绪复杂,同样答非所问,“崔肇刚正不阿,大义灭亲,崔家能有这样的人物实属难得。”

“崔家长房四子,四人皆性情迥异,唯有一点相同。”

“哪一点?”

“兄友弟恭。”

桓清与忍不住转头看过去,用眼光继续询问。

萧迦叶看了眼她右手心握碎杯盏留下的几道划痕,“这四人志趣各异,平日言谈处事若有扞格之处,一向互不相让,也不计较长幼尊卑。然一旦涉及家族利益,四人都愿以家族为先,全不计个人得失。”

崔家长子崔冉好老庄,尚清谈,以黄门侍郎为起家官率先入仕,数年之内升任吏部尚书,还娶了许家次女许葭为妻,成为许遵最钟爱的女婿。次子崔肇秉性刚直,好法理,现任大理寺寺丞;三子崔皓从军,任屯骑校尉;四子崔迪爱吟诗作画,周游交际,在光禄寺任一闲职。

这四人桓清与都有耳闻,却不知看似貌合神离的四兄弟,实则团结一心。

“将军如何知此内情?”

“崔家三公子崔皓驻守北疆,与萧某有几年同袍之谊。”

桓清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回过神细听席上言谈,杜荀鹤与众弟子论完容氏宴席逾越礼制该如何论罪,又谈起了当朝官吏多以《春秋》决狱、量刑执法的现状。

桓清与听得瞠目结舌,杜荀鹤说聊实务,聊得也太实在了些。

说到以《春秋》决狱,或以其他儒家经典作为断案依据,有名的案件不胜枚举。从官员斗殴,大臣居丧期间违礼,到世家大族中继母谋害继子等,众人聊得十分起兴,纷纷各抒己见。

杜荀鹤屡屡抚须而笑,谈笑间,忽然朝桓清与发问道:“所谓以《春秋》决狱,县主以为可乎?”

席间议论声渐渐小了,众人目光都看向桓清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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