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组织的地下基地比程星想象中更加庞大。旋翼机降落在伪装成废弃矿场的入口处，随后他们被带入一个深入地下的电梯。程星默默数着下降的层数——至少十五层，这意味着他们已经位于地表下半公里处。
"欢迎来到'白鸽'总部。"女Beta——她自我介绍叫林雨——带领他们穿过一条明亮的走廊，"这里是全球三十六个反抗基地中最大的一个。"
程星紧跟着她，陆凛则走在最后。Alpha的状态比在飞机上好了些，但程星仍能从他紧绷的下颌线看出不适。那个所谓的"觉醒"状态显然消耗巨大。
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防爆门，林雨刷了权限卡，又进行了虹膜扫描。"教授在等你们。"她说着推开门。
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实验室，各种先进设备整齐排列，十几名研究人员正在忙碌。中央实验台前站着一位白发老人，听到声音后转过身来。
"程星博士。"老人微笑着伸出手，"我是周玄明，'白鸽'的首席科学家。久仰大名。"
程星礼貌地握手，注意到老人手腕上有无数细小的针孔——长期接触实验试剂的痕迹。"您认识我？"
"当然。"周教授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读过你所有的论文，尤其是关于量子信息素共振的那篇。极具开创性。"他的目光转向陆凛，"这位就是阿尔法之王的第七子？"
陆凛微微点头，表情警惕。程星注意到Alpha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脖颈上抑制器留下的红痕。
"我们很安全，陆先生。"周教授温和地说，"这里的所有人都经历过信息素武器的迫害。你的血脉在这里不是威胁，而是希望。"
程星不解地皱眉："希望？"
周教授示意他们跟上，带领两人来到实验室深处的一个隔离间。透过玻璃墙，程星看到一个休眠舱，里面躺着一个人形生物——像人，但肢体比例异常修长，皮肤呈现不健康的灰白色。
"NSF-21，"周教授轻声说，"最新一代信息素武器实验体。我们在一次突袭行动中救出了他。"
程星凑近玻璃，仔细观察那个生物。它的后颈腺体异常发达，几乎有普通Alpha的三倍大，上面连接着各种监测导线。
"他们用我的研究...制造了这个？"
"不止。"周教授调出一个全息屏幕，显示出一系列复杂的数据，"莫里亚蒂的团队将你的量子共振理论与阿尔法之王的突变基因结合，创造出这些能够通过信息素控制其他ABO性别的超级士兵。"
陆凛的呼吸变得粗重："我父亲知道这事吗？"
"不仅知道，还积极参与。"周教授遗憾地说，"他用自己孩子的血样换取政治庇护。你的兄弟姐妹们...大多没能活到成年。"
程星看到陆凛的拳头捏得发白，Alpha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波动起来——雪松的味道中混入了一丝血腥气。
"所以你们需要我做什么？"程星转移话题，试图缓解紧张气氛。
周教授关闭全息屏，表情变得严肃："制造一种病毒，能够识别并摧毁被改造的基因序列。理论上，它可以逆转这些实验体的变异，同时使普通ABO性别对信息素控制免疫。"
"理论上？"
"我们缺少一个关键元素——载体。"周教授直视程星的眼睛，"普通人的身体无法承受这种病毒，但你的基因经过特殊设计..."
程星明白了。他的胃部一阵绞痛，但声音异常平静："需要我自愿成为病毒宿主。"
"不！"陆凛突然爆发，一把抓住程星的手臂，"绝对不行！你知道基因病毒有多危险吗？它可能改写你的DNA，让你变成...变成不知道什么东西！"
程星转向陆凛，惊讶于Alpha眼中的恐惧。那个在荒野和战场上无所畏惧的战士，此刻看起来几乎...脆弱。
"这是唯一能阻止更多NSF系列诞生的方法。"程星轻声说，"如果我的基因确实被设计过，也许这就是我的宿命。"
陆凛的手收紧，程星能感觉到Alpha的颤抖。"不，"他声音嘶哑，"一定有其他方法..."
