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柔将保险柜重新锁好,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刚才看到的那些揭露家庭悲剧核心的信件和娃娃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太多波澜。
他转向林羡,那双此刻显得格外清明的眼睛在昏黄的手电光下闪烁着某种探究的光芒。
“所以,父母这边,一个病态偏执但内心有爱,一个逃避懦弱但并非无情……”叶小柔总结着,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分析一道数学题,“剧本算是大致清晰了,接下来呢?”
他的目光投向紧闭的房门,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外面那个游荡的怨灵。
林羡靠着书桌,受伤的右脚虚点着地面,大脑飞速运转。
父母的真相虽然残酷,但确实指向了这个家庭内部扭曲的关系是悲剧的温床。
“我们之前推断,离开的门可能就在这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家里。”林羡沉吟道,“但具体是哪里?主卧室?书房?还是……我们最不可能想到的,也就是最初到达的地方?”
他抬起头看向叶小柔,眼中带着赌徒般的疯狂:“叶小柔,你说,伊莲娜的房间,会不会有我们漏掉的东西?或者说,她的房间,她的过去,会不会也存在某种反转?”
这个想法有些大胆,甚至有些违背目前得到的线索。
日记里的伊莲娜是安娜嫉妒的对象,是母亲偏爱的孩子,是父亲想要弥补安娜时潜意识里的参照物。
她美丽优秀,承受了许多的无妄之灾。
但在这个一切都显得扭曲颠倒的镜中世界里,真相往往藏在最不可能的地方。
叶小柔闻言,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介于玩味和思考之间的表情:“反转?比如?其实伊莲娜是个白切黑?还是她其实知道安娜许愿,甚至进行了推波助澜?”
他顿了顿,扯了扯嘴角,那笑容看起来有点欠揍:“赌什么?我赌五毛,那房间干净得像样板间,除了告诉我们她是个完美小姐,屁都没有。”
林羡看着他那副“你肯定猜错了”的表情,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叶小柔这家伙,越是表现得不在意,有时候越可能是在掩饰什么,或者是一种反向的刺激。
“不赌钱,没意思。”林羡平静地说道,“就赌……如果找到了关键线索,接下来遇到危险,你殿后。”
叶小柔“啧”了一声,似乎觉得这赌注有点亏,但还是摆了摆手:“行啊,要是啥也没有,下次找到的保命道具归我。”
两人达成了共识。
虽然看似玩笑,但在这生死一线的环境中,这种带着点较劲的赌约,反而能稍微驱散一些盘踞在心头的恐惧。
再次确认门外的歌声似乎暂时飘远,两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书房门,蹑手蹑脚地沿着来时的路,向着最初降临的那个房间摸去。
伊莲娜的卧室和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
“分头,再仔细检查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林羡低声道,忍着脚痛,开始从梳妆台重新检查。
叶小柔耸耸肩,一副“我就知道是白费力气”的样子,但还是尽职地再次检查起衣柜、床头和那些装饰品的背面。
林羡检查得比第一次更加仔细。
他几乎是一寸寸地摸索着梳妆台的每一个抽屉,敲击着听是否有夹层,仔细检查每一瓶干涸的化妆品,看标签背后是否隐藏着字迹,甚至将那张带着雕花边框的梳妆镜小心翼翼地搬开,检查后面的墙壁。
然而,却始终一无所获。
书桌同样如此。
空白的纸张,干涸的墨水瓶,每一个抽屉都空空如也,连一点纸屑都没有。
仿佛这个房间的主人,在离开时或者在被遗忘时,刻意抹去了所有带有个人印记的线索。
叶小柔那边也没什么进展。
衣柜里的衣服虽然华丽,但没有任何特殊标记或口袋里有东西。床铺被他几乎掀开来检查,床板光滑,没有任何刻字或隐藏物品。连沙发坐垫都被他拆开摸了摸,除了陈年的填充物,什么也没有。
“看吧,”叶小柔拍了拍手上的灰,倚靠在衣柜门上,语气带着点早已料到的慵懒,“我就说,这地方干净得像是开发商精装修的样板间,除了告诉我们住这儿的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还能有什么?连本带锁的日记都没有。”
林羡眉头紧锁。
确实,太干净了。
相比于安娜房间里那些充满情绪痕迹的海报、散乱的舞鞋、藏着日记的娃娃,以及父母房间里那些揭示痛苦的药瓶、裁纸刀和备忘录,伊莲娜的房间完美得有些不真实。
就像是一个被精心布置出来,符合所有人想象的完美少女的居所,却唯独缺少了灵魂和生活的痕迹。
“不应该啊……”林羡喃喃自语,心中的怀疑越来越重,“就算伊莲娜是受害者,是被遗忘者,她的房间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除非……”
“除非什么?”叶小柔挑眉问道,“除非她早知道会出事,提前清理了?还是说,这房间本身就有问题?”
