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楚斯年带着裹好的信封再次踏入了计算机院的大门。
他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整,天色却完全暗下来,乌泱泱的阴云压着大片天空,硬生生阻断了太阳的光照。
楚斯年跟着人流往前走,步伐轻而稳。道路两旁的桧柏被大风吹得枝叶打颤,他身上的衬衫也不堪重负地乱抖。
他向来讨厌雨天,讨厌附着在身上黏腻的感受。
看来要赶在下雨前到教室。
楚斯年加快脚步很快抵达目的地。
偌大的教室依然空无一人,冷嗖嗖的静,窗帘刮得纷飞,大玻璃窗被风锤打,发出“砰砰砰”的响声。
楚斯年走进去,像上次那样去第二排中间的位置,这里的响声更大,帘子飞起来堪堪划过眼前。
他低头,往台上塞信,轻软的发丝落下,遮住眼睑。
暴乱的风打得衣摆纷飞,楚斯年理理衣角,一抬头就看见大黑板上洋洋洒洒写下的博弈论。
他既然学了天文,那必然绕不开各个理科专业,黑板上的算法复杂多变,他也能只看看个一知半解。
楚斯年不自觉走上去,拿起块粉笔在一旁写写算算,不过几秒后,他又放下了笔,一掌拂去他留下的痕迹。
不是来报个信吗,怎么解起题了。
未开灯的教室越来越阴沉了,冷气开始灌进来。
他拍干净手,拢紧了外套抬腿要走。
“楚斯年。”
他停住步,脊背顺着四肢百骸瞬间僵住。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缓慢,冷沉,与他厌恶的雨天如出一辙。
他想移步,没进风声的脚步却被耳朵精准挑起,逼得他动弹不得。
对方缓慢靠近,仿佛用踏声给天地上刑。
明明不在咫尺,楚斯年却能感受到属于他的呼吸,整片脊背烧了起来。
“好久不见。”
楚斯年转过身,对上的依然是那一双无情似雷雨的眼睛。
陈驰正低眼看他,黑沉的瞳孔仿若夜空下的山脉,肃穆而冷峻。
往事如流水哗哗而下在他眼前放映,楚斯年边回忆边后退,翘了翘唇说:“好久不见。”
陈驰面无表情看着对方后退,“送信干什么?”
楚斯年抬手摸了摸眉尾,“有事。”
陈驰前进了半步,“送信怎么不当面送?”
楚斯年后退几步坐在台上,“我们是能当面送信的关系?你以为送情书呢?”他打趣说,眉眼荡漾的水波冲刷着钢铁。
陈驰没说话,眼神直勾勾盯得令人心头发颤。
他去拿信,将东西甩了出去。
那信顺着风和力道甩到楚斯年身前,他没接。
硬邦邦的信封便在他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
亮晶晶的,露珠一般从手背落下,衬得那冷白惨无人色。
陈驰微微动了下眉,“你想干什么?”
楚斯年无知无觉似的,脸上笑意更深,“很久不见了,叙叙旧不行吗?”
突然一道道暴动的雷劈下,那压抑已久的天空终于落下雨,夹杂着纷乱的风砸在窗户前,发出一声声触动心尖的声响。
“过往所有,早就一笔勾销,你如今想继续重演吗?”陈驰冷沉的声音与风暴一同来临让人恍惚了边界。
楚斯年回神时,陈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他不上课了吗?
