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推开会议室的门,疾步走向主位，她弯下腰低声说，“祁总,少爷打电话来,说是要找您。"
祁梁一顿，把视线从桌上移开"今天会议先到这。"
坐在末尾的几个小年轻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拿着笔记本遛得飞快,他抬头怀疑地看了对方一眼，重复道"祁司寒打电话?"
"是"秘书显然也不是很相信,她把电话往前递了递,"您要接吗?"
"接"
“父亲,云舸在拿活人做医学实验的事,你知道吗。"
祁司寒单刀直入。
"你从哪听来的。"钢笔在手指间随意转了个圈，祁梁轻轻叩击着木质台面，神情淡淡。
“抑制剂那个项目,他们找的人是林晓。"
Alpha顿了顿,这件事他确实不知道,云舸也没有必要把所有项目汇报给他，因为他很大概率也没空处理。
"你找人去查他了。"
"我不查才怪吧。"祁司寒笑了声"我那么讨厌他。"
"所以。"
"你接手这个项目。”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理由。"
"这不是你们当初约定好的吗。"祁司寒远没他语气那么冷静，他突然打越洋电话去麻烦祁梁关于林晓的事，而且在此前他们的关系也不算好。
太容易引起怀疑了。
可是他做不了，他没办法以祁家的名义左右云舸的项目，于是只能和祁梁迂回。
Alpha站起身往门外走，"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他提的条件是重启研究,可不包括保证研究成果。
"可以。"祁梁漫不经心道，祁司寒握紧的手终于松开,下一刻对方冰冷的话语却让他如芒在背。
"黑监控的事,别再让我发现第二遍。"
电脑上的代码飞快滚动,祁司寒面无表情,又在键盘上输入了几个字符。
父亲发不发现无所谓，他想。但在那之前,自己一定要把林晓追到手。
那可是他第一次这么在意一个omega。
“那就敲定了去滨海?"
"嗯,在邻市,车程不远,那些艺考的就不要去了,问一下其他报学生。"
林晓把头发拨到耳后,“这次我跟着去。"
"啊?”闻寻声有些惊讶,林晓平时几乎不会亲自去管这么细的事情，对外宣称和祁梁结婚后更是来连课都没再来给学生讲过。
“他那边我去说。"林晓一抬眼，闻寻声无话可说。
"行...那你和其他老师一起喔?"
他应了声,迈腿直接坐在对方的椅子上，"这几个月画不出东西啊，我快闷死了。"
闻寻声是林晓为数不多的朋友，林晓高中时不爱说话，在艺考生中很独，上了大学之后和闻寻声认识，两人就策划一起开了间画室，本来是一起管理的,有重要事项闻寻声会和林晓商量,比如十二个课时一次的外出写生。
现在林晓在外的头衔只有云舸制药的副董事,祁梁起初是不同意林晓继续经营画室的,但林晓在这一点上很强势。
“您是祁氏集团的掌权人,连家里人开间画院都不允许吗。"omega声音柔和，说出来的话语却异常锋利。
祁梁和他对视,林晓的姿态一直放得很尊敬,那不是对祁梁的尊敬,只是最简单对上位者的礼貌,虽然态度谦卑，但林晓在他面前从没低过头讲话，此刻那双浸在水光里的潋滟眼眸里是未曾有过的强硬。
祁梁别开视线,冷漠的神情下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与无措,面前那杯卡布奇诺的味道钻进鼻腔,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林晓的时候。
实在是太想念这双眼睛。
于是祁梁答应了,只是不允许林晓太过明显地出入画室。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指示音,林晓一看，是祁司寒给他发消息。
「今晚想吃什么。」
林晓并没有在那家医院待太久,当天晚上两个人就一起回了祁家,他点出键盘却没回复,闻寻声却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晓情绪的变化,他把那份计划书放到对方面前,开口道"是有事吗?"