林羡的目光再次投向那面巨大的梳妆镜。
镜面上的刻字是他们最初找到的线索,但除此之外,镜子本身……
他走到镜前,用手电光仔细照射镜面每一个角落,甚至用手敲打镜框,试图寻找暗格或机关。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伊莲娜就是一个不幸的受害者,她的房间之所以干净,仅仅是因为她本身就是这个扭曲家庭中相对正常和完美的那一个,所以反而没有留下那么多可供探寻的内心痕迹?
这个念头让林羡有些沮丧。
如果伊莲娜这边没有反转,那么离开这里的线索似乎又回到了父母身上,或者那个尚未现身的许愿池。
直播间的弹幕也在议论纷纷:
“看来伊莲娜房间是真的没东西了?”
“主播猜错了?伊莲娜就是白月光?”
“这么干净反而觉得怪怪的……”
“叶小哥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哈哈。”
“会不会线索不在物品上,在别的地方?比如房间的结构?”
叶小柔看着林羡不甘心的样子,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难得地带了点算不上安慰的安慰:“行了,林同学,赌局我赢了。”
林羡叹了口气,不得不接受现实。
或许真的是他过于敏感,被这个副本的诡谲氛围影响了判断。
这个房间可能确实没有什么东西了。
“走吧,这里不能久留。”林羡最终说道,语气带着疲惫。
两人再次离开伊莲娜的卧室,重新融入走廊的黑暗与隐约飘荡的歌声之中。
挫败感缠绕在林羡的心间,叶小柔虽然没再说什么,但偶尔投来“早跟你说过”意味的眼神,更让林羡觉得烦躁。
伊安娜的诡异歌声在别墅的某个角落回荡,像永不散去的背景噪音,折磨着他们的神经。
两人暂时躲进了一间似乎是客房的空房间,里面只有最基本的家具,积满了灰尘,但至少暂时安全。
“接下来怎么办?”叶小柔靠在门边,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静,“父母房间和书房都搜过了,伊安娜的房间也去过了,伊莲娜的房间更是刮地三尺。门总不会是指客厅或者厨房吧?”
林羡沉默着,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坐下,揉着肿胀刺痛的脚踝。
伊安娜的嫉妒,母亲的病态与自残,父亲的逃避与悔恨,伊莲娜的被遗忘……
这一切的源头,似乎都指向了那个许愿池。是伊安娜的恶毒愿望,直接导致了伊莲娜的消失和她自身的异变。
但……为什么是“遗忘”?
如果许愿池只是简单地让伊莲娜物理消失或死亡,那么“遗忘”这个词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而且,伊莲娜留下的镜面刻字,充满了不甘和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她似乎知道自己是“被遗忘”的,并且试图提醒后来者。
还有那个房间……伊莲娜的房间。
太完美,太空白了。就像一个被精心设定好的角色背景板。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林羡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重新燃起固执的光芒,“叶小柔,我们可能想错了方向。”
叶小柔挑眉:“嗯?林大神又有何高见?”
“我们一直先入为主地认为,是伊安娜的愿望造成了这一切。许愿池回应了伊安娜‘让她永远消失’的愿望,于是伊莲娜被遗忘,而她自己也付出了代价。”林羡语速加快,思路越来越清晰,“但如果……许愿池扭曲实现的,不仅仅是伊安娜的愿望呢?”
叶小柔脸上的慵懒神色收敛了一些,他转过身,正视林羡:“什么意思?”
