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龙烧得噼啪作响,火舌舔舐着青砖,将暖意源源不断地送入殿中。
鎏金香炉中升起的青烟袅袅盘旋,在两人之间缭绕,却化不开凝滞的空气,反倒让这压抑的氛围愈发浓稠。
楚知阙半跪在地,膝盖硌得生疼,可他全然顾不上,掌心微微出汗,指尖刚触到裴淮腕间,紊乱如麻的脉象就让他心头一紧。
绸缎袖口下,帝王的皮肤烫得惊人,脉搏却时有时无,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一下下轻撞着他的指尖,诡异得令人不安。
他猛地抽回手,动作大得带翻了一旁的药箱,瓶瓶罐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从腰间暗袋掏出布包,十二根银针 “啪” 地拍在檀木桌上,针尖稳稳刺入木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这脉象……” 楚知阙眉头拧成死结,喉间溢出的话语不自觉带上了颤意。拇指无意识摩挲着银针尾端的云纹,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内心的疑惑与不安却如野草般疯长。
还未等他细想,脉象突然归于平稳,沉稳有力的搏动如同擂鼓,震得他指尖发麻。
可转瞬之间,脉搏又变得虚浮飘摇,忽强忽弱的节奏毫无规律,让他后背瞬间渗出冷汗,浸湿了单薄的衣衫。
对面的裴淮斜倚在雕花软榻上,玄色衣袍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却难掩周身散发的压迫感。
他目光如鹰隼般盯着楚知阙苍白的脸,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少年太医发间还沾着雪粒,随着他微微晃动的脑袋,时不时有细碎的冰晶掉落。
脸颊上干涸的血迹在烛光下泛着暗红,像是一道醒目的印记,可这狼狈模样却丝毫不减他专注的神色。
裴淮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节奏越来越快,震得茶盏里的水纹一圈圈荡开,最后竟有几滴茶水溅出,在桌面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楚太医倒是说说,这脉象如何?” 裴淮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尾音拖得极长,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微微前倾身体,凤眼里满是审视与试探,仿佛要将楚知阙看穿。
楚知阙眼皮都没抬,强压下内心的忐忑,指尖再次搭上那片滚烫的皮肤。这一次,他故意多停留了片刻,感受着帝王皮肤下涌动的热度。
突然,他捏住裴淮手腕内侧的太渊穴,力道不轻不重,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宣示自己的底气。
“陛下脉搏虚浮不定,” 他顿了顿,抬起头,漆黑眼底翻涌着探究的火光,直直撞进裴淮骤然阴沉的目光里,“近来可有咳血的症状,亦或者是无端暴怒?”
话音落下,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唯有地龙燃烧的声音愈发清晰。
楚知阙指尖按在裴淮寸关尺上,地龙蒸腾的热气裹着龙涎香扑面而来,却驱不散他后颈泛起的寒意。
指腹下的脉搏由虚浮渐转汹涌,如同暴风雨前翻涌的暗潮,那异常的律动震得他指尖发麻。
先前被风雪冻僵的知觉此刻尽数回笼,他这才惊觉,自己触到的哪里是病弱之躯的脉象,分明是内力暴走后紊乱的气劲在经脉里横冲直撞,看来自己最开始对于曼陀罗的所想该推翻换一个思路了。
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他的目光扫过殿内青玉博山炉中盘旋的青烟,突然想起书中那段被血渍晕染的批注 —— 新帝竟要用活人血肉滋养曼陀罗,那些娇艳欲滴的花瓣下,埋着的是宫妃们的森森白骨。
“荒谬!” 楚知阙咬碎后槽牙,指甲深深掐进对方腕间的皮肤,恨不得将这层温热的皮肉撕开,看看内里究竟藏着怎样的魔鬼。
所谓失眠之症不过是引他入局的诱饵,这九五之尊分明是在享受戏耍蝼蚁的快感。忽强忽弱的脉象、风雪夜的传唤、寝宫内的对峙,桩桩件件都成了精心设计的陷阱。
“楚太医这是要把脉把到天黑?” 裴淮突然开口,尾音裹着冰碴。他屈指弹开楚知阙的手,绸缎袖口滑落的瞬间,腕间淡红的抓痕如同一道新鲜的伤口。
帝王狭长的凤眼里翻涌着危险的笑意,就像草原上玩弄猎物的孤狼,“诊不出病因,便想用蛮力逼朕开口?”