"没。"林晓摁熄了屏幕,他回过神来,还有点略微的不自在,计划书被他拿到手里，起身时林晓拍拍对方肩膀，"寻声，谢谢你,空格这么忙，我却一直没帮你什么。"
空格是画室的名字，林晓结婚结的突然，画室刚到起步阶段他就不得已几乎和外界断了联系，因此他对闻寻声格外愧疚，总想着补偿对方。
"本来定好分工也是我管这些,你负责收钱批钱就行了,我还有其他员工嘛,"闻寻声对着林晓笑了笑"几个月不见,你倒是真的有点憔悴,他们家里不好待吧。"
林晓打开门,视线落在旁边齐腰的绿植上,语气随意，像是不太在乎的样子。
"丈夫不回家啊。”他勾着尾音,回头对着闻寻声说"倒是家里有个未成年,特别难管。"
枪黑色的车驶过暮色,最后一点残阳被云层吃掉了,林晓拿出手机回复「让厨师拿家里的食材随便做点就行」
他并不挑食，以前住在林绍家里,一日三餐按的都是别人家的喜好,挑食就吃不饱,所以这段时间住在祁司寒家饮食也没有不习惯,更何况祁家伙食那么好。
「还有多久到」
「二十分钟」
祁司寒盯着大门外走神,犹豫了几秒还是用手机打开了监控系统。
林晓踏着夜色下车,修身款的外套显出他优越的腰身比例,祁司寒起身去开门,在对方准备绕过台阶时扬声说了一句"这么慢。"
林晓刚才没看见他,一米八五的Alpha倚在门框边,祁司寒神态散漫，手里拿着手机很随便地在转。
他心脏停了一拍，几秒后才缓过神来，敞开的门内露出一点水晶吊顶,祁司寒对着林晓挑了挑眉,直起身往屋里走"再不进来就把你锁外面。”
饭菜已经做好,林晓在一楼用餐的次数屈指可数,除非祁梁在,否则两个人绝对不会碰到一起,祁司寒难对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林晓也不想和他当面起冲突。
来到祁家这么久,还是两个人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吃饭,而且对方居然已经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情，真是变脸如翻书...
十七岁的时候我在家里吃饭一道菜都不敢夹超过三次,祁司寒就已经能够随心所欲的照自己心情做事了,林晓想，这世界真不公平。
祁司寒帮他拉开椅子,抓着手机坐在了对面"你没有喜欢吃的东西吗?"
他有些诧异,不是说成年人都会无意识地在吃的时候挑自己喜欢的吗?他和祁梁的饭菜都是按喜好分开做的。
"没有吧,我真不知道。"林晓对着他摇头,虽然他没有喜欢吃的菜,但菜的质量好不好他还是吃的出来的,富贵人家家里连菜都做的比饭店更胜一筹,林晓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在祁家感觉把嘴都养刁了,不回来都不想吃饭。
"没事,多吃段时间就知道了,我观察一下"祁司寒翘着二郎腿,在年长者面前竟然感觉到有几分能倾诉的自由,这和在朋友面前聊天可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我高中食堂的饭菜超难吃,如果你能在那待够三年也会觉得世界上没有难吃东西的。"林晓突然想和他说,"他们能把芋泥排骨煮成像芝麻糊一样的东西。”
祁司寒顿住了,他刚想和林晓说吃饭就别提这些了吧，下一秒对方就又蹦出来一句"番茄炒蛋还很像起泡胶。"
"林晓。"祁司寒面色难看地咽下嘴里那口炒蛋"你故意的吧。"
林晓嘴边藏着的笑意终于崩溃"恶心你一下。”
忍了两秒还是放弃,他对祁司寒扬了扬下巴,漂亮的桃花眼弯起来,整个人都变得生动又明艳"挺有意思的。"
祁司寒吃完晚饭后上楼洗澡，微信突然收到一条群通知「各位高三一班的同学,联盟第一中学将两周后开学,为检查与督促同学们的学习进度,请每天上传暑假作业并打卡,打卡记录关系到毕业时的综合评价,请各位同学认真对待。