“伊莲娜……”林羡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再次投向那个他们刚刚离开的房间,“她在这个悲剧里,真的只是一个被动承受的受害者吗?在她被‘遗忘’之前,在她看到家庭日渐破碎、姐妹关系扭曲的时候,她难道……就没有过自己的愿望吗?”
这个假设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响,让听到的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叶小柔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林羡的意思:“你是说伊莲娜也可能向许愿池许过愿?而她的愿望,同样被扭曲实现了?”
“对!”林羡撑着墙壁,忍着痛站起来,“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是‘遗忘’,而不是更直接的死亡或消失!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她的房间会那么干净,因为‘被所有人遗忘’,本身就是她愿望被扭曲实现的一部分。她的存在痕迹,她的个人物品,甚至她留在他人记忆中的印象,都可能被某种力量抹除或覆盖了!”
这个推论大胆而惊人,却瞬间将许多零散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遗忘开始的地方……”林羡重复着这句话,语气笃定,“指的不是别人遗忘伊莲娜的开始,而是伊莲娜自身被遗忘状态开始的源头!那个源头,很可能就藏在她自己的房间里,藏在那面她留下刻字的镜子里!”
叶小柔这次没有反驳,他摸着下巴,快速思考着:“有道理……如果伊莲娜也许了愿,那么她的愿望会是什么?让家庭和睦?让安娜变回从前?这些愿望如果被许愿池扭曲……”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家庭的悲剧,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和讽刺。
“再回去!”林羡说道,“这次,我们不找物品,我们‘看’镜子的本身!”
明知伊安娜可能随时游荡回来,但这新发现的可能性的诱惑力太大了。
两人再次冒险,凭借着对歌声位置的判断和一点点运气,有惊无险地重新回到了伊莲娜的卧室。
房间依旧,死寂,奢华,空洞。
林羡径直走到那面巨大的梳妆镜前。
这一次,他没有去寻找物理上的机关或夹层,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镜中模糊的倒影。
“伊莲娜……”林羡对着镜子,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说道,“我们知道了……知道了伊安娜的愿望,知道了你母亲的痛苦,知道了你父亲的悔恨……”
他一边说,一边在脑海中努力还原着这个家庭破碎前的景象,试图与可能残留在镜中的伊莲娜意念产生共鸣。
“但是……我们觉得,这还不够。这无法解释为什么是‘遗忘’……”
“所有,请告诉我们……在你‘被遗忘’之前……你,许下了什么愿望?”
“你的愿望……是什么?”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旁边的叶小柔也放低了呼吸,紧紧盯着镜面,手不自觉按在了腰间。
起初,镜面毫无变化。
就在林羡几乎要以为自己的猜测再次落空时,镜面开始极其缓慢地荡漾起微弱的涟漪。
镜中的影像开始扭曲褪色,仿佛老旧胶片电影的开场。
模糊的光影逐渐凝聚,形成了一个新的场景。
不再是伊莲娜的卧室,而是一个林羡和叶小柔都未曾亲眼见过,却无比熟悉的地方。
是旧教学楼后,那片隐蔽小树林中的许愿池!
池水在微弱的光线下呈现出不祥的颜色,池底沉着无数硬币和模糊的杂物。
而站在许愿池边的,不是伊安娜,而是……伊莲娜。
镜中的伊莲娜,穿着洁白的连衣裙,不再是那个在厕所镜中出现的那个带着忧郁的美丽怨灵,而是一个脸上带着未干泪痕的少女。
她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迷茫和对某种东西的深切渴望。
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对着那诡异的许愿池,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虔诚地、绝望地祈求着:
“池子里的……不管您是什么……求求您……让爸爸妈妈和好吧……不要再吵架了,爸爸回家吧……”
“还有安娜……我唯一的妹妹……求求您让她变回从前那个会拉着我手,对我笑的安娜吧……”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这个家能回到从前……只要我和安娜能像以前一样……求求您了……”
她的愿望,如此简单,如此……善良。
她渴望家庭的温暖,渴望姐妹的亲情。
她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然而,在她许下愿望的瞬间,镜面中的景象变得扭曲,许愿池的池水冒起了诡异的气泡,一些触手从池水中蔓延而出,缠绕上了伊莲娜。
伊莲娜的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和痛苦的表情,她想要挣扎,却无法动弹。
她的身影变得有些模糊、透明……
紧接着,镜中的场景飞速切换,如快进的电影片段:
家里的争吵似乎减少了,父亲回家的次数多了,但眼神空洞,仿佛行尸走肉;母亲不再歇斯底里,但看向伊安娜的眼神却愈发冰冷和排斥,而看向伊莲娜时,则带着扭曲的占有欲。
伊安娜看着突然和睦却无比诡异的父母,看着母亲对伊莲娜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关爱,眼中的嫉妒和怨恨如同野火般燃烧。她感觉自己在家里彻底成了多余的人,所有的痛苦和压抑似乎都找到了一个明确的宣泄口——那个夺走了一切的姐姐!