楚知阙被弹得踉跄后退,后腰撞上矮几,药箱里的银针洒落在地,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他盯着自己微微发颤的指尖,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这笑声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夜枭,在寂静的寝宫里回荡出诡异的共鸣。
他跪直身子,发丝凌乱地垂落额前,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陛下内力运转紊乱,却拿臣当猴耍。”
染血的指尖突然指向博古架上的曼陀罗盆栽,“敢问陛下,用活人血肉养花的滋味,可还香甜?”
殿内温度骤降,地龙燃烧的爆裂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裴淮的笑容彻底凝固,玄色衣袍下青筋暴起。
他缓缓起身,靴底碾碎落在青砖上的银针,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打翻的茶盏里,褐色茶水正沿着砖缝蜿蜒成狰狞的血线,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
鎏金兽首香炉中升起的青烟袅袅盘旋,却驱不散空气中凝滞的肃杀之气。
裴淮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楚知阙,那双凤眼里翻涌的情绪深不见底,像是藏着汹涌暗潮的寒潭,仿佛能将人吸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片刻后,他扯了扯嘴角,笑容却不达眼底,像是戴着冰冷的面具,薄唇轻启:“楚太医这话可就说错了,这花的养料可不是活人血肉,朕并无这般残忍无道。”
声音平淡得如同冬日里的寒冰,听不出一丝波澜,可话语中的警告意味却浓得化不开,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暗器。
楚知阙仰头看着眼前这人冷静自持的模样,烛火在裴淮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将他周身笼罩在一层神秘又危险的氛围中。
楚知阙喉间溢出一声嗤笑,心中满是不屑。想起书中关于裴淮那些令人发指的暴行,再看着此刻道貌岸然的帝王,只觉得无比荒谬。
他在心底默默盘算,就算此刻被帝王一剑斩杀又如何?大不了在系统的帮助下重活一次,有 007 保驾护航,他倒要看看这暴君能把自己怎样。有了这份底气,他的脊梁挺得更直了。
这份底气让他敛去眼底的嘲讽,却故意将笑容扯得夸张了些,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语气带着几分轻佻:“是臣失言了,许是连日劳累,竟出了幻觉。不过陛下这脉象确实玄妙,旁人看了怕是要吓得肝胆俱裂,两股战战。好在臣命硬,多危险的情况都能扛过去,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呢。”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裴淮,眼神中毫不掩饰挑衅,“陛下九五至尊,龙体康健,仅需几针便能慢慢改善了。臣的针法,那可是独一份的,保管陛下药到病除。”
话语间满是与身份不符的肆意,仿佛对面不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而是一个普通的病患。
裴淮的眼神瞬间冷了几分,像是被触怒的猛兽,冷冷瞥了眼楚知阙,那目光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将他从里到外都剖析了一遍。
帝王缓缓起身,玄色衣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压抑的风,衣摆翻飞间尽显威严与压迫。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头纷飞的大雪,天地间一片苍茫,许久才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既如此,便开始吧。莫要让朕失望。”
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方才的对峙从未发生,但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却愈发浓烈。
楚知阙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弯腰拾起地上散落的银针,动作悠闲自在。指尖触到银针的瞬间,他在心底和 007 打趣:“要是等下被砍头,记得给我挑个帅气的重生姿势,最好能直接落在皇宫宝库,我先捞一笔再说。”
想着就算真丢了性命也能重来,他的胆子愈发大了。他故意慢悠悠地靠近裴淮,每一步都像是在挑衅,离得极近时,甚至能感受到帝王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和隐隐的龙涎香。
当银针精准地刺入穴位时,他还不忘调侃,嘴角勾起一抹坏笑:“陛下莫要紧张,臣的针,保准比美人的手还温柔。要是陛下觉得疼了,尽管叫出来,臣会轻一些的。”
裴淮的身体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冷冷地盯着楚知阙,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太医撕碎。
而楚知阙却浑然不惧,依旧我行我素,手中的银针在穴位间灵活穿梭,眼神专注而自信,仿佛在进行一场创作。
烛火摇曳,在壁画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仿佛古老的神兽正在苏醒。楚知阙捏着银针的手指微微发颤,针尖在烛火下折射出冷光,映得他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
在原来的世界,“内力” 不过是武侠小说里的虚构概念,哪曾想在这异世竟成了要命的学问。
他偷瞄了眼榻上闭目养神的裴淮,又低头看自己照着普通医书扎下的几个安睡穴位 —— 那些针歪歪扭扭地插在皮肤上,在帝王小麦色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滑稽,效果估计还不如喝碗热牛奶。
寂静的殿内,只有地龙燃烧的噼啪声,偶尔夹杂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在这深宫之中显得格外寂寥。
楚知阙盯着裴淮平缓的呼吸,看着帝王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 与其这般无用功,不如直接将人击晕!