周教授清了清嗓子："我们会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这期间，你们可以自由活动基地的大部分区域。"他递给程星一个数据板，"这里有病毒的全部研究资料，你可以评估风险。"
程星接过数据板，感到陆凛的目光灼烧着他的侧脸。Alpha没说出口的话在空气中几乎有形——求你别这么做。
林雨带他们来到生活区，分配了一间双人宿舍。房间朴素但舒适，有两张窄床、一个小书桌和独立卫浴。门一关上，陆凛就抓住程星的肩膀。
"看着我，"Alpha的声音低沉而急切，"你真的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基因病毒不是打一针那么简单，它会改变你的每一个细胞，可能让你失去记忆、人格，甚至...生命。"
程星抬头直视陆凛的眼睛："我明白。但想想那些实验体，想想更多可能被改造成武器的人。"他轻轻握住Alpha的手腕，"我的研究造成了这些伤害，我有责任纠正。"
陆凛的瞳孔微微扩张，金色在其中流转——阿尔法血脉对情绪波动的反应。"为什么？"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为什么总是你牺牲？莫里亚蒂利用你，马库斯追杀你，现在反抗组织又要你当实验品...什么时候才有人为你着想？"
程星被这个问题击中了。从小到大，他一直是被利用的工具——孤儿院里的模范孤儿，学校里的天才学生，实验室里的工作狂研究员。没有人问过他想要什么，直到现在，直到这个伤痕累累的Alpha站在他面前，为他愤怒，为他痛苦。
"你为我着想过吗？"程星轻声问，心跳突然加速。
陆凛像是被烫到般松开手，后退一步。"我..."他的声音哽住了，最终转身走向窗前，"我只是完成我的工作。"
程星知道这是谎言。山洞里的临时标记，基地里的拼死相救，这些都不是"工作"能解释的。但他没有戳破，只是坐在床边开始浏览数据板上的资料。
三小时后，程星放下数据板，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情况比他想象的更复杂——病毒确实可能重塑他的基因结构，但理论上也有可能带来正向突变。这就像一场豪赌，赌注是他的生命和...自我。
"我决定了。"他抬头看向窗边的陆凛，Alpha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我要做。"
陆凛的肩膀绷紧了，但没有转身。"为什么？"他又问了一遍，声音低沉。
"因为这是正确的选择。"程星站起身，走到陆凛身边，"而且...我相信周教授的团队。他们不是莫里亚蒂。"
陆凛终于转过头，程星惊讶地发现Alpha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不是战斗时的锐利金色，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悲伤的色调。
"如果我求你改变主意呢？"陆凛轻声问，声音里有一种程星从未听过的脆弱。
程星的心揪紧了。他伸手触碰陆凛的脸颊，Alpha没有躲开。"你会尊重我的决定，"他柔声说，"就像我尊重你的选择一样。"
陆凛闭上眼睛，额头抵上程星的。"至少...让我陪你一起。"
第二天早晨，程星正式告知周教授他的决定。老科学家的表情既欣慰又忧虑："你确定吗，孩子？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程星点头，身旁的陆凛沉默如山。"需要多久准备？"
"病毒已经培养好了，但我们需要先对你的基因进行全面测序。"周教授示意助手们开始准备，"预计三天后可以开始治疗。"
接下来的72小时如同一场奇怪的梦。程星接受了无数次检查——血液采样、骨髓穿刺、神经反射测试...陆凛始终陪伴在侧，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只有在夜深人静时，Alpha才会允许自己流露出担忧，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程星的睡颜。
第三天晚上，程星被一阵剧痛惊醒。他的每一寸皮肤都在燃烧，后颈腺体突突跳动，像是要爆炸一般。他试图呼唤陆凛，却只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程星！"陆凛立刻从隔壁床跃起，打开床头灯后倒吸一口冷气，"天啊..."