而伊莲娜自己,则惊恐地发现,身边的人开始渐渐忽略她。父母虽然看似在身边,却很少主动与她交流;学校的同学、老师,对她的印象也越来越模糊……仿佛有一块无形的橡皮擦,正在一点点擦去她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她试图呼喊,试图留下标记,但她的声音和行动,迅速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吞噬……
镜面的景象最终定格在伊莲娜蜷缩在舞蹈教室后台的角落,绝望地看着镜中自己逐渐模糊的倒影,用指甲在木板上刻下最后的信息……
景象到此戛然而止。
镜面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恢复了原本模糊不清的状态,只映照出林羡和叶小柔两张充满了震惊与骇然的脸。
【探索度更新:朝阳私立女校隐藏秘密(35.0%)】
【核心真相揭露:伊莲娜曾向许愿池许愿,希望家庭和睦、姐妹关系恢复。许愿池扭曲实现其愿望,以遗忘伊莲娜为代价,强行维持家庭表面和睦,并加剧了母亲对伊莲娜的扭曲占有及伊安娜对伊莲娜的嫉妒,最终导致伊安娜许下更恶毒的愿望,引发连锁悲剧。伊莲娜是第一个受害者,亦是悲剧连锁的催化剂。】
【隐藏剧情偏移:55%】
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暂的死寂后,彻底陷入了混乱:
“我靠!!!伊莲娜也许愿了?!”
“她的愿望是好的啊!想让家人和好!”
“许愿池这玩意儿太毒了!专门扭曲愿望!”
“所以是伊莲娜的愿望先被实现,导致了家庭关系更扭曲,然后才刺激伊安娜许了那个恶愿?!”
“姐妹俩都被这破池子坑了!”
“怪不得是‘遗忘’!原来是伊莲娜自己愿望的代价!”
“这反转……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所以伊安娜恨伊莲娜,某种程度上是许愿池刻意引导的结果?”
“这副本的恶意太特么的深了……”
真相,竟然如此残酷而讽刺。
伊莲娜,这个看似完美被同情的受害者,竟然才是整个悲剧连锁的起点。
她那善良的愿望,被许愿池以最恶毒的方式扭曲实现,不仅让她自己付出了代价,更是如同推倒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彻底引爆了家庭中潜藏的所有矛盾,将伊安娜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也最终导致了自身的毁灭。
伊安娜的怨恨,母亲的偏执,父亲的逃避……
这一切,竟然都源于伊莲娜那个渴望爱与温暖的愿望。
“呵……哈哈哈……”叶小柔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荒谬感,“这许愿池真是个玩弄人心的天才,仅仅通过一个愿望,毁了一家四口。”
林羡试图压下心头的震惊,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伊莲娜的房间这么干净了,因为被遗忘就是她愿望的代价,她的存在痕迹正在被持续抹除。
“遗忘开始的地方……”林羡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现在,我们找到了。”
不仅找到了,还揭开了一个更加黑暗和令人心碎的真相。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更加清晰,也更加艰难。
如何在一个被双重扭曲愿望笼罩的镜中世界里,让被遗忘者被记起,让怨恨蒙蔽者承认罪孽,并且找到那扇离开的门。
而就在这时,卧室门外,那一直飘荡歌声停止了。
伊安娜终于确定了猎物的准确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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