反正只要新帝睡着了,自己也算完成任务。可这想法刚冒头,他就感觉后颈发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
抬头望去,殿内那些栩栩如生的壁画人物,此刻仿佛都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帝王面前动手,无疑是自寻死路,万一被一剑砍了脑袋,就算有 007 兜底,重生也得遭罪,说不定还会被新帝变着法子折磨。
眼珠一转,他脸上瞬间堆起谄媚的笑容,连眼角都挤出了讨好的褶皱,那笑容看起来比哭还难看:“陛下,臣想着除了针灸,再辅以穴位按压,定能让陛下睡得更加安稳。这可是臣家传的独门秘法,寻常人求都求不来!”
说着,还夸张地甩了甩衣袖,试图表现出自己的胸有成竹。
裴淮懒懒地 “嗯” 了一声,睫毛都没颤动一下,玄色衣袍下的胸膛有节奏地起伏着,像是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楚知阙却像是得了天大的鼓励,搓着双手就凑上前,袍角扫过矮几,带得茶盏里的茶水轻轻晃荡,几滴茶水溅出,在桌面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先前躲在太医院偷吃茯苓饼的香气,越靠近裴淮,那股甜腻的味道就越浓烈,仿佛在空气中拉出一条黏糊糊的丝线。
随着他的动作,身上还隐隐传来一股淡淡的药草香,与茯苓饼的甜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味道。
帝王终于不耐烦地蹙起眉,凤目缓缓睁开,冷冽的目光像两把冰刃,瞬间将楚知阙钉在原地。
只见楚知阙伸长脖子,双眼瞪得溜圆,一脸认真地伸出双手,修长的手指悬在裴淮太阳穴上方,微微颤抖着,活像个准备施展法术的江湖骗子。
他甚至还踮起了脚尖,试图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更专业一些。
“陛下,这太阳穴是安神的大穴,臣手法独特,保准一按见效。” 楚知阙扯着嗓子,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破音。
他嘴上说得煞有介事,心里却疯狂打着鼓,盘算着找准时机,一记手刀劈下去。
可手刚落在裴淮皮肤上,那温热的触感就让他心里 “咯噔” 一下 —— 帝王常年习武,皮肤下的肌肉坚硬如铁,自己这点力气,真劈下去怕是跟挠痒痒没区别。
而且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裴淮的身体在他触碰的瞬间,肌肉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这让他更加紧张,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裴淮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糕点香气,眼神逐渐变得幽深。眼前这人说话时嘴角残留着一抹糖霜,身上总有着莫名的大胆与随性。
此刻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不合时宜的温热,竟让他想起幼时御花园里偷尝的桂花蜜。但转瞬之间,他便回过神来,自己如今已是帝王,怎可被这小小的太医扰乱心绪。
“楚太医身上的味道,倒是比针灸更让人印象深刻。” 裴淮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淬了冰,抬手轻轻捏住楚知阙的手腕。
帝王掌心的温度滚烫,力道却收放自如,既没弄疼他,又让他动弹不得,“只是不知这味道,是从太医院哪个糕点铺子飘来的?”
说话间,他微微用力,将楚知阙的手腕往前拉了拉,眼神中带着探究与压迫,仿佛要从楚知阙的眼中看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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