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的失误来得猝不及防，发生在伊安娜的身影达到十二个的时候。
一个位于最右侧镜面边缘的分身，因为林羡的视线在扫过左侧一个被遮挡住的分身时，多停留了短暂的一秒，导致右边的分身脱离了他的直接注视范围。
“噗嗤！”
林羡上身的水手服袖子裂开了一道伤口，鲜血流出，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出现，剧烈的疼痛笼罩全身。
林羡咬着下唇没有叫出声，规则要求保持安静。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他强行将那个边缘的分身重新纳入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当前剩余机会：2】
下一秒，所有的分身，包括最初的伊安娜全都消失不见，音乐也戛然而止。
《天鹅之死》的旋律从第一个音符开始重新奏响，镜中舞台中央的舞者再次凝聚，从头开始跳起了芭蕾。
演出重置了！
但是林羡手臂上的伤口还在冒血，疼痛没有丝毫的减轻。
林羡的心沉了下去。
他现在不仅要承受不断增加的视觉压力，还要忍受伤口带来的剧烈疼痛，这无疑是给任务增加了难度。
随着音乐的旋律，伊安娜的舞姿依旧优雅哀伤，分身的生成规律与上一次完全相同。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林羡更加小心地分散注意力，努力扩大视线的覆盖范围，左臂的剧痛正在不断干扰他。
就在分身数量到达十六个时，林羡对两个几乎完全重叠的分身产生了误判，他以为自己的视线已经同时覆盖了她们。
然而有一个分身，因为角度的问题，有一半的身体脱离了林羡的视线区域。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从林羡的脚踝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爆发，仿佛他的脚踝被一只手狠狠捏碎。
林羡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晃动，差点摔倒在地，他靠着左腿的支撑勉强稳住身形，右脚已经无法支撑他的身体重量。
【当前剩余机会：1】
系统的提示音像死神的倒计时。
镜中的分身再次全部消失，音乐停止。
八音盒的旋律第三次响起，伊安娜的死亡之舞第三次重新开始。
林羡依靠着左腿艰难支撑，左臂血流不止，血液沿着手指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滩小型血泊。
右脚踝的剧痛让他的眼前发黑，血液和汗水混杂在一起，此时此刻的他像是被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狼狈至极。
眼睛充满了血丝，视线边缘出现模糊的虚影，精神和体力都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极限了。
此时林羡直播间的观众几乎要窒息了，弹幕的滚动速度都慢了下来，充满了压抑：
“最后一次机会了……”
“伤势这么重，主播还能坚持吗？”
“主播已经做了很好了，这意志力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音乐还在无情地继续着，伊安娜的第三次表演带上了戏谑和满意，她在欣赏林羡的垂死挣扎。
分身数量再次重新开始叠加，两个、四个、八个，很快突破了十六个，向着更加绝望的数量迈进。
林羡的大脑在痛苦中出现前所未有的清晰，规则是确保所有的分身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视线是可以改变的。
站在原地，视野是固定的，当分身的数量达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出现重叠以及分散到各个角落的现象，固定的视线内必然会出现死角。
如果移动自己的位置呢？
规则并没有要求一定要站在原地，只是他的身体无法大幅度移动，这才给了他一种不能移动的误导。
如果他小范围移动，是不是就能够改变视角，将那些处于边缘或者重叠的分身重新纳入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赌一把！
死马当活马医！这可能是唯一破局的办法！
反正现在也没有更坏的结果了，他还有一个保命道具，如果失败了也许可以救他一命。
林羡忍者右脚踝的剧痛，开始尝试小幅度向自己的左侧挪动。
视角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原本视线最右侧的几个模糊分身变得清晰了一些，而左侧的分身向着视野的中心靠拢。
有用！但是光是这样还不够！
分身还在增加，仅仅左右移动坚持不了多久。
林羡趁着伊安娜背对他的间隙，开始一点一点地向教室门口移动，每一步都牵扯着左臂和右脚踝的伤口。
他咬破嘴唇，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刺激着他保持清醒。
他的视线锁定在那些不断增加的暗红色身影上，一边后退一边微微调整着自己面对镜子的角度。
他的位置和视角在不断改变，分身越来越多，终于在无数次艰难的微调中，找到了一个精妙的观测点。
在教室右侧的一个位置上，从这个角度望过去镜中所有的身影居然排列成了一条倾斜的直线！
