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鎏金兽首炭炉吞吐着赤红的火焰,爆裂的火星如转瞬即逝的流星,跌落在青砖上,发出细微的 “噼啪” 声,却依旧打破不了室内令人窒息的寂静。
青铜烛台上,九盏烛火在穿堂而过的寒风中摇曳不定,将裴淮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墙上扭曲成一幅张牙舞爪的可怖模样。
裴淮半阖的眸中翻涌着暗芒,如深潭下潜藏的暗流,将楚知阙强装镇定的模样尽收眼底。
他目光扫过对方苍白如纸的脸色,还有那微微颤抖、几乎要捏皱衣角的指尖,忽然勾起唇角轻笑出声。
这笑意浮在他冷峻的面容上,却未达眼底,反倒如腊月的霜雪,冻得空气都凝滞了几分,让楚知阙后颈的寒毛都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楚太医莫怕才是。” 裴淮声线陡然转柔,那声音像是裹了蜜的毒酒,令人捉摸不透。
他抬手缓缓抚过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指腹擦过宣纸时发出沙沙的声响,“朝廷向来重视人才的提拔,此番对于楚太医而言,是好事。”
话还未说完,他骨节分明的手已如毒蛇出洞般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楚知阙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袖传来,却冷得像是淬了冰。
楚知阙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开溜,脑子里疯狂盘算着找什么借口才能逃过这要命的 “批奏折” 任务。
冷不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带得踉跄,脚步一个不稳,整个人向前扑去。
他下意识伸手去撑,慌乱间却结结实实按在了裴淮大腿上,掌心隔着衣料,能清晰感受到底下紧实的肌肉线条。
与此同时,膝盖重重磕在雕花扶手边缘,尖锐的疼痛如潮水般瞬间席卷全身,让他倒抽一口冷气,五官都疼得皱成了一团,整个人几乎跌坐在帝王膝前。
“嘶 ——” 楚知阙疼得眼眶发红,眼泪在打转,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慌乱地想要抽回手,可裴淮的手如同铁钳,不仅牢牢桎梏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甚至按住他的后背,让他动弹不得。
两人靠得极近,楚知阙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冷冽的龙涎香,还有若有若无的墨香,呼吸交织间,他紧张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裴淮垂眸望着怀里狼狈不堪的人,方才温和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眼底只剩毫不掩饰的嫌弃。
他抿了抿薄唇,那弧度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嘲讽,语气里满是毫不留情的轻蔑:“你好弱。” 话音落下,他似是嫌弃脏了手,指尖轻轻一弹,便将楚知阙推离些许。
楚知阙跌坐在冰凉的地砖上,手腕被抓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膝盖更是疼得几乎失去知觉,每呼吸一下都牵扯着浑身的神经。
他抬起头,望着裴淮居高临下的眼神,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蝼蚁,心里无甚所谓。
“什么重视人才,分明就是故意刁难!” 他咬着牙在心里暗骂,“这下好了,不仅没溜成,还在帝王面前出尽洋相。” 心里默默哀嚎:咸鱼的摸鱼生涯,怎么就这么难啊!
凛冽寒风如猛兽般撞击着御书房朱漆大门,檐角铜铃被吹得东倒西歪,发出破碎凌乱的声响。
屋内却暖意融融,鎏金兽首炭炉中,赤红的炭火吞吐翻涌,将整个空间烘烤得燥热,却烘不暖楚知阙发凉的指尖。
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小太监们鱼贯而入,每人手中的鎏金食盒都沉甸甸的,掀开盒盖的瞬间,浓郁的香气便在屋内弥漫开来。
紫檀长案上,玉盘里的清蒸鳜鱼静静卧着,油亮的汤汁裹着鲜嫩的鱼肉,表面撒着的葱丝与红椒丝鲜艳夺目;八宝鸭肚子里塞满了糯米、香菇、莲子等食材,蒸腾的热气中飘散着枸杞与红枣的甜香;各色糕点摞成精巧的宝塔,造型栩栩如生,连银筷都缠着金丝祥云纹,在烛光下闪烁着华贵的光芒。
裴淮身着玄色龙袍,端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用着膳。象牙箸尖轻轻挑起一匙蟹粉豆腐,琥珀色的汤汁顺着瓷勺边缘缓缓滴落,在桌布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仿佛一幅随意泼墨的画作。
他咀嚼的动作优雅至极,每一口都像是精心设计的表演,却又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眼角余光却始终紧盯着楚知阙。
楚知阙跌坐在龙纹繁复的座椅中,目光扫过案头奏折。
那些蝇头小楷他再熟悉不过,字句间的门道、朱批的分寸,原主记忆中在太医院帮前辈誊抄文书时早已烂熟于心。
可此刻握着毛笔的手却像灌了铅,迟迟落不下去。他在心底疯狂吐槽:让太医批奏折?裴淮这是想让我死还是想让我背锅!