楚斯年看着在地上飘来飘去的信,蹲下捡起,揣到了口袋里,拿着伞走出教室。
廊道上没有人,只有凉飕飕的风穿堂打来。
现在走只能淋雨,陈驰应该不会蠢到淋成落汤鸡也要躲他。
楚斯年朝门口走,正好撞上躲雨的学生,哄哄闹闹的人群中,世界仿佛与他排开,他站定在厅,一眼锁定了门口那个高大身影。
楚斯年走过去,没有多余动作,将信甩给他,撑伞径直离开。
手上硬质的触感让陈驰皱了下眉,
他抬眼望去,前方那具身体渐渐显出原本单薄的模样,雨雾将视线恶化得越来越模糊,直到被雨彻底吞没,他才低下头看手里的信。
他将信拆开,上面的字一如既往的好看,只是内容多了:赵杰超下个星期二会找人堵你,自求多福。
陈驰看了许久,每个字眼都像烙进脑海。
他走出教学楼,风雨叫嚣地愈发厉害,被狂风骤雨摧残的不仅仅是草木,还有落在路边湿得将近粉碎的信。
——
等楚斯年回到公寓时全身都发着寒,冷气蒸腾得常年处在适宜温度的公寓都在发抖。
他马不停蹄地进了浴室,蒸腾的热气从浴缸弥漫到整个房间。
楚斯年捋了捋头发,漏出一双湿漉漉的眉眼,那常年含笑的神情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与令人心惊的静。
他搭在浴缸边上的手正隐隐作痛,绵密的痛感无不在提醒着他不合时宜的重逢。
他预感着,他们总有一天会遇见,却没想到这天来临得如此早,早到赶上了一场他最厌恶的天气。
楚斯年想着他说的话,迷迷糊糊间竟然忘了他到底说了什么,只记得他最后那句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楚斯年晕晕乎乎的,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泡下去了,便擦干头发和身体,换了睡衣瘫软在床上。
他看了看手机的群聊信息,原来今天因为天气不好已经停课了。
还没待他细想,耳边嗡嗡隆隆的开始耳鸣,楚斯年便皱着眉按了下床前的红色按钮,随后一睡不起。
他和陈驰的恩怨,要从小时候算起。
楚斯年小时候,绝不像外表那样看起来天使,他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扮演着恶魔的角色没有怜悯心。
少时,他们两家大抵算得上是邻居。因为十里之内唯一一处庄园就是陈驰他们家。
为了找人玩,他没少跑到别人庄园,偷溜进去捉弄陈驰。那时候的他远远不像如今这般强大,他就像一只苟且偷生的小老鼠,随便一脚就能踩死。
楚斯年总爱拿他取乐,总爱看他生气的样子,但也总对他不满意。
他总不满意小陈驰的冷漠,总不满意小陈驰对他视若无睹的态度。
睡梦中楚斯年不安地皱了下眉。
—
楚斯年发了一天一夜的高烧,把黄叔吓得不清。
高烧一结束,楚斯年便立刻扑上工作,前些天交代助理的事,在缓慢进行中。他要边看病边出差,尽量给讯光集团添点乱子,还得尽快把因大量购股导致空缺的资金补回来,忙得脚不沾地。
等情况好些后,他慢慢减少工作量,迟来的疲惫与未好完的病气一同侵入身体,他便再次病倒。
从那时起,黄叔就常常在公寓里留宿了,白天就尽量寸步不离地看着楚斯年,出行都由他全权交管。
在所有照顾楚斯年的人中,黄叔是最久的那个,从出生起就守着长大的人,自然有点感情。
楚斯年算是半默认了黄叔的行径,但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天,他就开始明里暗里敲打黄叔,他不习惯有人贴身跟着。
黄叔的看守大计还没酝酿出大概,就被封杀了。
不过现在黄叔有最主要的工作,那就是半只脚再次踏入养狗人行列的楚斯年,实在不知道怎么教幼犬定点上厕所。
他向来爱干净,更厌恶臭味,但小可卡可不管这些,它爱咬东西也爱乱上厕所,楚斯年不堪其扰。
黄叔教导宠物的本领也算凑合,起码家里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鸡飞狗跳了,这也是楚斯年默认黄叔留宿的部分原因。
楚斯年瞧着小狗水灵灵的大眼睛,忽然觉得又不是那么讨厌了。
他抱着小可卡走去沙发,指着破损那处,“你干得好事啊乐乐,你知道这沙发多少钱吗?是无市无价的款,我花了几百万,你就这么糟蹋?”