虽然并不是完全笔直，但是也极大地减少了转动眼球和头部的频率，现在他只需要将视线聚焦在这条线上，就能确保每一个分身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停留足够的时间，满足副本的规则。
镜中的伊安娜察觉到了林羡的动作，她的舞姿变得狂躁愤怒，充满了被挑衅后的暴戾。
八音盒的旋律也变得急促变调，分身的生成速度被她强行加快。
林羡站在精心找到的观察点上，强行支撑着脆弱的精神和□□，眼球留下了生理性的眼泪，他一遍又一遍扫视着镜中的舞者。
终于，八音盒的旋律在反复的演奏后到达了尾声。
镜中舞台的身影做出了最后的躬身，天鹅的生命最终消逝。
镜中所有的分身，包括伊安娜的本体全部消失，镜面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映照出舞蹈教室和狼狈的林羡。
“啪嗒。”
承载着诅咒的八音盒关闭，音乐声彻底停止，再无任何声音，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恐怖的噩梦。
【限时生存任务：沉浸式舞台体验-天鹅之死（1/1）已完成！】
【任务奖励：500积分已发放，伊安娜的芭蕾舞裙碎片已存放至玩家的物品栏（不可带离副本）】
【探索度更新：朝阳私立女校隐藏秘密（12.5%）】
【重要线索获取：确认伊安娜为关键怨灵，她的执念与芭蕾舞表演密切相关，镜面是她的核心力量呈现与攻击媒介。】
【当前直播排名：20】
林羡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大口大口穿着粗气，每一次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
左臂和右脚踝传来的剧痛此时无比清晰，提醒着他刚才差一点点就成为了永远的观众。
他颤抖着从物品栏里拿出来那件付出了巨大代价换来的任务奖励，芭蕾舞曲碎片蕴含着怨念和不详的气息。
【物品：伊安娜的芭蕾舞曲碎片】
【类型：任务道具/诅咒之物】
【效果：未知（需玩家自行探索）】
【说明：来自不幸舞者破碎的梦想和凝滞的生命，浸染了无尽的痛苦和不公。】
他将碎片放回物品栏，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发现右脚踝的疼痛根本无法站立，连移动都很困难。
舞蹈教室被锁上的门被一只苍白的手从外面推开，叶小柔站在门口，满脸急切和担忧。
当他看到浑身是血，瘫倒在地上的林羡时，那双总是单纯无害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冰冷，但是消失得很快，被浓浓的担忧覆盖。
“乔佳佳同学！”叶小柔快步走向林羡，在他的身旁蹲了下来，语气焦急带着哭腔，“你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我……我听到这边有音乐声，响了好几次，担心你出事就找过来了。”
林羡看着突然出现的叶小柔蹙起了眉头。
他是什么时候到的？
叶小柔他……看到了多少？
林羡勉强牵动嘴角，尽力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伪音带着些鼻音：“没事了，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碰倒了一个东西，我们快点回去吧。”
他需要想办法处理一下伤势，顺便重新梳理一下目前得到的线索。
叶小柔没有多问，只是小心翼翼扶起林羡，尽量避开他的伤口。
……
早上与乔佳佳分开后，叶小柔没有去食堂附近，而是在新教学楼的走廊里慢悠悠地走着，那双清澈的眼睛看似不经意间扫过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玩家。
“昨晚……那个哭声好像就在卫生间……”
“许愿池？别逗了，那种地方一听就有问题。”
“旧教学楼？”
“那个乔佳佳班长一看就有问题，好像知道点什么，她今天看上去怪怪的。”
零碎的交谈声传入叶小柔的耳中，叶小柔默默记住，脸上依旧是人畜无害的傻白甜表情。
他注意到，有几个玩家正在偷偷打量他，带着审视和算计，毕竟他是所有玩家眼中乔佳佳身边最亲近的人。
过了一会他觉得需要解决一下生理需求，便走向了位于二楼位置的女厕所。
这个女厕的位置比较偏僻，光线昏暗，平时使用的人很少。
叶小柔上完厕所站在洗手池前时，卫生间的门被人推开，他的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转头。
三个男玩家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堵住了唯一的出口，他们的脸上没有了惊恐，只有恶意。
“叶小柔，对吧？”为首的男玩家开口，他叫李虎，是玩家刺头，据说有点身手，行事比较霸道，“你和乔佳佳班长的关系好像很好呢？”
叶小柔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背脊抵住潮湿的瓷砖的墙壁，双手攥紧衣角，摇了摇头：“我和班长只是同桌关系……”
“少废话！”左边一个脸上带着雀斑的男玩家不耐烦地打断他，“我们经常看见你们在嘀嘀咕咕，你应该从她那里获得了很多线索吧？她是不是知道什么？比如昨晚的哭声？还是关于那个许愿池？或者是……旧教学楼？”
右边那个微胖的男生也逼近叶小柔，语气带着威胁：“大家都是玩家，想活命就得线索共享，别想着独吞线索，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捏了捏拳头，骨头咔咔作响。