鎏金茶壶中,碧色茶汤正缓缓倒入羊脂玉盏,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起,模糊了帝王冷峻的面容,唯有那抹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愈发浓烈,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裴淮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瓷盏与唇齿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中格外刺耳。
“怎么?连字都不识得?” 帝王突然开口,声音似笑非笑,“太医院的医术没见长,胆子倒是愈发小了。”
楚知阙手指攥得笔杆咯咯作响,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陛下折煞臣了,只是这军国大事……”
“不过是些鸡毛蒜皮。” 裴淮打断他,银箸重重敲在白玉碟上,惊得小太监们身形一颤,“楚太医若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倒不如去浣衣局给朕浆洗龙袍。”
他偷偷抬眼望向不远处的裴淮,只见帝王倚靠着博古架,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手中把玩着茶盏,动作闲适。
可那冷冽目光却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刺得他后背发凉,冷汗浸透了衣衫。
案旁的膳食渐渐凉却,蒸汽不再翻涌,菜肴的香气也慢慢消散,可裴淮却丝毫没有动筷的意思,这场用膳,俨然成了一场精心设计的施压戏码。
不知过了多久,当楚知阙还在拖延时,裴淮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那笑声里满是轻蔑与不屑。
“楚太医快些批阅才好,” 帝王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又暗藏着不容置疑的威胁,“不然朕一会用完膳,楚太医都还在批阅呢。”
话音落下,他踱步到长案前,银箸随意戳进水晶肴肉,殷红的酱汁瞬间溅在白玉碟上,仿佛在楚知阙眼前展示着绝对的权力。
随着吩咐传膳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太监们立刻上前,将凉透的菜肴撤下,换上新的美味,这一幕落在楚知阙眼中,只觉比毒药还可怕,简直浪费啊!
楚知阙望着重新坐回主位的裴淮,对方正用银箸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瓣橘子,橙黄的果肉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汁水欲滴。
寒风在御书房外呼啸盘旋,似要将朱漆大门生生撕裂,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尖锐刺耳的碰撞声。
屋内鎏金兽首炭炉烧得正旺,热浪却驱不散楚知阙心底的寒意。
他盯着紫檀长案上的珍馐,清蒸鳜鱼泛着油亮的光,八宝鸭的香气丝丝缕缕钻进鼻腔,可自己却只能枯坐案前挨饿。
裴淮慢条斯理地用银箸夹起一片水晶肴肉,殷红的酱汁顺着肉纹缓缓滴落,在白玉碟上晕开艳丽的痕迹。
他咀嚼时发出的细微声响,每一下都像是故意放大,精准地砸在楚知阙愈发躁动的神经上。
楚知阙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阵轰鸣,声音之大,连门口候着的小太监都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饥饿感如汹涌的潮水,将他先前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冲得一干二净。
楚知阙额角青筋跳动,“去他的!” 他心一横,骨节分明的手指狠狠攥紧毛笔,笔尖重重戳在奏折上,墨汁如飞溅的血珠,在宣纸上炸开一朵朵墨花。
他运笔如飞,龙飞凤舞的字迹在宣纸上肆意蔓延。
“此官员尸位素餐,空耗朝廷钱粮,蠢笨如猪,毫无治事之能”
“这般昏聩之策,莫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才想得出”
……
一句句辛辣尖锐的评语跃然纸上,全然不顾奏折上所奏之事究竟如何,只图将心中的愤懑一股脑宣泄出来。
写到激动处,他甚至将毛笔狠狠一甩,溅起的墨点落在一旁的蟠龙柱上,宛如触目惊心的伤痕。
裴淮本倚在博古架旁,把玩着一盏羊脂玉茶盏,见楚知阙终于动笔,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放下茶盏,缓步走向楚知阙,玄色衣袍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细微的风声,仿佛死神逼近的脚步声。
帝王每走一步,楚知阙都感觉心跳漏跳一拍,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裴淮俯身,温热的呼吸裹挟着龙涎香扫过楚知阙的后颈,如同毒蛇吐信。他伸手拿起一本已批阅的奏折,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纸张,目光在字迹上缓缓扫过。
“不愧是楚太医,” 裴淮突然轻笑出声,笑声低沉而危险,带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这说话的语气都这般与朕相像,这般崇拜朕?”
