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贺和节目组沟通过,庆功宴采取直播的形式,他正好坐在屏幕旁边,也就负责替大家转达弹幕意思。
一开始他还念得很积极,不过看全都是宋霜粉丝的夸夸,也就不再读得那么频繁了。
“小沈,我今天下午看你直播,发现你懂得好多啊!还了解烟鸟的历史!这些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吃着吃着,席上好一阵没人讲话,突然,韩悦把话头递给了我。
我本来想讲都是外婆告诉我的,可这样未免显得太…家常了。
谁都可以从老一辈那里知道点什么,比如几十年前的邻里仇怨,比如几十年前的物价水平。但我告诉别人的时候,却不能这么讲。
于是我淡淡的笑道:“我以前读书的时候无聊,喜欢去图书馆乱翻,翻到一本专门讲烟鸟的书。这些都是里面写的。”
“我靠,你可以啊!”肖贺突然暴起,指着屏幕对我说:“沈时梅,你居然有粉丝了!”
这人,是真的他妈的不会说话。
这话吧,我听了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时针来报道!!小沈造型好好看!”
“时针滴滴答答的就来了!!小沈今天下午直播情绪不高吗!是谁惹你难过了!我帮你报仇!”
时针是我很久以前起的粉丝名,那时候有人劝我,说“针”字不好,一头带刺一头有眼,不是伤人就是留不住人,让我换个别的。
可那时候我偏偏觉得,针尖锐而闪耀,不惹眼但一击必中,很符合我想要的状态;而时针代表着光阴流逝,光阴是世上最宝贵的东西,意味着记录、陪伴和经历。
我于是定下了“时针”这个粉丝名。
在肖贺的高声诵读下,大家都很感兴趣,纷纷跟着往屏幕前凑,再回过头来看我,脸上神情各不相同。
我居然变成了这桌上的核心。
这节奏不对。
这可是宋霜的庆功宴,正直播着呢!肖贺这头猪犯傻也就算了,我怎能在他的捧杀里晕头呢!
我看向宋霜,好奇道:“霜霜,论谈上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啊?你给我们讲讲呗!”
我声音故意放得很大,谭思夏等人立刻被吸引回来,纷纷附和。
宋霜抿了抿唇,大概因为是临时被通知过去的缘故,似乎有点不知从何说起,“其实也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些。背后的准备工作、选题和策划什么的我都没参与,也不太知道。”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晓得还能讲什么,便闭嘴吃饭。
“这每届的主题都是怎么选的啊?感觉毫无铺垫啊!为什么突然把基因优化拿出来讲啊?”韩悦一手托腮,一手夹着黄瓜丝往嘴里吸溜。
说到这个,我也有点纳闷。
基因优化这个东西好像存在很久了,只是一直离我很远,所以我没怎么了解,只知道它原本是照世生物研究部的一项试验工程,成果被不法人士偷出来进行贩卖。
据说,一个疗程做完效果了得,假如从前是个音痴,那么打完针以后立刻可以靠嗓音做个小网红了。
当然,有此效果,价格也不会便宜,打一针下去够我爹三年的医药费了。
而且,这种东西并不是刚需,完全是一些特定人群为了追求“卓越”而诞生的产物。
哪个普通人会关心这个呢?
之前的主题都是“物价”“就业”这一类的,怎么这一次变成了这么小众的东西?
不过吧,这论谈摆明了就是给有钱人家孩子搭的台,真正掌局的稳坐背后呢。
得等几个月乃至一两年,看后面照世和曼敦港会不会推出什么新东西。
“估计是有人要倒霉呗!”肖贺为自己切了一块蛋糕,又倒了一杯酒,吊儿郎当的,一副天塌了也无所谓的样子,“你什么时候见到论谈主题里出现这么明确的态度词了?这可是头一回!”