程星顺着Alpha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管中穿行。更可怕的是，他的指甲变成了半透明的淡蓝色，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找...周教授..."程星艰难地说，随即被另一波剧痛击中，蜷缩成一团。
陆凛按下床头的紧急呼叫按钮，然后一把抱起程星冲向门口。走廊里警报声大作，几名医护人员推着急救床赶来。
"基因崩溃提前了！"为首的医生喊道，"快送他去隔离室！"
程星在剧痛中模糊地看到陆凛被拦在隔离室外，Alpha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愤怒。"救他！"陆凛对赶来的周教授咆哮，"你他妈的必须救他！"
然后一切都变成了红色。程星感到自己被固定在某种设备上，冰冷的液体注入静脉，但痛苦不减反增。他的意识开始飘散，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闪现——孤儿院冰冷的床铺，实验室刺眼的灯光，荒野中陆凛挡在他身前的背影...
"腺体突变！"有人惊呼，"快看这个读数！"
程星感到后颈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里生长、变形。他的视野开始扭曲，声音变得遥远。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最后想到的是陆凛的眼睛——那双为他而变成金色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程星在刺眼的白光中醒来。他躺在一个透明的隔离舱内，全身连接着各种监测设备。尝试移动手指时，他发现指甲恢复了正常颜色，但皮肤下偶尔仍有蓝色的光点流过，如同微型星河。
"醒了？"周教授的声音从舱外传来，老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你已经昏迷了四天。"
程星尝试说话，但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周教授通过管道送入一些液体，他贪婪地吸吮着。
"病毒起作用了，但方式...出乎意料。"周教授调出一个全息屏幕，显示着程星的身体扫描图，"它没有破坏你的基因，而是...改写了它们。尤其是这里——"他放大后颈区域，"你的Omega腺体正在经历某种量子态变异。"
程星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触感让他浑身一颤——腺体不再是柔软的凹陷，而是一个微微凸起的、晶体般的结构。
"陆凛...呢？"他终于能发出声音。
周教授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拒绝离开隔离区。四天来一直守在外面。"老人停顿了一下，"说实话，我从没见过一个Alpha能维持这么久的觉醒状态而不崩溃。他的身体应该已经到达极限了。"
程星胸口一阵刺痛。他想见陆凛，现在就要。"我...稳定了吗？"
"暂时稳定，但病毒仍在活跃。"周教授叹了口气，"理论上，你现在是个行走的生化武器——呼出的气体、分泌的□□都可能携带病毒。"
"会传染给陆凛吗？"
"不会。病毒只针对特定基因序列，普通ABO性别是安全的。"周教授犹豫了一下，"但你的腺体变异...我们完全不了解其影响。理论上，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Omega了。"
程星消化着这个信息。他不再是Omega？那是什么？某种新的存在形式？
"我想见陆凛。"他坚定地说。
周教授与医疗团队商议后，勉强同意了。隔离舱的一面玻璃变成透明，程星看到陆凛就站在外面——Alpha看起来糟透了，眼睛是完全的金色，下巴上满是胡茬，衣服皱巴巴的像是几天没换。
但看到程星醒来，陆凛的脸上闪过纯粹的喜悦。他冲到玻璃前，手掌贴上冰冷的表面，仿佛想直接触摸程星。
程星也抬手，隔着玻璃与陆凛的手掌相对。Alpha的嘴唇在动，说着什么，但隔音玻璃阻隔了声音。程星根据口型分辨出那三个字："活下去。"
接下来的三天，程星的情况时好时坏。有时他感觉完全正常，甚至比以往更有活力；有时又会突然高烧不退，皮肤下蓝光流动。医疗团队昼夜不停地监测着他的数据，调整治疗方案。
陆凛始终守在玻璃外，只有被周教授强制注射镇静剂时才短暂离开。第三天夜里，程星再次被剧痛惊醒，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他的腺体灼热如烙铁，全身肌肉痉挛，视线被一片蓝色占据。
"基因崩溃加剧！"一名医生大喊，"准备量子稳定器！"
程星在痛苦中听到周教授焦急的声音："必须尝试完全标记！这是唯一能稳定量子态腺体的方法！"
"太危险了！"另一人反对，"那个Alpha已经处于觉醒状态四天了，完全标记可能导致—"
"不这么做他们都会死！"周教授厉声打断，"开门！让陆凛进来！"
隔离舱门滑开，陆凛如一阵风般冲进来。Alpha的金色瞳孔在看到程星痛苦扭曲的身体时收缩成一条细线。他毫不犹豫地爬上医疗床，将程星抱在怀中。
"标记我..."程星在剧痛中喘息着说，"完全...标记..."