他语调轻佻,可眼中却冷若冰霜,暗含着一股能将人彻底碾碎的压迫感。
楚知阙写字的手猛地一僵,差点将毛笔折断。
他在心里疯狂吐槽:你心里有点 b 数再夸你自己!表面上却强装镇定,缓缓转过头,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陛下谬赞了,臣…… 臣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御书房内,鎏金兽首炭炉吞吐着赤红的火焰,爆裂的火星在青砖上溅起细碎的光点,却驱散不了凝滞如铅的空气。
楚知阙盯着裴淮冷若冰霜的眼睛,后槽牙死死咬住舌尖,尝到一丝腥甜。
帝王指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奏折边缘,玄色衣袖下若隐若现的蟒纹仿佛活物般张牙舞爪,龙纹靴尖有节奏地叩击着地面,发出令人心慌的 “哒哒” 声 —— 那频率与楚知阙狂跳的脉搏惊人地吻合。
“楚太医资质平庸,唉,也只能是朕亲笔了,楚太医用膳去罢。” 裴淮突然将奏折甩在案头,羊皮纸与檀木相撞发出闷响。
这话如惊雷劈下,楚知阙浑身一颤,猛地抬头,正对上帝王转身离去的背影,玄色衣袍扫过博古架,震得青瓷瓶里的腊梅簌簌落了两瓣。
那梅花跌落在地,宛如他此刻还未回过神的心脏 —— 瓣瓣凋零,却又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耳中嗡嗡作响,直到裴淮不耐烦地屈指叩响桌案,那声音如同重锤砸在他心上,才如梦初醒,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谢陛下!”
膝盖撞得桌腿发出 “咚” 的闷响,疼得他眼前发黑,喉间溢出一声闷哼,却顾不上疼痛,脚步虚浮地冲向摆满菜肴的紫檀长案。
太医院的清粥寡菜早已让他腹内空空,此刻满桌珍馐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恍若隔世。
菜肴蒸腾的热气早已消散,八宝鸭表皮凝结的油脂泛着冷光,但在楚知阙眼中,这就是人间至味。
他盯着裴淮动筷不多的水晶肴肉,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抄起银筷的手都在微微发抖。第一口蟹粉豆腐入口,鲜香在舌尖炸开,热意顺着食道滚入胃里,他差点落下泪来。
腮帮子鼓得像松鼠,油渍顺着嘴角往下淌,他却浑然不觉,只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吞咽声,与裴淮批阅奏折的沙沙声,在书房内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慢点。” 裴淮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冷冽,惊得楚知阙差点咬到舌头。
他慌忙抬头,只见帝王垂眸批阅奏折,朱砂笔尖划过宣纸发出沙沙声响,右手小指无意识地轻敲着龙纹砚台,像是在打着只有自己知晓的节拍。
楚知阙放缓动作,余光却忍不住偷瞄御案后的人。
烛光摇曳,将裴淮的影子投在蟠龙柱上,时而拉长,时而缩短,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帝王睫毛低垂,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鼻梁的弧度如寒峰般锐利,唇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线 —— 唯有握着朱砂笔的指尖,在纸页上顿了顿,洇开一小片红渍,像是情绪的裂痕。
突然,帝王抬眼,凤目微眯,眼中寒芒乍现:“看够了?” 楚知阙手一抖,半块水晶肴肉 “啪嗒” 掉回盘中,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银筷与玉盘相撞,发出清越的响,惊得梁上栖雀扑棱棱振翅。
裴淮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又迅速隐没,重新将朱砂笔重重按在奏折上,墨汁在宣纸上洇开,宛如血色牡丹,仿佛预示着某种未知的危险。
他忽然开口,声线漫不经心:“太医院的膳食,竟将楚太医饿得这般模样?”
楚知阙浑身僵硬,不知如何作答。御书房外,更鼓沉沉敲响,子时三刻的梆子声穿透风雪而来。
寒风呼啸着拍打着窗棂,将窗纸上的冰花刮得簌簌作响。炭火噼啪炸开的火星照亮两人交叠的影子 —— 他的影子蜷在桌前,渺小而狼狈;帝王的影子笼罩在蟠龙柱上,庞大而威严。
楚知阙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只觉得这顿饭吃得比任何时候都惊心动魄。
他偷偷观察着裴淮的一举一动,却见帝王突然将批阅的奏折推至案边,露出朱笔批注的最后一行字:“太医院俸禄可酌增三成,免生怨言。”
墨迹未干,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楚知阙瞳孔骤缩,指尖紧紧攥住碗沿。而裴淮头也不抬,继续翻向下一本奏折,仿佛方才的字迹,不过是随手落下的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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