叶小柔浅褐色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烦，看向厕所的深处：“我真的不知道，乔佳佳什么都没和我说，她自己去巡查班级了。”
“巡查班级？”李虎嗤笑一声，“骗谁呢？我们有人看见她往旧教学楼那边去了，那边是什么地方你不会不知道吧？旧舞蹈教室！”
叶小柔皱眉：“舞蹈教室？”
“还在装傻！”微胖男生一把揪住了叶小柔的衣领，将他往前拽，又狠狠地按在墙上，“快说！她到底告诉你什么了？那些线索是不是能保命？是不是能提高探索度？”
叶小柔直播间的弹幕也分成了几派：
“校园霸凌？！”
“这几个玩家也太恶心了，自己不去找线索，在这里欺负柔弱菟丝花。”
“弱肉强食，这个逃生综艺就是这样，谁让他和疑似掌握关键线索的人走得近。”
“叶小柔快说啊，好汉不吃眼前亏。”
“说了就是背叛乔佳佳，不说就要被揍，这怎么选？”
“怎么感觉叶小柔那个样子不像说谎，他是真不知道吧？”
“砰！”
厕所那扇虚掩的门突然被锁上，连门框都震动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身体一颤，李虎反应最快，立即转身转动门把手。
奇怪的是，厕所的门把手丝毫不动，无论他有多么用力，这扇门连一条缝隙都没有开。
“怎么回事？门怎么打不开了？”其他两人也慌了，丢下叶小柔上前帮忙，又是拉又是踹，但是门依旧纹丝不动。
“妈的，见鬼了！”李虎低骂一声，脸色阴沉，掏出一把小水果刀，对着门缝撬动，依旧毫无作用。
厕所内所有玩家的直播间，突然变得不稳定，变成了一片雪花。
【警告：信号受到强烈干扰……滋滋……连接失败……】
【检测到异常灵体能量场……滋滋……正在重新连接……】
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所有直播间的观众都惊呆了：
“？？？怎么回事？黑屏了？”
“信号干扰了！”
“异常灵体？是厕所有问题？”
“卧靠！这个副本还有这种干扰直播的手段？！”
“我看了其他玩家的直播间，都是正常的，只有他们四个直播间出了问题。”
“完了完了，肯定要出事了！”
雪花干扰持续了一分钟后，直播信号恢复了正常。
但是厕所里那三个咄咄逼人的玩家全都消失不见，在这个门窗紧闭，无处可逃的厕所里，彻底消失了。
厕所里只剩下一把水果刀。
“滴答、滴答。”
水滴从未拧紧的水龙头滴出，落在水池中四溅开。
叶小柔蜷缩在原来的角落，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惊恐地环顾着厕所，仿佛想确认那三个人是不是躲进了哪个隔间。
在死寂中，一阵空灵的音乐声响起，包括直播间观众在内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是八音盒的音乐！
音乐似乎来源于旧教学楼的方向。
第一次音乐响起，充满了垂死的挣扎，但是没过多久就戛然而止。
过了片刻，第二次音乐再次响起，依旧是那首旋律，但是这一次音乐中多了一些愉悦，仿佛演奏着遇到了什么满意的事情。
叶小柔静静地听着，身体不再颤抖，只是蜷缩在那里，像一个精致的人偶。
第二次音乐再次中断。
短暂的死寂后，第三次音乐响起，这一次的旋律变得急促尖锐，充满了愤怒。
蜷缩在角落的叶小柔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眼眸中的惶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漠然。他站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服，抚平了褶皱，动作不疾不徐。
他走到之前那扇用任何办法都打不开的门，轻轻一拉，门外空无一人。
叶小柔没有任何犹豫，快步走了出去，他的脚步很轻，方向却不是回教室，而是走向与教学楼相连的学校医务室。
学校医务室的门没有锁，他推门而入，校医此时并不在这里，叶小柔直接走向存放药品和医疗用品的柜子。
他没有碰那些止疼药和消炎药，而是拿走了几卷干净的消毒纱布和绷带，放进自己的工装裤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关上柜门，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转身离开了医务室。
当他再次走到教学楼门口时，远处旧教学楼方向的八音盒音乐也恰好走到了最终的尾声。
叶小柔低头看了看略显鼓胀的口袋，等了几分钟朝着旧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
“能走吗？”叶小柔低声问着林羡，眉头紧锁。
林羡尝试活动了一下右脚踝，钻心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额头冒出冷汗：“有点困难。”
他实话实说，在这种情况下，盲目的逞强没有任何好处。
叶小柔看着林羡几乎无法着地的右脚和血流不止的左手臂，果断说道：“我背你下去，这个地方很少来人，应该不会碰到老师。”
林羡听见这句话愣住。
背他？
他看着叶小柔不算特别强壮的身板，有些迟疑，但是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麻烦你了，叶同学。”
叶小柔蹲下身，林羡小心地趴上去，出乎他的意料，叶小柔的背脊比他想象的要结实一点。
叶小柔站起身调整了一下姿势，尽量不让林羡的伤口受到挤压，然后一步步朝着楼梯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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