“对啊!”谭思夏恍然,“连’严厉抵制’这种词都用上了,这次氛围好严肃啊!”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另一人附和。
但不管再怎么说,这东西终究离我们很远,其他人也皱眉点头随便叹两句就过去了。
场面上的事情大都如此。
节目已经过去一半多,和睦之下暗流涌动,在最后一天来临之前,没有一个人会不觊觎那冠军的宝座。
我吃了今早肖贺和韩悦的教训,明白了“独特性”在竞争里的重要性,但别人也能悟出这个道理,更何况,我如今依旧在赌,赌我知道他们不知道的,赌我身上有价值。
我不知道别人手里究竟有什么牌。
也不知道节目组会不会突然有什么操作。
我所拥有的,只有那一个小小的、署名“沈时梅”的直播间而已。
吃完饭,大家提出一起去人少的地方走走,除了梁淮表示自己是隐士,不习惯聚众八卦之外,其他人欣然同意。
街上依旧热闹,商业街塞满了人,而各族聚居之地也升起盏盏烟火,谈笑声不时飘出窗外。
此时没有镜头,我们忽然不想再暴露在灯光下,于是我提议去苗寨那片山上转转。
“这地方…不会真的有鬼吧?”九个人你挤我我挤你踩在黑暗之中,肖贺突然出声。
其实这里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天上月光如银,河对岸灯光点点,只不过苗寨这边一盏明火也无,树木又多,才会在夜晚给人以阴森的感觉。
我从来是一个不相信这些说法的人,但自从上次亲手在这里抓住敲鼓女子后,心里也埋下了一颗动摇的种子。
虽然并不总担心自己会遇上这种事,但那女子的下落至今没有明示,要不是今天扯了一堆人一道,我绝不愿意再深入苗寨这一片。
他话一出,不光我,所有人都是心头一紧,一时间除了山风划过树叶的沙沙声外,就连呼吸声也低得几乎不能听到。
“明天就是烟鸟忌日了…”肖贺低声嘶叫,“你们说,那些被炸死得尸骨无存的人…会不会…”
“操!你有病吧大哥!”谭思夏洪钟一般的嗓音破空而出,宛如黑暗中一道光芒,拯救了所有人的心脏。
肖贺闻声调皮的大笑起来,一副得逞了的样子,甩开大部队领先几步往前走去。
“你们真是不经吓啊!”他摇摇头,“人只有一次,死就死了。想什么呢?”
“虽然是这么讲,但你以前没听过烟鸟死者回魂的传闻吗?”
我想起他那日在迎宾楼厌恶浔乌的那副样子,觉得这人不过就虚张声势而已,实则自己也怕得要死,便刻意语气玄妙的问他。
“小沈…别说了吧。”宋霜的裙子在山里也很闪,站在我左边就像一条银色的蛇。
我见其他人都有点害怕的样子,便耸耸肩止住了话头。
奈何人类都是又怂又爱的生物。我这边是闭嘴了,有人又被撩起来了。
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姑娘小声道:“其实…我觉得真的有可能。毕竟当年搜救队也说,一具尸体也没找到,不是吗?”
宋霜左右扭头不是,无奈死了,几乎想跳脚。
我见有人起头,便也懒得顾忌,“的确。我外婆家里有很多旧报纸,我小时候总翻,关于搜救队的那篇报道现在还记忆犹新。
不过,他们说的是没找到完整的尸体。所以大概也不至于这么玄乎。”
“不是吧,这有什么可质疑的?那可是让一座城市直接粉碎的炸力!怎么可能有人有全尸啊?”谭思夏不解,“别什么都扯到鬼怪论上去吧!你们都变肖贺啦?”
肖贺在前面走着走着,听到自己的名字,朝这边“喂”了一大声。
我想起以前看过的新闻,“不只炸力吧!不是说还有一个什么异能者来着吗?”