陆凛的手抚过程星的后颈，触碰到那个晶体般的腺体时两人同时颤抖。"会疼，"Alpha沙哑地说，"非常疼。"
程星抓住陆凛的衣领："求...你..."
陆凛低下头，犬齿刺入变异的腺体。
世界爆炸了。
程星的意识被撕成无数碎片，又重组为一个全新的整体。他同时看到自己的过去和未来，看到无数平行宇宙中的可能性。最震撼的是，他看到了陆凛——真正的陆凛，不是保镖不是战士，而是一个被父亲虐待却仍保留温柔的孩子，一个为了保护母亲自愿成为实验品的哥哥，一个厌恶暴力却被迫成为武器的矛盾灵魂。
而陆凛也看到了他——孤儿院里假装坚强的程星，实验室中为每个失败实验流泪的程星，荒野中第一次感受到自由的程星。
他们的灵魂在量子层面纠缠交融，远超生理标记的深度。程星感到病毒奇迹般地稳定下来，不再攻击他的细胞，而是与他的DNA达成某种和谐共存。同时，陆凛的觉醒状态也发生了变化——金色瞳孔中出现了程星眼睛的琥珀色斑点，像是星辰落入熔金。
当标记完成时，两人都浑身湿透，精疲力竭地倒在医疗床上。监测仪器显示程星的所有生命体征正在恢复正常，腺体的量子读数也稳定下来。
"不可思议..."周教授喃喃道，"他们的基因形成了量子纠缠...这在理论上是可能的，但从未被观测到..."
程星虚弱地抬头，看向仍抱着他的陆凛。Alpha的金色眼睛已经部分恢复正常，但瞳孔周围仍有一圈金环，中央则是程星般的琥珀色斑点。
"你...看到了吗？"程星轻声问。
陆凛点头，手指轻轻描摹程星的脸庞："全部。"
无需更多言语。他们现在比世界上任何两个人都更了解彼此，从灵魂到细胞。
周教授谨慎地走近："感觉如何？"
程星尝试坐起来，惊讶地发现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力量。"好多了。病毒...稳定了。"
"不仅如此。"周教授调出扫描结果，"病毒已经与你的DNA完全融合，形成了一种新的稳定结构。理论上，你现在是一个**疫苗——你的□□可以治愈那些实验体，同时保护普通人免受信息素武器影响。"
陆凛警惕地将程星搂得更紧："代价是什么？"
"目前看来...没有明显副作用。"周教授谨慎地说，"除了你们的...特殊连接。"
程星与陆凛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这种"特殊连接"意味着什么。他们现在不仅在生理上标记了彼此，在量子层面也形成了纠缠。这远超传统ABO性别的任何已知关系。
"莫里亚蒂..."程星突然想起，"他还活着吗？"
周教授的表情变得严肃："根据最新情报，他在轰炸前逃走了，还带走了部分研究数据。我们相信他正在重组势力。"
陆凛的信息素瞬间变得锋利："他会来找程星。"
"是的。"周教授点头，"你现在是唯一能逆转信息素武器效果的存在，程星。对莫里亚蒂来说，你既是最大的威胁，也是最后的希望。"
程星握住陆凛的手，感受着Alpha的温暖和力量。"那就让他来。"他轻声说，声音里有一种新的坚定，"这次我们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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