—高三级组全体」
"我操..."祁司寒耳边平地惊雷，他的世界从彩色变成了黑白。
五分钟后,几本暑假作业被翻出来扔在桌上,祁司寒盯着那沓崭新的书本,半晌终于放弃，还是拿手机拨通了电话"班里有没有人代写，一科一百,实在不行我把小程序黑了。”
"兄弟,这你就没有超前思维了,我放假前几天就已经决定好了我作业的归属。明码标价，买定离手。"宋听桥气定神闲,前几天他刚从A国旅游回来,一看到消息就知道祁司寒肯定要炸。
"你背刺我......谁不知道你每次都在收作业那天请假然后混过去，找谁写的,我给钱让他帮我一起写了，价钱好商量。"
"保密,专属代写，这次没收我费哦。"
他贱的不行，最后还是心软没折磨对方"没事的，你把我拍的图交上去就行,班主任又不检查。"
祁司寒啧了一声,把作业翻的哗哗响,他火已经上来了，想补作业的心情瞬间被工作数量磨没"不补了,真不写又能怎样,这破学校敢让我毕不了业?”
“六百六十六,你是不是就等我帮你这一句呢?"
都高三了睁只眼闭只眼算了,领导有点眼力见吧，他还不至于连这点特权都没有。
祁司寒走楼梯上三楼,装修师傅说隔音墙已经安好,他打算去问一问,顺便看看林晓。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隔着窗户能看到后花园里昏暗的景色,从前那里种满了白玉兰,现在因为无人打理,玉兰枯萎都变成肥料,被新种植的山茶代替,只有角落还零星的开着几株,像冰雪消融殆尽后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林晓?"
对方睡的早,房间里漆黑一片,林晓皱着眉，从鼻腔里逸出一声"嗯?"
"你现在要睡吗。"祁司寒小声问。
他慢悠悠从被窝里钻出来把床头的灯拍亮,短的那些碎发在耳根下方卷曲着,过了肩膀的部分被蹭的有些乱，林晓眯着惺松的眼睛看他"不睡。”
祁司寒眼睛都移不开了，他走近几步,走神盯着林晓在昏黄光线下的脸。
“今晚有雷阵雨。”他说。
"隔音装好了,我陪你试试效果?"
这几天经常熬夜，祁司寒毫无睡意。那盏灯被拍灭了,安静的室内只能听到耳膜传来的几阵白噪音，被子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响,和身边平稳规律的呼吸。
林晓没对他的话发表意见,只是默默往床的另一侧挪了挪。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
前几天在病房哭过以后,林晓挨着他短暂睡过一会,但这次情况不同,他既不是过来帮林晓缓解疼痛,也不是冲动过后无法避免的同床共枕。
祁司寒大气都不敢喘,这张床很大,躺下之后中间还是有一个人的空隙,他睁眼看着天花板,都没留意林晓是面对还是背对自己。
时间仿佛过去很久,久到祁司寒胡思乱想想到终于准备睡着,身边的人才突然靠近,动作很轻地把头放在了他肩膀上,"祁司寒。"
林晓的声音很清醒,在空旷的房间里甚至能感受到一点微弱的凉意。
“你睡了吗。"
"......没。"祁可寒咽了咽唾沫,耳朵里响过几声类似机器故障的噪音,他转过身虚虚把林晓搂在怀里,两个人一下挨近了，近到林晓能听到他过快的心跳。
咚,咚咚咚。
"我......不做什么。"祁司寒胡言乱语。
林晓笑了声"我还以为你要做什么。"
他伸手把后颈那块抑制贴揭掉,两人离的近,祁司寒瞬间闻到了那股温暖的花香味,像是被一捧玉兰拢住了,林晓又凑近一些,让祁司寒真正地抱紧自己。
"睡吧。"他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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