我把林女士家书柜底层旧报纸翻了个遍,那些报纸是按日期排放的,于是我也按照日期阅读。
记得烟鸟主犯一开始只有陈书阳一个人,直到突然有一篇报纸爆出来一则新闻,说陈书阳蛊惑迁入烟鸟的一名浔乌异能者,让对方用能力帮助自己完成“大业”。
此新闻一出,浔乌的名气倒是大了,从无人问津变成人人喊打。
按照报纸上的年代日期来看,没有几年,浔乌就凭空消失了。
“没错。我记得好像是一个浔乌女子。”宋霜点头。
“哪个家族的?是谁?是我们扮演的人吗?”韩悦原本和我们隔着几个人,闻言也走到前面去,侧头和我们讲话。
此时,我忽然真切的意识到,严覆雨、灯绝、鹤琼等人,全都是距离我们不太遥远的、真实存在过的人物。
想到这里,我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本来,这些人都是没什么响的。顶多严覆雨算一个小明星吧。
而剧本取材的这段历史,也并非什么著名历史片段,只是一个…一个很血腥、充满了背叛和猜疑的插曲。
没有什么情节上的美感,没有什么可歌可泣的桥段,甚至有点阴森。故事的三个主要人物,一个被枪毙,一个自处绞刑,一个被炸死。
最离谱的是,要不是覆盆子非要逼着节目组给说法,观众对鹤琼和严覆雨的看法恐怕会就像剧本中写的那样了。
导演和编剧是怎么想的呢?
难不成…节目组高层是鹤琼的后代莫?宁愿歪曲事实也要将她作为故事中心人物来写。
其实就算如此,也完全没必要歪曲她做过的事。是灯绝背叛她在先。而且灯绝本就犯罪杀人了,只是因为民望太盛才给大家“是鹤琼一票致死”的错觉。
在灯绝的强权之下,鹤琼做出了最尖锐的反抗。她没有沉迷于旧年的情谊。
何必将一个原本鲜活的形象困于非黑即白的手脚架间呢?
另外,我越来越好奇,当年三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严覆雨真的出轨了?
长老会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严覆雨封锁消息?
以及,鹤琼为什么自杀?
“要我说啊,浔乌的就没一个好东西。”肖贺原本负手而行,穿梭在林间抬头赏月,闻言突然转身,义愤填膺道。
我想,如果浔乌人未曾断过他家财路,那他也不过一介人云亦云之辈罢了。
“那女的据说会一种妖术,可以让方圆百里瞬间寸草不生。”肖贺讲得兴奋起来,干脆转过身来倒着走。
我们一直沿着苗寨内部的主路走,此时已经渐渐走到深处,但也代表着,快要走出去了。
这一片小径蜿蜒,两侧树林茂密,月光洒进来,我依稀看见他身后不远处似乎有一处高地。
“你讲话能不能有点儿根据啊?”谭思夏很不满意,“动不动就‘据说’,难道你亲眼看到了人家使用异能的视频吗?”
“大家都这么说啊!新闻就是这么写的!现在你在网上去找还找得到!”肖贺不服。
喧闹间,我们又往前行了一段距离,刚才看到的高地在肖贺身后缓缓现出。
这是一座石桥,桥口两侧栽满了柳树,它也就隐没于柳条之间,直到此时才露出全貌。
不知为何,我觉得这桥长得很眼熟。似乎存在于一处古老的梦里,一副斑驳的、几欲脱落的…
肖贺依旧满口胡喷,谭思夏依旧和他辩论着,韩悦时不时插上几句。
我们依旧往前走着。
再走近些时,我看见桥中间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一身白色,此时无风,晚景中,他飘摇摇如同一片没有文字的旧信纸,和着头顶的月光,将石桥垂柳都踏成了惨白的论调。
肖贺眉飞色舞的退到桥前,他嘴角扬起的刹那,电光火石间,我脑海里闪过那张老照片。
这座桥,就是灯笼酒家里挂着的照片上、严覆雨和某人合照里的那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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