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楚斯年便与陈驰开始商议喻时的事。
楚斯年打算黑掉所有还在传播的照片,追源头找发帖人,他心中本有人选,却不是陈驰。
他抬眼看对面坐着的人,再次觉得荒谬。
“这样看着我,很棘手?”
楚斯年说:“没有,你能找到发帖人吗?”
“可以。”
陈驰立即在电脑上执行要求丝毫不拖泥带水,修长的手在按键上纷飞,快到有些眼花缭乱。
楚斯年默默想,认识一个计算机方面的人才真是事半功倍,他得寸进尺的试探:“那能黑进梁家内部吗?”
“可以。”
楚斯年忍不住扬唇。
既然能黑进内部,他也就不用求助长辈向他们施压,他就不信梁竟思的父亲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一旦犯罪的丑闻暴露,他看梁竟思一家还怎么翻腾。
陈驰余光瞥见他弯起的眉眼,低声问:“很开心?”
楚斯年下意识收起笑,“能让梁竟思身败名裂,当然开心。”
陈驰一言不发地操作,没多大会就把电脑摆在楚斯年面前,“发帖人在北京。”
屏幕上是详细的地址信息,楚斯年拨电话让雇佣的人去将发帖人揪出来,并审讯幕后黑手是谁,最后让他在网上发布澄清帖子,说那是他恶意造谣,ps后的照片,现已被警方依法处理。
北京那边行动很快,几乎是三小时后,他们便审讯出幕后黑手,和他预测的一样,照片是梁竟思放送给媒体的。
眼看事情终于回到掌控,楚斯年深深呼出一口气,瘫在沙发上。
陈驰端了杯热水走来,坐在他身边,“喝口水。”
楚斯年诧异看他一眼,接过去说:“谢谢。”
事态得到控制,楚斯年便叫回房休息的喻时出来,告诉他发展如何以及自己的计划。
谁知喻时一出来就问:“照片是梁竟思曝光的吗?”
楚斯年点头。
喻时走到他旁边坐下,犹豫一会开口:“我不想报复他。”
楚斯年猛地感到头又痛起来,声音都拔高了:“你还喜欢他?”
喻时立即摇头,“不是的。”
“那你在闹什么?”楚斯年被猛然蹿出来的火气激得头疼,陈驰走近了些。
喻时说:“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谁对谁错我都不想再追究。”
“我只想离他远远的,离这一切都远远的。”
楚斯年呼出一口热气,捏捏眉心,“行,我送你回德国呆一段时间,我不会让这事再影响到你。”
喻时忧伤地笑,“哥,除了妈妈,我只有你了。”
几天后,楚斯年并没有按照喻时的意愿放过梁竟思,他将陈驰找到的内部非法交易记录悄悄放出,并暗中出手,搅黄了梁竟思在南京的生意,让他们陷入短暂的资金混乱中。
慢慢的,梁竟思私生活暴露立马引起了群体愤怒,同妻骗婚出轨渣男等等一系列不堪入目的贬义代名词在轮番上演。
就在舆论演化最为激烈的那时期,楚斯年将梁氏的犯罪记录交与中央。不仅如此,那犯罪证据也悄无声息出现在纪委与媒体手中,网上铺天盖地的辱骂,对梁氏财富的仇恨,将权贵的遮羞布彻底扯下。
梁家股票从此暴跌,各类投手纷纷低价抛售,遭遇重创的梁氏企业陷入前所未有的犯罪风波,与其绑定的唐家也被牵连彻查,现今正忙着洗干净。
一周后,网上关于喻时的消息被大众遗忘,情爱在企业的轰然倒塌下变得不值一提。
等舆论完全过去,喻时没有上学,他再三考虑下决定休学一年,远赴德国去看望休养的母亲。
楚斯年将他送去德国并暗中雇人保护他,这情天恨海的闹剧才终于告一段落。
黄叔开车去机场接楚斯年回公寓,窗外即将落下的太阳在预告着夜晚来临,拉起大片的昏红警告,映得车窗都透出淡淡的红。
楚斯年翻看着海明威的《丧钟为谁而鸣》,静谧而深邃的晚霞投落在他耳侧,那一双轻佻的薄情眼被灼红照亮,生艳。
“先生,最近这段时间您会留在公寓吗?”
楚斯年说:“不固定,学校那边偶尔要查寝。”
黄叔说:“那您在公寓的话,我就来家里给您做饭,不然您又要瘦了。”
楚斯年合上书,霞光映在他皮贴骨的脸庞,照出几分浅淡的疲倦,衬得那股风流劲都弱下去,他说:“好,我回公寓会提前联系你。”
楚斯年回家后便让黄叔离开,他便亲自下厨答谢陈驰。
这一周不仅他忙,陈驰要时不时注意着网络动向,还得研究量子芯片,经常三天两头地就跑来他家商议喻时的事。
偏偏他来的时间常离饭点不远,陈驰便总会做上一顿饭,三人在这期间居然达成一种微妙的和谐。
楚斯年端着三盘看美食教程做出的菜,莫名想笑。
不仅卖色一般,味道也一般,属于喂狗狗都不吃的那种。
楚斯年坐在餐桌边,皱着眉笑想,陈驰会不会以为自己故意做饭整他?毕竟他的前科就摆在那,例子太多了。
他想着想着,抿起唇,这样想也是情理之中。
但不知道,陈驰帮喻时究竟为了什么。
他还记得前些日子,陈驰在耳边威胁他时的模样,模糊的窒息感和他厌恶的神色在这段时间,间断着闪回脑海,像梦魇一样赶不走。
一无所知的楚斯年皱起眉,担忧着,对方即将开出的价码。
忽然,门铃被敲响了。
他站起身,摆出平常的样子走去开门。
陈驰站在门外,穿着颜色深沉略微修身的衣服,正静静看他。
屋外明亮的灯光落在他脑后,那双眼睛显得愈发黑沉,仿佛不经意一瞥,就能将人牢牢吸附其中。
楚斯年躲开目光,转身边走边说:“你来得挺准时。”
陈驰淡淡“嗯”了声,走进来。
他遥遥看向桌子上的菜说:“你做的?”