楚斯年拍了拍乐乐的小屁股,坐下端详了会桌子,没有发现破损痕迹,很好。
乐乐舔了下楚斯年的手指,又抬起前脚想抱住他的脖颈。
楚斯年皱着眉,有些嫌弃,但还是抱住它,给它放了个狗狗看的动画。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乐乐比他反应更快,飞似的窜了过去。
楚斯年跟上它开门,是宁子澄来了。
乐乐往他身上扑,宁子澄熟练地抱起它,换鞋进了门,他环视了一眼公寓,“你这变化这么大?”
公寓到处是狗狗用具,给它住的城堡,玩的娃娃,还有几乎比门还大的狗爬架,为了防止它摔伤,下面还垫了厚厚的羽绒垫。
真他妈没谁了。
宁子澄啧啧称奇,“你以后要是有孩子,得多宠她。”
楚斯年关上门,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是不婚主义。”
“切。”宁子澄走到客厅一眼就看到了沙发的破损,嘲笑他,“你这沙发不要了?”
残缺的东西,楚斯年不喜欢。之前他花了几百万买的瓷器内部有些微小的,可以忽略不计的瑕疵,他说扔就扔,扔给慈善机构,让他们自己处理。
“先留着过几天换,乐乐要再抓几天。”
宁子澄指了指自己,“我也想抓,给我也买一个呗?”
楚斯年一脚踹了过去。
“你身体咋样啊?烧了这么多天好点没,”
“没事了。”楚斯年给宁子澄倒了杯茶。
宁子澄边接边说,“你这是改性了,茶都喝上了。”
“黄叔放的。”
宁子澄开心了,“看来看守计划还是有用的,以后黄叔不在就由我来看你。”
“你还真会毛遂自荐。”
宁子澄把一边撒谎的乐乐抱在怀里,“家里呆了这么久,今天要不要出来玩玩。”
楚斯年不太想去,他病刚好。
但想到这段时间一点娱乐活动没有,又有点动摇,他问道:“什么流程啊。”
“一个聚餐,都是些理工科的。”
“又组局,看来学业完成得很好。”
宁子澄想给他一胳膊肘,但想起他虚弱的样子,就忍耐道:“我才不需要课业多好呢,我跟他们搞好关系就行了。”
楚斯年笑出声,“真有觉悟。”
宁子澄说:“自从乐乐更了你,都没有好朋狗了。”
楚斯年瞅了他一眼,“你不就是吗?”
“滚。那天你也可以带乐乐来,餐厅有专门照顾狗狗的地方。”
病了之后,乐乐他就没亲自遛过了,带它去玩玩也好。楚斯年给了明确的答复后,宁子澄就在他房间里闲逛起来。
“我还没仔细看过你这房子呢。”
楚斯年很少固定在一处房产中久住。因为他每隔一段时间要么就是飞往世界各地观测行星,要么就是各种出差,前者一去半月打底,后者归期不定次数频繁,因此再熟悉他的人也不知道他家到底在哪。
宁子澄光国内就去过六七个了,他固定住处,宁子澄是真不知道。
楚斯年就像条游来游去的鱼,没有家。
宁子澄估摸了下这房子有一百多平,房间只有三个,屋子里空旷的厉害,显得冷清清的。
不像他家,他爱好泛滥,又爱收集珍稀,家里到处是他的东西。
宁子澄摸索着走到一处酒柜前,一拉开几乎闪瞎了眼。
各种消失在市面上的怎么也买不到的品类都出现了,宁子澄送他的那瓶价值四十几万的路易十三,连名头都排不上,甚至都只配待在他的冰箱。
宁子澄还是第一次见他的酒柜,再次对楚斯年爱酒的程度感到惊讶,“你还说我爱收集像只乌鸦,我看你像老鼠一样喜欢囤食。”
要走小情侣的剧情啦[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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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由孽生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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