楚斯年悠长的眉眼弯起,“是啊,来答谢大功臣。”
陈驰坐去餐桌旁,看向他,“为了喻时,你真是费尽心力。”
楚斯年跟着坐下,“你对他好像有意见?”
“没有。”
楚斯年说:“我认的弟弟,当然上心。”
“认的弟弟。”
陈驰在唇齿间碾过几个字眼。
楚斯年无端感到一股怪异的气氛,不过两个仇人坐下来平平淡淡吃饭,能不怪吗?
他没再疑惑,反而在心中竖起一道高墙告诫自己,今天不管陈驰怎样羞辱他,他照单全收。
楚斯年伸出掌心指向菜:“尝尝怎么样。”
陈驰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入口,他嚼了嚼。脸上神情未变,“可以。”
楚斯年微微扬起眉,也夹了块吃,“你喜欢这样的口味?”
有点咸,而且咸中带苦。
陈驰低头吃着,很快将三盘菜都尝了遍,“我不挑食,不像你。”
楚斯年当他玩笑,“你怎么知道我挑食?”
陈驰掀开冷峻的眼,“小时候你带的菜都是你爱吃的,你不喜欢的,会悄悄丢掉。”
楚斯年愣住,张开的唇合上。
他看着陈驰陆陆续续将三盘菜一扫而空,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触,既陌生又微妙。
他说:“你为什么帮我?”
陈驰说:“你给了我地址。”
“你别把我傻子行吗?”
陈驰遂说:“那让你爸撤销在波士顿的投标书。”
楚斯年:“…”
楚庄为了波士顿的项目不说熬干精力,也实在费尽心机,提前半年就嗅到风头开始准备,眼看着要花落他家,怎么可能撤销投标书,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你知道我不可能答应你,你耍我玩呢?”说完,楚斯年又抿抿唇,他刚告诉自己不能生气。
“除了这个,我都…”
“不答应就不答应。”
“嗯?”楚斯年疑惑看着他,陈驰在埋头苦吃,好像真是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这一顿饭楚斯年吃得沉默寡言,陈驰吃得津津有味,最后居然光盘了。
楚斯年坐在椅子上,混沌的河水卷入大脑直到现在还没能正常运行。
他看着陈驰将桌子收拾,自动去厨房洗碗时,一股电流般的触感从头窜到尾椎骨,酥酥麻麻的。
他活动了下麻木的腿,听着厨房的水流涌动问:“为什么?”
陈驰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将碗碟放进洗碗机后洗了洗手,理了下翘起的衣角说:“走了。”
他打开房门离去。
楚斯年却许久未能如此沉默,他静坐着,垂下的眼睫有光跳跃,一闪一闪似翅羽煽动。
自他认识陈驰以来,他的印象就留在小时候那个瘦干的男孩身上。
他一年一年长大,陈驰也一年比一年憔悴,幼小的身躯无论如何挣扎,还是沦为权力的战败品。
越发高大的身体并没有让那时的陈驰尝到生长的甜头,反而因愈发强烈的营养需求让他越来越瘦弱,伴随着的,还有难以忍受的生长痛。
那时狂妄到无所畏惧的楚斯年懂得了礼义廉耻,在极度利己的精英教育下生出了怜悯心。
他瞒着所有人日日不落地去给陈驰送饭,从一开始欲盖弥彰的善意,到破绽百出的掩饰,陈驰样样驳回。
楚斯年日日吃闭门羹,善意还没发芽就被斩断。
这种扼杀变成了他狂悖的养分,让幼时的楚斯年滋生出真正的恶意。
他开始费尽心力折腾陈驰,他想既然陈驰这么不愿意接受他的饭菜,那干脆让他再也不吃饭好了。
他对着陈驰父亲吹耳旁风,让餐食贫瘠的陈驰彻底没饭吃,甚至演化到晕倒的地步,这些他一概不知。
直到楚斯年乐滋滋提着保温桶,想着饿坏的陈驰接受他好意的画面,来到久未踏入的庄园,闯入眼帘的却不是陈驰感恩戴德的嘴脸。
而是他晕倒的梦魇。
他吓得语无伦次,嚷嚷佣人大骂陈驰父亲,求着他们将陈驰送往医院,他才从未如此清楚。
因为他幼稚的赌气,无知的恶意,让陈驰受到了怎样的折磨。
陈驰在病床上醒来后,拔掉输入营养液的针管,把所有人当不存在,一步一步走回庄园。
陈驰走了多久,楚斯年就在身后跟了多久,他鬼使神差地流眼泪,觉得心脏处疼得受不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只好紧紧抱着怀里的饭菜,亦步亦趋地跟陈驰后面。
终于走到庄园,腿脚疼痛的楚斯年忍不住大哭出声,抓住陈驰的袖子把他截停在地,泣不成声地将饭菜递给他,换来甩在手背上的一巴掌。
保温桶哐啷坠地,楚斯年捡起来边抹眼泪边恶狠狠地说:“你再不吃,我就让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陈驰总算如他梦寐以求的模样,接受了他的好意,他伸手接过饭菜时,耀眼的金芒淋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臂上,像一场绮丽扭曲的梦。
楚斯年流着泪被逼退几步,永远记得那天阳光落在身上的温度,和他憎恶的眼。
不要难过,小情侣以后会很幸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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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憎恶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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